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润泽皱着眉：“你指的都是什么?13个红绿灯连续绿灯，还是江叔躲子弹，还是我神奇地射中了红灯区的前老大?什么样的晶核才能把这三个事情联系起来啊?”
季不知摇了摇头——当然它没有头，所以季润泽只是感觉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我不知道，可能有的和江叔有关，有的和他没有关系吧……毕竟江叔看起来没有什么武力的样子。”
“这种事情……”季润泽瞥了一眼江绍中受伤的胳膊，道：“是可以直接问的吗？”
他看温舒雅都强忍着好奇没有再提先前的话题。
如果只有他和江叔两个人还好，但现在偏偏多了一个温舒雅。
哪有把底牌上来就告诉敌人的?
很显然，祁女士也注意到了江绍中胳膊上的伤，她如水的眸色微闪，道：“需要处理一下吗？”
江绍中好像这才想起自己胳膊受伤了一般，恍然一笑，道：“您这边有碘伏或者酒精之类的东西吗？”
祁女士思索了半天，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递给他一瓶白酒。
季润泽觉得这俩人的相处氛围很有趣，互相似乎都对对方有一种特殊的尊敬，于是道：“祁女士，您和江叔是怎样认识的啊?”
江绍中用小塑料杯接了一小杯白酒，眼睛眨也不眨地往深处的伤口倒了上去，还不断地用手指去处理已经翻出来的皮肉，让看向他的季润泽眼皮直跳，道：“江叔，要不我来吧？”
江绍中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没有脸上不断滑下来的冷汗真是让人觉得他不会疼一样，他笑了笑：“祁女士的孩子是我家先生最优秀的学生。我们之前见过几面。”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太多，季润泽不知道要做出如何反应，倒是季不知震惊到极致的语气从脑海里传了出来：“祁女士已经有孩子了吗!江叔说的他家先生是谁啊啊啊啊啊!”
温舒雅明显没什么顾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绍中一圈，道：“不是吧？你是个同性恋?”
季润泽道：“那他见你失踪了岂不是会很担心啊，江叔!”
江绍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无奈：“如果他能发现的话。”
季润泽：“……”
江绍中一眼就看出了季润泽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十分愉悦，连表情都比之前刻板化的笑生动得多，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他最近有事儿去外地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不能发信息吗？”季润泽疑惑道。
江绍中：“保密行动。”
这四个字已经能体现很多信息了。
几乎是在瞬间，一个穿着黑色西服，胳膊下夹着个公文包，身材高大，面色一丝不苟，长相颇有些凌厉的某个秘密机构人员的形象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季润泽的思绪一瞬间飘荡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季不知警惕道。
季润泽：“你说江叔是压人的还是被压的呢?”
季不知：“……你也太不尊敬长辈了。”
祁女士也笑了笑：“是呀，当初阿镇的事儿，还要多亏了胡先生呢。阿镇现在还好吗？”
季润泽敏锐地捕捉到了江绍中神态里的一抹奇怪变化，他没法形容，因为很快江绍中又变成了眯眯眼的样子，他无奈道：“抱歉……我们不太方便说。”
“理解理解!”祁女士长长的睫毛闪了闪：“保密任务嘛，我知道!”
季润泽很明显地感受到江绍中不喜欢这个话题，于是他道：“江叔，红灯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地下会有个城市?”
一直在听墙角的温舒雅“嗤”了一声：“什么怎么回事儿，就是你看见的那样。脏乱差的贫民窟和一群见不得光的臭虫……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江绍中知道季润泽想听的绝对不是这个，这孩子想要了解的是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于是笑着道：“你知道政府为什么要建这么一个地下城吗？”
季润泽想到了之前季不知跟他科普的年龄上限，脑中灵光一闪：“人口问题吗？”
江绍中叹了口气，点头道：“没错。这是一个因为人类漫长的生存和繁衍诞生出的无法解决的问题……这几年人类寿命又普遍延长，人口问题也就更加严峻了。你说地球上能利用的空间一共才有多少呢？海洋，雨林，森林，冰川……每一个都与自然的平衡关系密切，当然不能肆意破坏。”
江绍中继续道：“人类文明史上诞生的古迹和遗址，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人提出了拆除建楼的想法，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持反对意见。在沙漠里提供一个人类可以生存的大面积环境更加艰难……目前也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类适居的星球，这样一看，地下空间其实是最方便利用的一部分空间。”
这是温舒雅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认识困扰她一生的问题，她愣了愣，但还是瘪着嘴道：“那凭什么就是我们住在地下……”
江绍中继续道：“问题就在这里，哪怕这个地下城市真的建造好了，没有人类甘愿居于地下，这也只会是一个空城。而增长房价，地价，增加收税等方式需要的周期又太过于漫长……所以，小季，如果你是雅威格纳的政府，你会选择怎么办呢？”
季润泽思索了一下：“强制性划分人群吧……虽然不太人道。但这样真的不会引起反动吗？”
江绍中微微一笑：“的确是这样。所以政府选择了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方式，他们用极短的时间粗制滥造了一个地下城，耗费最少的资金，把地面上所有的监狱拆除，将所有的罪犯赶到了地下城。原本属于监狱的空间则建起了全新的高楼大厦。”
温舒雅愣住了。
罪……罪犯?
“因为是罪犯，所以他们更好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他们没有途径了解网上的信息，而我记得当时政府的说词是换一个地方服刑……又因为他们是去服刑的，所以地下城的物资，环境一直都不好，毕竟他们不是来享福的。而政府则省下了一大笔钱，短暂地解决了地面空间不足的问题，由于他们本身无法从监狱里获得利益，所以对于下面的人也并不上心。”
江绍中继续道：“但是很快地下城的人就发现……他们的服刑期明明已经到了，却无法重新回到地面，回到地面需要上缴大量的税款……因为他们为政府提供的一段可以挣扎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通过个人资产来筛选新的一波人了。慢慢的，地下城也就变成了混乱的红灯区，或者说是……贫民窟。”
季润泽皱着眉：“采取手段划分了穷富，让穷人被迫迁入了红灯区吗？可是这样一来，如果上缴钱财就能出去，红灯区里可还有别的罪犯呢，不就乱套了吗？”
江叔摇了摇头：“所以这个消息完全就是假的。真正想要从红灯区被除名，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地面上人类的保释证明……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资格。”
“那那些钱哪去了?!”温舒雅“啪”地一拍桌子，面色狰狞：“你们不是说给钱就可以吗？!”
江绍中看着她，眼里藏着一丝怜悯：“没有这个，红灯区的人活不下去也不会听话，有目标的人才更好操控。而且……在红灯区赚的盆满钵满的人，你觉得政府敢放他们上去吗？”
温舒雅脸上一片空白。
她是在红灯区出生的孩子。
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母亲连自己活着都不容易，对她没有任何责任心，如果不是当初宋远山捡了她，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宋叔从小就告诉她，她们要想办法让陆地上的人得到惩罚，凭什么他们就能生活在光明里，而他们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宋叔很厉害，他花费好几年的时间与何聿一起挖了一条洞，开了一扇门，宋叔用他的晶核——金属操控轻易地把门焊接上，他们就这么去到地面作乱了很多次。第一次他们很生疏，差点被警察全军覆没，回了红灯区也差点被跟下来的警务发现，拉出去受刑。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只是想上去看看。
她活了十几年，还没见过光呢。
宋叔和何叔关系一直不好，所以她不是很喜欢何叔。她只是想上去晒晒太阳，可是那一天是个雨天——但是也没关系，因为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雨水。
原来……上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好漂亮。
她一直被宋叔护在身后，虽然宋叔很凶，总是喜欢骂她，但是她是清楚这一点的。
可是那一天，何聿当着她的面宰了好几个陆地上的居民，任由一旁的小孩儿哭哭闹闹……天好像都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鼻尖嗅到的不再是雨中清新的空气，而是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恶心的腥臭。
她没忍住吐了出来，被何聿踹了好几脚。
宋叔回来后看了她一眼，当即和何聿吵了起来，到了最后都动上了枪。
她不知道宋叔在顾虑什么，不敢真对何聿动手，在何聿手里吃了好多的亏。
等到回到红灯区的时候，他印象里三句话两句话都带脏字儿，充满匪气的男人突然悲哀地叹了口气：“舒雅啊，你是不是觉得宋叔很凶残?”
温舒雅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是打架进来的……”他听见宋叔喃喃道：“之前没杀过人……但是舒雅，在这里你不杀人不行啊，不杀人咋出去啊？”
宋叔看着她道：“你是这里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出去就要交钱，我不能让你困在这儿一辈子。所以，别恨宋叔，好吗？”
这个男人把他这辈子的温柔都放在了温舒雅身上。
温舒雅跟着他们上去了好几次。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宋叔跟着何聿对杀人越货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麻木，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把人弄成奇奇怪怪的样子，喂垃圾给他们吃。
她甚至有点怀疑曾经的那个会给她做粥吃的宋叔是假的。
如果让她出去要让宋叔变成这样，要让这么多人失去生命……她出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还不如去死呢。
现在江绍中告诉她，他们出不去。
宋叔十几年的坚持变成了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无效钞票。
她能怎么跟宋叔说呢……告诉他你这十几年因为杀人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连一丝一毫的效用都没有产生，那些人还冠冕堂皇地打着拯救人类的旗帜。
这太可笑了……宋叔会受不了的。
温舒雅双眼通红遍布血丝，头脑嗡鸣一片。
他们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凭什么!?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