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诺耸耸肩：“实际上，不少魔法师也很向往贵族的圈子。”
劳拉摇头：“舅舅也和我提过年轻的魔法师之间这种现象，但是您说的那种魔法师，通常都是些根本没资格进入塔，学几个小把戏就敢唬弄人，自称为魔法师的家伙。他们只知道魔法师的名头可以拿出去吓人，却不肯努力，本质上和街头无赖也没区别。”
神父带着轻微的责怪语气道：“劳拉，让克也没有进入过塔，维斯塔斯也有很多原本没能进入塔但也自学魔法的人。并不是所有民间魔法师都不曾努力，他们之中的很多只是缺乏天赋。”有一点魔法天赋但不多，会一些把戏但没用的民间魔法师正是十月病患者最大群体。
以诺赞同道：“塔的修建初衷是为魔法师提供潜心学术的交流场所和资源库，但它并不是是否成为魔法师的认证，毕竟世上是先有的魔法师再有的塔。而且也有一些魔法师因为观念独特，不符合三塔中任一意念而选择独自修行，他们的实力并不比塔内顶尖的魔法师差。”
劳拉知道说错了话：“不好意思，我的嘴该打。你说到让克我就知道了，让克是那么好的人，维斯塔斯的大家也对我很好，他们怎么可能是无赖呢。”
拉贵尔好奇道：“三塔是什么啊？”
以诺回答道：“三塔分别是白塔，红塔和黑塔，它们共同构成了塔。塔是一个聚集了来自全世界各个地方的魔法师的地方，为魔法师们的修行提供保障。很多魔法师以进入塔为荣。”
拉贵尔说道：“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要分为三座？一座住不下吗？”
以诺笑道：“因为不同的魔法师会有不同的理念，如果理念不同的魔法师聚集在一起研究会互相影响。虽然对于常人来说，反思自己是件好事，但是研究魔法这种事，更需要选择一个方向后蒙上眼睛，一条道走到黑。
“魔法的世界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旷野，无论从哪个角度望过去都只有地平线。魔法师的任务是探寻到魔法的边界，就像是走出旷野一样无望。天赋就是他们走路的速度，虽然看上去速度快的把慢的甩开了一大截，但从这片旷野的视角看，他们走的路都微乎其微，这一点来看所谓的天才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魔法师就算选择一个方向努力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看到终点，如果决心总是动摇，不断转换方向，只会绕越来越多的路，把触摸边界本就不高的概率降得更低。”
拉贵尔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可是，如果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那不就永远达到不了目标了吗？如果蒙上眼睛，就失去改正的机会了，是在赌自己走的对不对。”
以诺摇头：“魔法师们相信，世上所有道路的极致，最后是指向一处，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来源于一个起点的，那个起点被称之为“神”，而我们的终点也将指向同一个地方。没有所谓的正确和错误的道路，道路本身只是到达终点的工具罢了。就像是你想要切开苹果，用的是木刀还是铁刀的区别。”
劳拉笑着指指身下坐的椅子：“我舅舅就属于三塔之中的白塔，这椅子是他的杰作。白塔的魔法师倒没有那么偏执，更关注于把术式运用到生活中。”
以诺摇头：“那便已经是他们的道路了。”
拉贵尔好奇地问道：“所以，剩下两座塔分别是什么塔呀？它们又有什么区别？”
以诺回答道：“红塔和黑塔。黑塔热爱还原古时的非凡——要知道，魔法一开始的诞生便是复现人类本身没有，但是存在其他生物身上的能力。黑塔相信越是接近世界诞生时的非凡，就越接近那个从中诞生了万物的起点。
“而红塔和黑塔正好相反，认为万物时刻在变化，这变化本身就通往终点，也是起点。万物从‘无’中诞生，也注定会回归于‘无’。魔法的后期，进化出人类可以通过术式捏造出现实没有生物具有的非凡了，而红塔认为这些非凡并不是不存在，而是会发生在未来，因此才能被‘复现’，他们倾向于不断扩张魔法的边界，以此包容时空，到达终点——不过，他们几乎不在意魔法的熟练程度，使用过便是已经‘存在’，失去了研究的意义。
“说起来，白塔是最关注于‘现实’的学派。白塔的主张涉及到魔法的基本原理，即魔法是‘双重世界’的结合。”
“双重世界？”劳拉奇道：“我没听说过这个词哎。”
神父温和道：“这个词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多重的。首先便是我们所在的物质的世界，这是红海的基础，在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是物质组成的。但是，当你走到一些特殊的地点——比如教堂时，被物质构成的人却能感受到灵性的存在，产生神圣感。这是因为在这片空间内，非凡与物质交叠了，你来到了双重世界中。
“当然，这种程度的交叠很弱，只有微弱的感知。而魔法的本质是欺骗，我们需要魔杖作为连接双重世界的钥匙，最大程度交叠非凡和物质，才能使用本在物质界无法使用的能力。
以诺懒得自己解释这些魔法界的基础理论，没有打断神父的话，等对方说完，才接着补充道：“不同于其他两塔，白塔同样重视物质界。按照他们的理论，一些非凡生物，例如魔狼，本身的确具有非凡，但并不代表它就不是狼了，也就是说它仍然具有物质性。白塔的研究方向，就是抽掉非凡世界和物质世界的门槛。并非像其他两塔一样追寻非凡，而是将世界堕入非凡之中，彻底与非凡融为一体。”
拉贵尔兴奋道：“以诺，果然你还是教我魔法吧！魔法听上去是很厉害的东西。”
这时，屋内那位姐姐叫他们去往餐厅享用午餐了，以诺道：“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试图再次借机糊弄过去。
已经心里有了盘算的拉贵尔却不再那么执着，只是不满地撇撇嘴，然后一脸期待地往餐厅处张望。
“这个黄白相间的扁圆片是什么？”
“你说这个？”用手指了一下确认后，劳拉沉默几秒然后道：“这是普通的煎蛋啊？”
拉贵尔大为震惊：“什么？！煎蛋不是紫色的吗？”
现场众人沉默，以诺道：“我想在上面涂一些果酱，但是比起做好了再涂，我觉得趁着它还是没有凝固的时候把果酱加进去更入味。”
“……紫色的是哪一种果酱？葡萄果酱，做的时候没有去皮吗？”
“不是哪一种，我想每种都放一些，结果出来就变成紫色了。”以诺笑道：“挺好看的不是吗？拉贵尔也很喜欢紫色，所以她应该会喜欢紫色煎蛋的。”他以为自己很幽默。
“拉贵尔，”劳拉轻轻抱住她：“以诺殿下说的喜欢，指的是把那个……煎蛋当作饰品的喜欢吗？”
“不是啊，”拉贵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餐桌：“那种东西当饰品会掉色啦，而且很染色的。我拿煎蛋画过画，还给自己的裙子上印过花纹。而且煎蛋是以诺会做的菜里面最好吃的，我的确喜欢。”
“……”
那位做菜的姐姐听完这番对话有些沉默，最后说道：“今天的午餐很丰盛，先生小小姐们可以边吃边聊。”
桌上的餐食是分餐，每个人有五六个丸子，两片煎蛋，三种色拉，一小碗鹰嘴豆和一些包菜丝，桌子中央是一大盘蒸熟的带皮土豆。几人听了，便落座，小口用餐起来——拉贵尔除外，她的行为堪称风卷残云。以诺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我还以为出自贵族世家，会严格要求在餐桌上禁止说话呢。”
“额，招待不周？”劳拉突然想到，之前以诺也在她吐槽贵族的时候为贵族说过话，难道，以诺殿下也是向往贵族生活的那种魔法师？
以诺切下一片煎蛋放进嘴里：“没有，这样很好，我不喜欢太过拘谨的氛围。”
劳拉松了口气：“我和爷爷奶奶一同用餐的时候是有要求的，不过我的父母和我并不在意这些。况且要是严格按照老规矩，一天只能吃两顿，还和大家时间都对不上。”看到拉贵尔询问的眼神，她补充道：“维斯塔斯的大家都需要工作，一天吃早中晚三次饭来补充体力。但是贵族一般一天实际上只有两餐，午餐只是象征性吃一点，而晚餐是正餐，很早就开始，要吃到天黑，花费很长时间结束。”
以诺笑道：“我听说过这种规矩，不过我没有真的遇到过。”
“因为旧贵族势力在塔倒塌后被一网打尽了，剩下的也渐渐放弃这种虚假的体面。”神父微笑看着以诺这位当事人：“他们本来以为魔法师们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事情很快就解决了。他们还就此暴露了自己的势力，被几乎一网打尽。”
以诺刻意感慨：“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也就过去了六年，当时还只有十三岁的以诺殿下力挽狂澜，成为了所有魔法师钦佩的对象！”
那样的话，这里的时间应该停留在末日那年或者末日前的一年，以诺暗道。
这时，拉贵尔悄悄碰了碰以诺的胳膊：“以诺，你的那碗鹰嘴豆还没吃的话，可以给我吗？”以诺把碗移到拉贵尔处，与她吃干净的碗交换，然后继续和那几人对话。
很快旁晚的钟声响起，天色暗下来了，天上挂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整个世界沉寂下来。以诺要去会见艾格尼丝，而拉贵尔找了个借口偷偷跑了出来，去往树林里那边的沼泽——虽然还不是奥尔加和他们约定的时间，但岛上的树林就这么大，想要找奥尔加，她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拉贵尔的计划便是，如果以诺不愿意教她魔法，那她就去找别人。除了让克和以诺，她并不知道还有谁是魔法师，而且这两个人都像是不怎么愿意让自己进入魔法的世界——以诺的多次回避就不提了，第一次遇到让克时问他魔杖是什么都没有正面回答。所以，她准备有嫌疑的都试试，其中一个就是奥尔加。
沼泽地里有蛙鸣声，水边一阵夜风撩过，拉贵尔打了个冷战，突然有些疑惑：既然林子不大，并没有那么多藏的地方。那奥尔加是如何躲过那群对她怀有敌意的城民的，又为什么毫不在意地告诉第一次见面的两人自己藏在树林中？
她正暗自思考，突然感到身后劲风袭来。拉贵尔本能感觉到危险，快速准备躲开，但身后那人更快，将她扑倒在地，并打了几个滚。刚刚她站着的地方响起一声巨响，就像是什么又沉重又坚硬的东西锤到了地里。好在地上是泥土，还铺了几层树叶，十分松软，这让她没有出现眼冒金星的情况，立刻反应过来准备挣脱，却发现身旁有一匹怪异的白马——说是马有些不恰当，它的身形比马小一圈，身上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染上，身上皮毛好似月华洗练过，额头中央长着一只尖角。
那“马”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拉贵尔觉得它还处于一种没有睡醒的状态，动作缓慢地看向自己，完全不带一丝敌意。
拉贵尔挣扎起身，刚刚那帮助她的人并没有阻拦她。她站起身来，看向那人。月光从云层中透出，揭露这场景，看清那人的脸后，拉贵尔却愣住。
“米迦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