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文鳐受伤了,她的错。

林中的迷雾并非是单单为了挡住前路,更是为了将来人冲散。入谷之后,华书晓很快就与一行人分开,孤零零的抱着法剑独行。

路上她想到石碑上的“万妖”二字,刚开始还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妖怪,不过是吓吓过路人罢了。当她被吊在树上的时候,才在懂了这两个字可怕。

可能这座山上没有一万只妖怪,但是处处都是妖怪。华书晓被藤条缠着吊在树上的时候,一群人面妖用欣赏外星人的表情看着她,议论着今天晚上该怎么把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玩意吃了。

“我这个人不爱干净,不洗澡你们别吃我了。”华书晓瑟瑟发抖,她头发晕,又说了句:“你们再去找找,我还有很多同伴,还有修仙的,吃了他们说不定能长生不老呢,吃了我你们最多就是拉肚子。”

妖怪们竟然听懂了,哈哈哈大笑她是个不讲义气的坏东西,必须要作为惩罚把她吃了。

华书晓:早知道你们走这种路线,我就装圣母白莲花了。(泪目)

这群小妖大多都是林中有道行的精怪,直到华书晓被他们带到了山中王宫,才知道什么叫做大妖。妖族王宫中竟然足足有万妖,先不说这座宫殿的奢靡程度不亚于皇宫,王宫内等级秩序森严,不同修为的妖有不同的分工,按照道行的深浅有尊卑秩序,在此之中竟然还能有其乐融融的关系,实在难能可贵。

一群小妖围着华书晓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有的说他们的妖王法力无边,有万年的道行,挥手可覆天地;有的说他们妖族马上要迎来御灵节,他们美丽的公主殿下要挑选一位驸马;有的说他们饿了,晚上想吃人。

华书晓心想我到底是道士还是月老,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上别人的喜事啊!每天都是良辰吉日,也挺苦恼的。

跪在大殿上的时候,华书晓回想起被玉面观音选中当准王妃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必定会命绝当场,结果还活到现在了。

“诸事大吉,别死就行。”华书晓闭着眼低头念叨着,睁眼的时候又看见了胸前的八卦图,心想完了,这次真来送死了。

没想到这位妖王还挺和蔼可亲的,他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对华书晓说:“人间来的道士,你的身上并没有被人命沾染的痕迹,孤给你一次生的机会,你可要?”

“要。”华书晓心想这还用问。

“孤的爱女自幼性格孤僻,不与生人亲近,如今已经八百多岁,是要到了成亲的年纪。如果道长能为爱女选中一位良人,孤不仅不杀你,还会重赏你。可是若到了御灵节,道长还是未能替爱女选定一位良人,孤会将你杀了,曝尸荒野。”

“活了八百年都找不到对象,这是一朝一夕就能选定的么?”华书晓小声嘀咕着,而后冲妖王行礼,假惺惺地说,“请妖王放心,包在我身上。”

“放心个屁,自己都没有对象,还来这给别人当起媒婆了。”华书晓在心里自嘲道。

翌日午时,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玉床上,她起身坐在铜镜旁,低头见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像是仙鹤的血。

“这是又穿到谁的身上了?”华书晓低头捏了捏胸,把领子往上提了提,笑着说:“乐了,这次是个美人胚子。”

“公主,今日候选的公子们已经在大殿候着了,奴婢这就伺候您用早膳。”一旁趴着的小兔子妖跪着说。

华书晓这才想起来昨日与妖王的约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成了妖族的公主,她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有一张字条:

“择偶标准:丑八怪。”

“......选个丑八怪选了八百年都没选出来,这得要多丑的啊!”华书晓扶额叹气,“算了,先选选看吧。”

到了大殿,她突然有点懂了,像在这一群长得歪七扭八的公子哥里选一个最丑的,确实很有难度。她没想到最爱刷帅哥的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在古装丑男中选一个最丑的。

“在下鹿老三,平时喜欢吃草,嘿嘿,如果公主不喜欢吃的话,我也可以吃点别的。”他这妖看起来憨厚老实,不太适合妖王宫这样尔虞我诈的环境。

华书晓转头问了一句旁边的兔妖说:“你们家公主是什么变得,食肉动物还是食草动物?”

“奴婢罪该万死!”她跪在地上叩首说。

“怎么都到了妖族了,还有人间那种臭规矩,你要知道妖生来平等,我跟你说话,你回答就好,不要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怪吓人的。”华书晓对兔妖说。

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她又说:“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奴婢死不足惜,既然公主一定要奴婢说,奴婢冒死也要说。”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指了指大殿上挂着的一张虎符。

“那还挺难的,在场的这几个都能被她吃了,不行,换一批生猛的过来吧。”华书晓卧在白狐裘的大氅上打了个哈欠。

足足看了五十只妖,也没能找到一只奇丑无比还抗揍的,在她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来了一批清一色清秀可人的水族,公主可能不喜欢,但是她喜欢。

这一排排的可真叫人移不开眼,她的视线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在一只妖的身上停住了。她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见了文鳐。

文鳐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公子都变成了臭鱼烂虾,她只能看见他。

注意到华书晓看着他,文鳐微微颔首,温柔地说:“在下衣羽,来自东海,曾经是妖王坐下的一条锦鲤,能承公主之幸,是衣羽毕生之愿。”

华书晓不太习惯这副身体,走路的时候胸晃来晃去,领子还不停地往下滑。她走到大殿中央,问:“你叫衣羽?可我明明记得你是文鳐。”

“公主说笑了,在下的名字自诞生起便是衣羽,从未有过其他。想必......公主是认错了。”他谦卑的语气,倒是一点都不像文鳐。

文鳐说话虽然温柔,字里行间却带着一种孤傲。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道士,之前在满春楼我们见过的。”华书晓侧身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这种巴不得别人想起她的样子,有点狼狈。

“在下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他退后了一步说。

华书晓看着他这张脸,突然有点生气,她最不喜欢别人假惺惺地样子,她以为在这个世界里至少有一个人会真诚的对待她,然而并没有。

“把他给我拖下去,关在笼子里,再放两只秃鹫进去。”华书晓一气之下想折磨文鳐,谁让他之前骗她进锁妖塔的。

华书晓随便挑了几只妖,敷衍了一下就睡下了。山谷中总是笼罩着一层雾,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时辰,一切随性又自然。

想起文鳐之后,她问兔妖:“你们真把他关起来了么?”

“公主问的是谁,昨日那个不知死活的鱼妖么?这会应该已经死在笼子里了,公主放心。”

华书晓的心一下子凉了。她鞋都没穿就跑到了王宫的囚牢中,在最深处的一间不满红色血咒的金笼中发现了血淋淋的一片,上面盖着一层白纱。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竟然能要了他的命,华书晓的内疚与自责搅动着她的心,她赤脚踩着血迹走了过去,蹲在白纱旁抱着膝盖低头啜泣:“文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有人在身后握住了她的胳膊,冰冷的触感让华书晓立刻清醒,她回头看文鳐正蹲在她的身侧,轻声地说了句:“别踩在这里,脏。”

他身上的白纱被秃鹫嘶咬地粉碎,胳膊上血痕累累,下巴上有一道露骨的伤痕,握住华书晓的手背上有三道抓痕,刺眼的白骨让人心疼。

华书晓太瘦掀开地上的白纱,三只死相极惨的秃鹫把她吓了个半死,她猛地后退倒在了文鳐的怀里。

“对不起,虽然我是故意的,但是下次不会这样了。”华书晓站起来对文鳐说。

文鳐太瘦看了看上面的伤痕,低眸说:“嗯,确实挺疼的。”

这语气才是她之前遇到的文鳐,华书晓问他:“文鳐,你为什么要装成别人,还不承认,诱惑真衣羽才是你真是的身份。”

“因为我要杀人。”他轻笑说。

一只大妖要杀人确实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惊奇的事情,更何况在这个人妖共存的世界中,本来也不会按照人制订的法则运行。作为一个外来人,她只愿意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剧本杀,按照自己的理解扮演角色,在尊重他人的命运的同时,找到属于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

从九华宫的锦鲤池,到皇后宫中,从满春楼的锁妖塔,再到妖族的公主殿,文鳐像线索一样出现在了每一个场景中。

“之前皇宫中的事跟你有关系么?”华书晓想了想问。

她早就怀疑贾演一直追杀的大妖就是文鳐,他所在的地方都曾被贾演推测过。但是他在满春楼没有伤害她,他只是一条在逃的鱼美人这样的想法太过单纯,她更愿意相信文鳐是另有所图。

“有。”文鳐说。

“你倒是挺诚实,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杀我灭口了。”华书晓淡淡一笑,将一块白纱缠到了他的手指上。

文鳐轻轻地哼了一声,而后说:“不会。”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呢。”华书晓只是想拿他打趣,而且她有话就说,从来不藏着掖着。

华书晓让兔妖送来了上好的膏药,在锦銮殿的偏殿替文鳐上药,她用手指沾了一点药膏,看着眼前这位我见犹怜的受伤版鱼美人,小心地把药膏蹭到了他的伤口上。

文鳐侧过脸,咬着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身上被秃鹫要了几十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让原本白皙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华书晓动手之前先问了一句:“我能把你的上衣脱了么,不然不好上药。”

他咬着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自己解开了衣带,把黏在皮肤上的白纱撕了下来,乖乖地等着华书晓给他上药。

之前在幻境中,华书晓曾摸过他的后背,但是只有画面没有实感,现如今她的手指隔着一层冰冰凉凉的药膏,一点一点的抹过他的伤口,蹭过那个显眼的火焰印记,她的脸不受控制的发烫。

“你的法术和妖王比谁更厉害。”华书晓问。

“我。”因为疼,他说这个字的时候声音轻轻颤抖。

“那没事了。”华书晓不想当小丑,劝一只妖怪别做杀人的买卖,所以她问文鳐能不能打过妖王,因为她不想让他死。

单纯是因为他这张好皮囊,美丽又危险的角色,往往让人产生兴趣。

擦完药膏,文鳐换上了一身红色的长衫,华书晓觉得红色真的衬人,文鳐从一只清雅秀气的妖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妖,气质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

只是他的唇色发白,华书晓想给他涂点胭脂,所以她握着胭脂坐在了文鳐的身侧,说:“我想冒犯你一下,可以吗?”

文鳐正低着头整理衣服,听到这句话他倏然抬头,脸颊上有了血色,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闭上了眼睛。

好纯情的一条鱼啊。

华书晓用手指沾了一点淡色的胭脂,轻轻地抹在了他的唇上。他的唇像初开的花瓣,带着一点冰凉,她触碰到了唇边细小的绒毛,而后缩回手背对着文鳐说:“你抿一下嘴巴,好了喊我。”

“好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她回头,见他把胭脂抿到了唇峰上,像唐代的点绛唇,有点奇怪,又有点可爱。她没忍住就伸手帮他擦了擦,伸出去的手被文鳐握住,他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华书晓抬头:“嗯?”

文鳐:呜呜,如果你不记得我了,那我这么多年的等待算什么?

你可是我的缘分!缘分呐!

第8章 文鳐受伤了,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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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君山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