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越狱

冬去春来,春去冬来。转眼间,离照水帮一夕灭门的惨案也已过去了整整六年了。

六年前水西发生的照水帮灭门一事过于骇人听闻,以至于水南的江湖人士都有所耳闻。虽然骇人听闻,却也只是江湖中中再常见不过的刀光血影中的一部分罢了。没过多久便被遗忘,人们的注意随即又被一轮轮新的矛盾与仇杀吸引。

水西、水南是指一江之隔的两片土地,这个“水”字便是指隔开两地的邑丰江,邑丰江古称“浥水”,水西、水南的称呼便由此而来。

可既是一江隔开两地,为何不称水南水北?只因这邑丰江流向自北朝南,流经一座名为“睦山”的大山时分出一派支流向西流去。这道支流也叫做邑丰江,不过人们为了区分,有时便称支流为仲邑江。所以,隔开水南水西的其实是仲邑江,而邑丰江干流以东的广大土地则被称为水东。

水南,水西,水东三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武林门派棋布星陈,更不用说各种帮会教盟,简直数不胜数。

遥想当年,卫寂霆一统水西水东水南三地江湖,着实是完成了一项前所未有的壮举。不仅前无古人,且后无来者。这之后,卫氏子子孙孙担任武林盟主长达三百多年。独霸武林三百多年后,祸起萧墙,卫氏从内部分裂。如今,以睦山、邑丰江、仲邑江为界,水南、水西、水东三地分别有各自的武林盟主,这其中又只有水东和水西的武林盟主尚还姓卫。水南的武林盟主虽然不是卫氏后人,却也承袭了卫寂霆的做法,即武林盟主之位世袭。

自从卫氏裂变后,三地武林虽也有来往,却更倾向于各自独立发展,帮会冲突、门派争端也只发生在内部。三地几乎互不干扰,这种状况持续了八百余年,经过八百年的岁月酝酿,三地的武学风格越发有自己的特色,武学流派倒是丰富了许多。

初春,水南的群山深处。

“等我出来后,肯定不能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啊,所以要先备上一套崭新的衣服,要选能突显我英俊相貌的款式!”

半蹲在峭壁上的道姑挑了挑眉,只听得男子声音继续道:“还有干粮,水,剑也来一把,剑的话,你知道我爱用哪种。哦,别忘了买鞋子!”那道姑起身道:“行。”男子声音又说:“要不陈年好酒也准备一壶吧。”“年”字刚说出口,那道姑已飘身下崖,只撂下一句:“那你做梦。”身形便隐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之中。留那男子声音兀自言语道:“哎哟,你说跟不懂美酒的人说什么嘛。”

这是座笔直峭立的危崖,崖壁上山石嶙峋,石缝中东一片西一片地钻出些许草木,那男子的声音便是从崖壁的内侧传出。

原来这山崖的内部乃是一座专门关押修行人士的大牢。那道姑方才待的地方,有一个酒杯大小的空隙,便是这座山崖内某间牢房的窗户了。这间牢房所在的位置极高,周围云雾缭绕,若非轻功卓绝,轻易上不到这来,就算能上来,一不当心就会跌落山崖,摔成齑粉肉泥。而下崖比上崖又要难得多,险得多。那道姑下崖,却如履平地一般。

当晚,一名狱卒来到山崖内那间牢房前,将钥匙插入锁孔,吱呀一声推开了了牢门。那狱卒甫一进门,手一扬,一个大包裹便飞向了好整以暇躺在稻草堆上的汉子。

那汉子也不睁眼,伸出左手接住,紧接着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解起包裹来。一边解一边道:“这九寒山牢守卫森严,名头响得连我们水西也无人不知,可到了山鬼大人面前,也只若无人之境。山鬼大人潜行之术之精,着实令在下佩服啊。”那狱卒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勾,神色甚是得意。只见她面容白皙秀丽,不是白天山崖上的道姑又是谁?不过扮成了狱卒模样。那汉子约莫二十**岁,一张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是个身形魁伟的俊朗男子,他口中的山鬼大人,当是指这道姑了。

那汉子解包裹却是只用左手,只见他右肘上光秃秃的,右手小臂竟是被生生截去。虽只一只左手去解包裹,但他动作熟练麻利,显是早已适应了用一只手做事。

山鬼看着他残缺的右臂,嘴唇翕动了一下。

忽然,那人欣喜地喔了一声,将从包裹中摸出的小酒坛在手中抛了抛,接着用牙齿咬开塞子,凑到鼻底一嗅,赞叹不已:“好酒!是水南谷州府的九彩神仙醉!”转头对山鬼笑道:“谢啦!”在酒之外,他之前说的那些物什,除了剑,包裹中应有尽有。此外,还有几两碎银子和半贯铜钱。

山鬼道:“喝一口解馋得了,别在这里犯酒瘾。我没找到刀剑铺,时间又紧急,剑等出去再说。”她顿了顿,又道:“大人这几年一直设法找你,一得知你在这里,就派我来了。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能把水西鼎鼎有名的河伯大人关到这来?”

河伯一边将身上又破又脏的碎布脱下来,一边道:“故事太长,等到出去再说。老主人还好吗?”

山鬼轻轻道:“老主人已经去世了,如今是小主人当家。”

河伯手上动作一顿,又接着整理起东西来。

山鬼转过脸去,道:“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全力帮助小主人完成宏愿。换好衣服就走罢,不然等到天亮,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里面还有一套狱卒的衣服,你穿在最外面,等出去再脱。我们扮成狱卒,虽瞒不了狱内守卫,瞒一下不清楚狱卒巡行规律的其他犯人倒是可以的。若不乔装,让其他被关押的人看见我们大摇大摆地在外面走,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关押河伯的牢房离其他牢房都比较远,所以此刻二人较为随意,但仍有意压低了声音。

来到牢房外,山鬼将牢门轻轻掩上,低声对河伯道:“你隐好气息,一步一步地跟紧我。”

山鬼事先便摸清楚了狱卒巡逻的规律,二人何时该走,何时该停,何时该隐于何处,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有条不紊,二人未碰迎头碰上任何一队巡逻的狱卒。

这九寒山牢专门关押武林人士,所以狱卒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山牢内部如同一座巨大的蚁穴,几十条通路如线一般绞缠成一团,将每一队狱卒巡逻的路线、时间整理清楚并总结出规律,再丝毫不差地记于脑中,是一件相当繁复的事。每当想到这里,河伯对走在自己前面的才十七岁的小姑娘便油然而生出一股钦佩和敬畏之意。

两人七拐八弯地行了良久,有好几次都是刚听从山鬼的指示躲在某处,便有一队狱卒从拐角处走出,牢狱内的火光与阴影交替覆盖在他们脸上,身上。

这座监狱极大,出口却只有一个,牢房从山脚到山腰直至山顶,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整座大山内部。站在监狱内的大平台上俯仰环视四周,当真如蜂巢一般。二人要掩人耳目避开狱卒守卫,小心翼翼,时走时停,因此走了一个多时辰都还未到达出口。

经过一座牢房前时,突然,有人声从里面传出:“二位留步。”

山鬼河伯俱是一震。

山鬼脚步滞了一瞬,随即继续往前走,河伯会意,也一语不发紧跟上去。二人不打算节外生枝,因此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

只听牢房里那声音道:“若不愿停下,我便大喊啦。就说,有两个小贼要逃,别让他们跑啦。”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向牢房内看去。只见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墙壁上火把的光亮只照到了牢门铁栏稍稍往里的位置,再深处就是一片黑暗。似乎这光亮也害怕一般,一触到黑暗就缩回了脚。

那声音的主人就隐在这片黑暗中。

这间牢房与关押河伯的那间牢房类似,都与其他牢房相距较远,甚至还要远些。它处于一条山道内,而这条通道中只有这一间牢房。

山鬼河伯对望一眼,河伯道:“大胆贼人!说什么疯话?得罪了我们守卫大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牢房里的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道:“两位不用装了,我被关在这里很久,早已记住了什么时候会有狱卒从我牢门前经过。三个月前,我就发现有一名狱卒完全没有按照这规律来,且这名狱卒一直都是单独行动。嘿嘿,这里的狱卒从来都是至少三人一起巡逻,更不用说,他还鬼鬼祟祟。那时我便猜到是来劫狱的,果不其然。何况,若真是这里的狱卒,你又何必这么压低了嗓子说话?是怕惊动了‘同僚’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
×
邑江雨花传
连载中春秋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