画面再显,只见女子被绑在空旷的草地。
“曾有人说,终有一日,一位拥有灵宠的女子会切断我的头颅,让我从此不能祸害凡世,我觉得可笑。”
“于是,我便把你的灵宠抓了,把它变成如今这副摸样,你的朋友同窗也一个个都没了性命,我倒要看看,现如今单凭你,又该如何毁我于天地间。”
九离手撑下巴,玩味地看着女子。
“就为了这毫无依据的一句话,你把小七折腾成这样,还要了我一众同窗的性命?”
女子不可置信,转而苦笑。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好久没人陪我玩玩了,我有些无聊。”
“不过,还是得让你们知道,蚍蜉岂能撼树,又怎敢撼树。”
“不然是个人都能来我这里蹦跶,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九离转而勾住宁幼下巴,笑着说:“你那朋友也是蠢的,他以为将你送出去,便安全了,你这不是还被我抓住了。”
“我伍霄师兄呢,我知道在你这”女子甩头避开她的手。
“哪个?”
九离煞有其事的回忆。
“那个破石头?没意思,便丢了。”九离拍拍双手。
“你……”女子眼中充满血丝。
“她丢的那个石头,没想到被你捡着了。”景云言
“你这表情真是有趣呢,我还给你带来个人。”
挥手,陆允便出现在魔头旁边。
“你们好像有个亲人送丧的礼节,我可是给你这个能手刃我的女子好足的颜面呢,哈哈哈。”九离挑衅的看了一眼女子。
“你……”宁幼怒瞪。
“是你在这里唯一还活着的熟人。”九离背靠椅子,一改笑脸,双手施法,以花瓣为介,组成法阵。
法阵开启,不久,他就会像那些朋友一样,丹田破裂、灰飞烟灭。
也是这样一场,漫天花瓣,慢慢汇集,轻轻飘落。
宁幼看着这花雨,可笑,明明这也曾是她喜欢的,冷哼一声,正眼看向九离。
“你别不信,我偏拉你出尘世。”
只见女子挣开束缚飘升空中,花瓣迅速向她靠齐,接触她身体的一刹那,瞬间消散。
“她这是做什么”景云急看向安无。
“女子至纯至圣,可感知万物化为自身的源力,她这是想靠这些与九离抗衡?”安无只说出心中所想。
“你想借我的精血,要我的性命?你是怕死,蠢得?”
宁幼不理睬九离,只顾施法。
九离仰头瞥向宁幼“哼,你是有些单纯的,我总得让你认清些现实不是。”
瞬间,显出她那九颗良莠不齐,刀痕四处的九头。
“阵法失效了”一句话拉回看得正投入的景云。
“啊?”
“阵法失效了”安无重申一遍“阵法以花瓣为介,女子将花瓣一通吸收,这阵法也没了支撑。”安无沉思。
“这么简单,阵法就这么失效了”景云惊讶。
“接着看下去。”
女子以花瓣为武器,飞向九离,兀的,那小七冲向前来抓伤女子。
“哟,受伤啦,可不是我。”九离摊开双手,邪魅一笑。
宁幼施法将灵宠圈禁,手中却未曾停下,回头看向陆允,莞尔一笑,便起身施法,轻念咒语。“天地仁慈,赐我以纯,俯瞰尘世”
听见宁幼念咒,陆允缓神“不,不要。”
狼狈的拖着身体想要阻止。
“万物有瑕,今以我身躯,复天地方圆,诛四方邪祟”宁幼抬手,吸天地之灵气,转而化成花瓣,纷纷而至。
“你以一场花雨,要我一行之人性命,我一场花雨予你,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场面吗,这黄泉,我邀你共赴。”宁幼笑着与九离说,便不再理会她说了什么,静静的看着这漫天花瓣,有喜欢又有难过,望着前方,伸手抓,可什么也抓不住。
“哼,你……”九离还想发作,花瓣落经她处,化作金光,消散成灰,一点一点消失。
“怎么会这样。”
看着身体的异样,九离不可思议,质问宁幼“你做了什么?”
“我学你丫”女子歪头微笑,说罢,再也支撑不住,便落了下去。
而九离则化为尘土,随风而逝。
随着九离的消散,宁幼的身体也逐渐透明。
“她便是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这场闹剧?”景云惊艳,安无不可思议,她不清楚的是什么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甚至牺牲性命。
陆允用尽全力,飞奔而去,接住了下落的女子。
“小幼”心疼着抚摸宁幼。
“师兄,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女子哭了。
陆允也落泪“你别说话,师兄救你。”
宁幼抓住他的手,轻轻的笑“有点不行了,师兄,我用了抽髓之术,以精血换天地之灵气,现在一身精血皆无,已是回天乏力了。”
“不会的,不会的”陆允医治的手未停,本就受伤的他,加上给宁幼输送源力,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宁幼用手袖轻拭陆允的嘴角“师兄,原来这就是死亡呀,有点疼,我还以为我会立刻消散呢,那样的话应该不太疼。”
宁幼轻拍男子的手。“师兄,你喜欢我?”
“嗯,你知道了。”陆允轻抓起宁幼的手,脸颊轻轻蹭宁幼的手,他的隐忍、不舍好似全由他的眼神诉说。
“嗯,好可惜,我来不及懂了。”
陆允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这便是喜欢,你懂了吗?”
宁幼愣愣神,浅笑“懂了。”
男子轻拭眼角的泪,摆起笑脸,轻抚她的脸颊“你有些累了,你先睡会,师兄等会叫你,带你回家,好不好。”
女子歪头轻笑“嗯,好。”合眼倒去,随后,身体也慢慢消散,只留下陆允一个人抱头闷声哭了许久。
此时景云沉默不语,不复嬉笑打闹模样。
看着他们被缩短的一生,只怪奈何天公不作美,好似人生就该有苦难。仓促的一生就这样完结,仓促的还没时间感叹天命不公。
“原来,我之前看到的都是宁幼的梦境。”景云回想起刚入法阵看到的场景。
“什么?”安无问。
“我刚入法阵时,看到了宁幼的记忆,在梦境里的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平日子,到头来不过黄粱一梦,我有点了解为什么陆允要求全城的人都佩戴清幻铃了。”景云思忖。
安无不语。
最后迷雾消散,景云发现他们脚底下变成了浅浅的一滩水,而水上空漂浮颗颗气泡,这气泡里面显现的都是宁幼零散的记忆。
“我们刚才所看到的就是这些”景云看着四处游历的记忆“你说她最后的心愿是些什么”语气平淡地说。
忽然,安无转头。
“谁在那!”
被发现后,‘陆棠’便走了出来。
“你怎么也进来了。”景云看着不说话的‘陆棠’。
“他不是那小孩。”安无盯着‘陆棠’。
“阵法快要消失,需要找到小幼最深处的牵挂,这样阵法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劳烦。”
‘陆棠’揖礼,便转身去找。
“他是陆允。”听到‘男孩’对宁幼的称呼,安无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还活着,不都几百年了吗,咱遇到的都是什么新鲜事。”
景云无奈。
“是他的灵魂附在了男孩身上,应该是借用了什么,才将他的灵魂保留至今。”安无淡淡说道。
二人也在记忆球里面穿梭,看着那些零散的记忆球。
“原来,女子那场花雨不仅解决了九离,还还了那片土地祥和,那里也没有往日血腥的痕迹,小七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景云看着宁幼的记忆球。
“安无,你说除了我们,还会有人记得她吗,会有人知道她做过什么,又为了什么。”
“法阵能够显像,我们看见的,外面都可以看得见。”安无回应。
“可为何要人记得?”景云疑惑“死了不就是死了嘛。”
“可能是觉得她太可怜了些,没人记得的话,有点心疼。”
安无喃喃,抬头便看到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球,慢慢对整件事情有了一个轮廓。
“宁幼应该圆满了才是,她解救了那片土地的生机,小七也恢复了摸样,九离也不能再危害人间,可她还牵挂着什么呢?”
景云走向那些记忆球,仔仔细细的把它们全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了所以然来。
转头就看见安无愣愣地停在原地。
景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小瞎子,怎么了。”
“还差一个人。”安无拿出怀中石头“应当与它有关。”
石头有了感应,飞向空中,慢慢凝化成人影,俨然是那伍霄模样,朝空中喊着“小幼,小幼。”未有变化。
“小幼,你再不出来,伍师兄可就自己回家了。”
男子温柔地说。
只见,满天记忆似白雾般汇聚成人像,便是宁幼,不过她双眼无神,灵体虽已重新凝聚,不过灵气已经失了大半,行动仅凭本能。
宁幼轻轻歪头,呆滞地看着伍霄,好似在说‘是在叫我嘛’。
“安无,她好像不记得他了。”景云看着宁幼。
“她独自漂浮人世间这么些年,兜兜转转,魂魄四散,也是记不得什么了,循的都是这些年的执着。”
最终男子牵起她的手向前,一道迈向轮回。
原来,她始终没放下那个护着她却浮萍无依的男子。
‘陆棠’看见她终于有了归处,便飞离男孩身体,露出他本来模样。
景云看着眼前的男子。
“陆允?”
“我在等她入轮回,而今,看到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我也该走了。”陆允看着宁幼离去的方向。
“你怎么不跟她一起走。”安无疑惑。
陆允淡然一笑“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等了她这些年。”
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
陆允作揖“烦劳告诉陆棠,咒印已解,从此家族后辈皆可自由自在了。”
话罢,陆允消散,法阵也解了,她们都回到了现实。
迷雾消散,终见光亮。
陆棠渐渐恢复意识,知晓咒术解了的消息,愣是蹦蹦跶跶,又是哭又是笑的,随后,大手一挥邀请众人去吃酒,景云安无两人也跟着去了。
谈笑间得知,前几代家主寿命不过四十,是陆允下的咒术的缘故,唯有渡宁幼入轮回,这咒术才会解,并且下了族誓,在其入轮回前,每代家主要举全族之力,保留她的灵体不消散,这才是宁幼灵体百年不散的原因。
夜临酒深,景云喝了许多酒,赶尸人趁着酒劲哭诉这些年忙活宁幼轮回的苦楚,随后,众人乐呵呵的相互告别归家,临走前,男孩邀景云二人一起去观玩几日后城中一年一度的敬康盛会,两人应下,各揖相辞。
翌日早上,景云两人便早早地洗漱准备出门。
两人下楼,客栈内已没了人影,只有密麻麻的人都堵在了客栈门口,俩人挤出人群,只见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束花,是城中最寻常的花。
街道密密麻麻的人,可除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别的声音都没有,他们都低着头拿着花,只当街道传来鼓乐歌辞声,人们才纷纷抬起头来,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一支仪仗队正往这边走来,前方四个人拿着仪仗,中间则是安排了八个人扛着一块大石头,两俩一组安排在四个角落,后面三三两两跟着一堆人,只见他们走到哪,哪边的人将手中的花抛向那块大石头,随后便整整齐齐跟在仪仗后面,景云两人紧跟其后,直往萍蓬森林走去。
到达萍蓬森林后脚步声纷纷停下来了,那八人将石头抬到祭坛上,便开始了祭祀的流程。
“景云,景云。”
景云听到有人在轻轻的叫她的名字。
“这这这”
朝人海中看去,景云看到了朝她招手的陆棠,拉着安无向陆棠走去。
“陆棠,为何你们迎的是石头,一般不都是抬神像游行的吗?”景云疑惑。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千百年前降落在萍蓬森林的奇石,上面记录了花宁城千百年来所有名人伟人的名字,包括他的生平事迹,都记录得非常详细,那些后辈知道的或不知道的,都有迹可寻。这象征着传承,当时先祖都以为是神明恩赐,便有了迎石这一习俗。”
“这个倒是挺特别的。”景云点点头。
“不和你说了,小爷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安无,你说那石头真的那么神奇?不晓得那宁幼的名字会不会出现在上面。”景云转头与安无说。
“不知”安无摇头,转头便看着景云一直盯着她。
“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总戴着这个白绫,你又不瞎。”景云看着她说。
安无愣了神“要戴着。”
见安无不正面回答,景云挑逗“那可就不怪我天天叫你小瞎子啦。”
“随你”安无浅笑。
祭台上。
人们依序将一枝花放入箱内,随后一个接一个的走到台上上香。
“真是稀奇,我只见过在箱子里面装钱的,还没见过放花的。”眼前一幕打破了景云的认知
“嗯”安无回。
随后,穿着一致的人依次往箱子里放花,陆棠就在其中。
“他们的花好似与别人的不同,瞎子,你看看。”景云抓着安无的袖子。
“嗯。”安无扯扯自己的袖子。
“那是什么花。”景云淡淡地说。
“一种很难界定的花。”安无回答。
“嗯,难以界定?”
“寓意平和,却又象征死亡”安无言
景云细细看着那花“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它叫什么”
“这正是我们在阵中所看到的花。”
“给人虚幻毁灭的,又赋予新生,名殒生。”安无言。
…………
……
花宁之行结束,俩人坐在船中,目的地桃花岛,坐船无聊便聊起了花宁城的事。
“这陆允也是执着,为了让她入轮回,全然不顾家族兴旺,子孙性命。”景云感叹。
“有舍才有得。”安无漫不经心地说,沉默一会,又言:“他应当一直遗憾,在那场祸事中,自己始终什么都做不了,留下来的人总是最没用的。”
“我看不尽然,那次祸事中,所有丧命的,也是因为他,才能入的轮回,在我看来,那些留下来的才是最不易的,无人分享,自己盘算着一切,这也是他的可贵之处。”转头看向安无“难道不是吗,不过好在,万事万物就如同戏本子,总有唱完的时候,这结果倒只能说的上圆满”景云言
安无看了看景云,便没再说什么。
“师傅,师傅,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小陆允掀开手中的小包裹,打开一看是个小女婴。
“这是谁家的小孩,你带来作甚。”
一个手持拂尘的白发老翁摸着他的灰白胡子问。
“师傅,我在湖边上发现她的,问了附近的人家都说不知道谁家的。”小陆允盯着女婴的脸颊,看向老翁“我们能收留她吗?”
小陆允眼神闪烁,期待着等着长者的回答。
长者观其面相,顷刻说到:“收留她也是无用,她命薄福浅,没有多少寿数了,留与不留也没差别。”
小陆允紧盯着长者“师傅,我收留她,我会保护她的。”
长者看着男孩怀中女婴,掐指一算“你要收留便收留吧,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小陆允开心的看着女婴。
长者思虑半刻道:“这小女孩体质清奇,是罕见的清灵体质,但天不假年,可名‘昙佑’,昙花的昙,护佑的佑。”
“那就叫宁幼,年幼的幼,我会好好爱护她的。”小陆允开心的逗着怀中的女婴。
有我在,不需要你守护人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不假年:假,给予。天公不给以寿命。
指寿数不长。
幼:对儿童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