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以诺沉睡前,最后所看到的,是末日的场景。

在醒来后,他立刻找到周围很多精灵,兽人等可以沟通的生物。他们之中,一些告诉以诺,很多年前有过一场灾难,人类在其中灭绝,而那具体是多少年根本无谁知晓,因为那场灾难卷席了红海很久,毁灭了很多,因此没有确切的时间记载,而另一些,甚至根本不知道人类的存在。

失去自己的族群,踏上行走红海的旅途后,提到与人类相关的事物总能让以诺感到离家乡近了一点,有些温暖,又带有无法回家的孤独。这一点,在很多年后,他成为了梅塔特隆时,也一直不变。

骤然听闻与人类有关的名词,以诺却没有生出多少真实感来,冷静到了让自己都感到惊讶:“抱歉,我知道你说的是哪里了。

“你看上去身体很灵活,施法也没有偏差,应该和我们一样,并不是患者吧?”

他所说的艾格尼丝,是许多年前的人物,他所说的十月半岛,也就是维斯塔斯,是许多年前的城邦。他的话中没有带着“人类遗迹”之类的词语,也没有表现出这些事发生在现在是什么复兴。

对方带着什么都没有改变的语气,说出的话,在这个已经巨变的世界,才是不对劲的,简直像是旧世界遗留的鬼魂。以诺不打算直接揭穿他,毕竟他只是个羸弱的魔法师,不希望采取过于激进的方法。

拉贵尔奇道:“患者?有谁生病了吗?”

男人道:“生病的人有很多,都在城邦里。我的确没有得病,我是为了照顾我的妻子来到这里的。因为是为数不多健康的人之一,又凑巧有点能力,所以会在艾格尼丝殿下不在的时候管理城邦运作。”

说到“艾格尼丝”这个名字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尊敬。

男人看向以诺:“我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如何,不过,最好还是赶快离开。即便你的抵抗力可能不错,你身边这位还是个孩子,到了这里很容易被感染。

“你们可以原路返回,维斯塔斯的入口有禁行令,如果没有得到许可,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不过现在我可以为你们颁发权限,你们可以通过这座桥。

“呵呵,这座桥可是个非常欺软怕硬的家伙。越是弱小,想在上面行走就越不容易,有谁不够强大走在上面,它就和抽风了似的。看它刚刚的反应不算激烈,你们之中,不,应该是你,应该是一个比我更强的魔法师,并不很需要我的帮助,所以和那个天使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解决吧。”

看对方并没有留下拉贵尔和自己的意思,以诺松了口气:“好,那我们走了。非常感谢你的出手相助,我们有缘再见。”

话虽这么说,他并不打算直接离开。对于已经寻找人类这么久的以诺来说,维斯塔斯有可能是重要的线索。即便不是,作为最后一个人类,也有义务搞清楚这虚假的城邦是从何而来。

双方没有交换名字,毕竟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就算知道对方叫什么,也大概率用不上。

明明是想先离开的,等和米迦勒的事告一段落再来这里的。以诺面无表情地看着拉贵尔颇有兴趣地把手伸向吊桥的另一端——然后她的手就突然从虚空中消失,又从另一个地方向自己伸去:“以诺,这是外面都这样,还是魔法造成的?”

他只是打算标记一下维斯塔斯的方位,最好能说服米迦勒一起前往再做打算。毕竟米迦勒肩负着带走世间最后一人的使命,那么这世间莫名多了“人”,他也有理由注意的吧。

至于米迦勒会为了完成任务而假装没看到,只执着于带自己走这种可能,如果是过去认识的米迦勒绝不会发生,不过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以诺并不清楚米迦勒有没有改变,因此还要看后续观察。如果不行当然只能放弃。

虽然有可能失败,但是人还是要有理想的嘛,万一就这样一次性解决了两个麻烦呢?

然后,这个理想在第一步,离开维斯塔斯就破产了。

一开始,以诺想走吊桥离开,然后发现在离开吊桥的最后一步会转变方向,原路返回。正觉得诧异,回头看,原先那男子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谁的身影了。但是,尝试向着维斯塔斯的方向离开,就不会出问题。他们又尝试了从四面环绕的河水入手,可潜入直到某个深度,便会感到重力突然颠倒过来,随后朝下浮出水面。

拉贵尔倒是没有感觉到害怕,面对湖水跃跃欲试,最后因为还没有学会游泳也不会避水咒而遗憾离场。

最后一次尝试,以诺使用风魔法,将自己抛到高空,却发现所见景象与自己途经之路完全不同:外面是阳光明媚的世界,森林并没有身处其中时所感觉的那么茂盛,虽然仍然绿意盎然,乔木却较为稀疏,灌木和草皮占据了主导——这与实际是不相符的。而再往远处眺望,却是以诺难忘的场面:远方无尽的绿意中有着几处突兀的白色与泥色,就像是大地上长出的补丁,细细分辨,便会发现那是人造的奇迹,比森林里最高的树还要高的城堡和围墙,是人类所筑造的城邦。

这让以诺感到不可思议,险些忘记了维持魔法,拉贵尔都急到在一旁提醒。

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块区域是停止的,所有人和事都和过去没什么区别,这里所观测到的外界也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所经历过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但以诺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他带上拉贵尔,准备到维斯塔斯的内部去,或许能寻求到一些帮助,就算不行,也好过一动不动。

他才刚和拉贵尔科普完十月病的由来和症状,之前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你们刚刚不是已经出去了,怎么又回来?”男人皱眉:“你刚刚是飞到半空中了吗?施展的魔法动静太大,有人向我报告了。”

在他的视角,刚刚是我们已经出去了,所以离开的?以诺心中闪过这一念头,权衡说实话可能造成的异变以及自身还掌握的底牌,说道:“刚刚掉了点东西。回来拿一下,飞到半空是为了看得更清楚。”

“那你们现在找到了吗?”

“找到了。”以诺拿出刚刚用于监视转送地点的闪电花纹纸牌。

男人露出复杂的目光:“我能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纸牌,这也是一种法器吧,你果然是一个魔法师。”

拉贵尔笑道:“不,这家伙其实是个吟游诗人——不会作诗的那种。”

以诺装作没听见拉贵尔的调侃:“还有一件事,我刚刚才发现,我们好像迷路了——刚刚我们躲避米迦勒走得太急,让她引了一段路,结果我发现,她是个路痴。”他指着拉贵尔一本正经地构陷起来。

拉贵尔一脸震惊:“喂!”

走得太急?是逃跑吧。男人在心里吐槽。

“所以,可以请你送我们出去这片森林吗?我会付给你报酬的。”虽然现在人类货币早就没用了,所以我身上半个子都没有。

“如果你不愿意或者有事要做,可以为我们找一个愿意帮助我们的人吗?”实际上这种情况能给他们一张地图就能解决,只是他并没有提。

拉贵尔和那个男子都想到了这一点。拉贵尔知道以诺有自己的目的,没有出声。男子听了只觉得麻烦,正要拒绝,却愈发觉得对面那名成年男子眼熟——刚刚他便这么觉得,只是实在想不出来对方是谁。男子看向以诺,又看了看拉贵尔,好像在审视什么。拉贵尔觉得被这样看着不舒服,偷偷瞪了回去,也不知道男子有没有发现。他思考了一下,最后回答:“好,我送你们出去。我的名字是让克·贝萨,你们可以叫我让克。”

刚刚怎么不说名字?是为了近森林后分别互相称呼吗?不过,拉贵尔喜欢互换名字的环节,兴冲冲拍胸:“我是拉贵尔!这是以诺给我起的名字,名字是这样写的——”她说着看看周围地面,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土地上刻下“Raguel”的字样,然后指指以诺:“他就是以诺,给我取名字的人。”

说着,她想要把以诺的名字也写出来,但是被以诺阻止了:“我的名字和以诺城的以诺是一样的。”

让克笑道:“这么说,你和该隐大人的长子同名。”说着,他往吊桥走去,示意以诺和拉贵尔跟上。

“是啊……说起来你既然去过以诺城,那你见过那位以诺殿下吗?”

“不,我只是个靠努力重走前人路线,最后还是被甩开的凡人,没有进入任何一塔的资质,自然没有机会见过那位注定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天才。”

把憧憬的对象定义为天才,与自己区分开来,以此证明自己做不到某些事是正常的,以诺并不是很认可这种价值观,但也不会随便否定掉他人的道理。拉贵尔却装作好奇的模样:“那个以诺,我没有听你说过呀,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该隐大人的长子,也是一名伟大的魔法师。那是一名真正的天才,整个咒语体系都是在他所作出的原型上改进的。”让克面露崇拜:“他在广为流传的事件就是曾经以此拯救过人类,这件事过后所有的魔法师都目标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不过,以诺最广为流传的身份是先知——如果不是提前感知到‘塔’的崩塌,人们无法在直接沟通自然,他又怎么会提前开始钻研咒语呢。”

以诺不在意地笑笑:“所有魔法师都会有一定的预知能力。”

“那说明以诺殿下的天赋很高,预知能力远超其他魔法师。”

说着说着,三人来到了吊桥最前端,让克走在最前面,因为他要引路。拉贵尔和以诺自然而然地放慢脚步,落后一些,然后看到让克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拉贵尔看向以诺,以诺示意她不要动,然后自己向前走去,很快就发现在身后的拉贵尔出现在了自己身前,他又回来了,但是却不见了让克。拉贵尔并没有表现出不安或是焦躁,而是问道:“看来这样不行,接下来怎么办?不如我们进入那个城邦,观察一下?我在树和果实之间长大和徘徊,还没有见过由生物自己创造的环境呢。”

“好吧,现在也没有其他出路了,行动起来总是比不做出改变的好。”

两人往维斯塔斯的方向走去,过了吊桥,前方生长着很大一片白桦树和云杉,其中甚至夹杂了几棵鹅莓树,地上杂乱生长着狼尾草,金丝菜等,再往前还是树,围绕了一片沼泽,在这里以及隐约看到城邦,人类活动痕迹也更重起来,地上的枝叶不再像吊桥外的世界一样新的压着陈的,大概是被孩童们捡去充当柴火了。

拉贵尔见过鹅莓树,她知道上面的果实是可以吃的,而且很好吃。但是以诺总是喜欢把它切成块,和其他肉类,块茎一起放在石板上加工,或者直接烧烤。拉贵尔不喜欢这样的做法,认为还是直接吃比较省事,而且更好吃,所以偷偷放慢脚步,留在以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跳起来,从低矮的树枝处摘下几个醋栗往嘴里放。这时,以诺突然转过身来,拉贵尔还以为是小动作被发现,却余光瞥见树叶里面好像在遮挡什么生物,而以诺也正微笑注视那里。

下一秒,拉贵尔别开身子,那道身影一跃而下,是一个拥有十六七岁女孩子外貌的家伙——她应当不是人类,长发呈现银色,瞳孔颜色很浅,整个人出现的时候,给他们一种空气中的尘埃都被除去了的纯净。

但是拉贵尔不知道,她不了解人类是什么样的,唯一见过的人类只有以诺,对方也不愿意教授关于人类的知识,自然不知道如何分辨人类。

那女子刚刚稳住身子,第一句话便是:“你们也是从外面来,被困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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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诺的终末之旅
连载中天下第一叶一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