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东西的时候,林之牧翻出来一块木头,爱不释手,啧啧称赞:“好好好。”
二师弟疑惑:“师傅,这木头为什么好?是拿来烧柴的吗?看着很厚实,拿来当柴,应该能烧挺久的。”
林之牧敲了敲他脑门,道:“瞎说什么,这是拿来制琴的上等木料。”
二师弟瞬间愣了:“啊?”
几个年纪较大师弟师妹赶紧靠近青竹,小声道:“大师姐,你快劝劝师傅。”
青竹感觉有些头疼,道:“难。”
年纪较小的师弟师妹听了,都疑惑:“为什么要劝劝师傅?劝什么呀?”
二师弟有气无力道:“你们入门晚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几年前,也制了一台琴,制完之后,他白天弹,夜也弹!完全不让人休息!”
回忆起那段时间,青竹等人都颤了一下,太可怕了。
二师弟又继续道:“而且,师傅他老人家,有时弹的宛若天上曲,人间难得几回闻,有时弹的是呕哑嘲哳,鬼哭狼嚎,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
三师弟回想起来,也是头痛欲裂,“师姐,快想想办法!我晚上还想好好休息。”
青竹只好上前,问道:“师傅,您要制什么琴?”
“七弦琴,除了七弦琴,还能制什么?”林之牧摸了摸那灰尘不少,且看似发霉的木头,道:“这次,为师要精打细磨,给你制一把天上无,地上更无的绝世好琴来。”
“什么?给我?”
林之牧点头。
青竹拒绝道:“不必了,我不懂音律。”
“为师会教。”
“不学。”
“……”
为什么会有这么判逆的徒弟?
青竹又道:“您制琴就制琴,可别在晚上弹琴了。”
林之牧明白,但哼了哼,没回话。
“您不说话,我们可就当您答应了。”
“……”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房子都已经全部盖好,终于不再是歪的了,而且全新,还多建了几间,也更大。
时间再一晃,一年又过去了。
而林之牧的琴,制了一年,也才完工。
林之牧得意洋洋把琴递给青竹,“如何?”
青竹接过琴,脸上浮出惊讶,“这把琴……这么轻?”拿着,仿佛没有重量。
林之牧摸了摸胡子,更是得意:“那是,这可是神木制造。”
青竹虽说不学琴,但林之牧还是教了点,给每一位弟子都教了。
青竹将琴放好,自己也坐好,用手轻轻拔弄了一下,发出了温润悦耳的声音。
自此,青竹等人正式开学学琴。
又两年过后。
大家都长大了不少,术法也大有精进。
又是春耕之际,术法有所成的弟子们,全都回了家帮忙。
除了青竹。
她是孤儿。
其实,青竹也有怀疑过,自己是附近村民所遗弃的,她也曾用术法寻找过血亲,但不曾有结果。
林之牧也告诉过青竹:“你没有血源上的亲人,你只有你自己。”
青竹也长大了,自然能明白。
师弟师妹们都回家了,林之牧也时常去找李大爷喝酒。
青竹自己则在后家村乱逛,碰到谁家忙不过来,也去帮一下忙,就这样直到春耕结束。
那天,林之牧在李大爷家喝完酒,就自个儿回了家。
天黑了,李大爷家留青竹下来,住了一晚。
次日,青竹和师弟师妹们在后家村村口汇合,一同回门派。
一路上说说笑笑,吹吹牛,打打趣,很快就回到了门派。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那祸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
建好的房子很稳,门口上新挂上去的“蛇影”牌匾也很新。
阳光不错,风也柔和。
青竹走到了门口,却怎么也迈不动脚了。
林之牧浑身血,躺在了地上。
师弟师妹们早已经尖叫了出来。
他们冲上前,叫着“师傅”。
可是,他们的师傅,再也不会回应他们了。
二师弟摸过师傅的脉,最先哭了出来。
每个人的天,都像塌了一样。
青竹整个人僵住了,脸色一片苍白。
她紧盯着地上的人,半天,才恢复了点理智,道:“先不要哭,要……先找凶手,他说不定还在周围。”
这话一出,几个年纪大的站了起来,看向青竹,“大师姐……凶手……”
“不,等等,不能去!”青竹突然又道,“不能去,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二师弟握着拳,“凶手,凶手在哪里,我要去杀了他,为师傅报仇!”
说着,他就要冲出去,青竹拉住了他。
“冷静!师傅……连师傅……”青竹咬了咬牙,“连师傅都打不过……我们更加不行!”
他冲门口捶了一拳,心中无力,又爆哭了出来。
青竹上前,跪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第二日,接到消息的李大爷等人,纷纷赶来。
又过了一日,他们将林之牧下葬。
李大爷看着青竹,叹了口气,“真的找不到凶手?”
青竹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将附近都搜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这……唉……”李大爷又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也没办法……唉……竹丫头,你要不要,搬到我家来住?”
青竹摇了摇头。
师弟师妹的父母,也都想先把孩子们接回去,但他们都不肯,为此还闹了起来。
李大爷又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出去。”
李大爷起初没听明白,等他想明白了,人都傻了,惊道:“什么?你要出去?你知道外面什么样吗?你就敢出去?”
青竹跪在林之牧的墓前,道:“是,我要出去。”
“你你你……”李大爷有些站不稳,“你冷静,竹丫头,你师傅有那本事都……你你你……”
…………
有村子里的人帮忙,林之牧的后事被料理的很好。
多数师弟师妹都被带回了家。
又过了几个月,已经入冬,天气转冷。
青竹和剩下的人集合在一起,她道:“我要出去,这里,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大师姐。”二师弟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安。
青竹拍了拍他,道:“不必担心,我会小心的。”
离开之前,青竹去和李大爷道别,却刚进村子,一户人家就烧了起来。
青竹忙上前去,用术法帮忙灭了火。
虽也挺及时,但东西也被烧了不少。
这户人家,是三十师弟家。
三十师弟的娘,找了根棍子,追着他打。
他见了青竹,忙躲到她背后。
三十师弟的娘见状,火气更大:“你个臭小子!把家都烧了!还敢躲!”
她上前,直接揪住三十师弟,就是一顿打,“把你老娘我的机杼烧了!刚织好的布也烧了!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打死你!”
三十师弟痛的哇哇哭,“我只是想帮娘烧火!”
“烧火?啊?烧火把家都烧了!你那术法学了点皮毛,就敢乱用!我打死你个臭小子!”
“大师姐救我!”
“竹丫头,你被管他,我今天非得打死他!”
“大师姐!”
“叫什么大师姐!你师傅都死了,还有什么大师姐!”
此话一出,三十师弟的娘,动作一顿。
她讪讪看向青竹,“竹丫头,那个……我……一时说快了就容易……”
青竹没说什么,出了门去。
但走了几步路,青竹仍听到她在背后说:“你师傅都死了,这术法也学不成了,你还成天往那边跑!以后你再敢去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到了李大爷家门口,青竹敲了敲门,很快李二叔来开门,将青竹带了进去。
李大爷在酿酒,看见青竹,也猜到了她的来意,不免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这么久过去了,你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唉,劝不住你啊。”
李大爷取了几坛酒过来,给了青竹,又问:“去多久?”
青竹摇头:“不知道。”
“眼下出门,过年还能回来吗?”
青竹再次摇头。
李大爷只好又道:“那清明,总该回来吧?你得给你师傅扫扫墓啊。”
青竹不语。
李大爷:“总之,事查明了,尽快回来,要是不查明,至少清明也要回来,知道了吗?”
青竹仍不语。
“这几坛酒,送你的,我知道你姑娘家的,又不像你师傅,很少喝酒,但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就送你这几坛酒吧。”
“谢谢。”
从李大爷家出来,青竹往门派方向走。
又经过田二婶家,碰到了田二叔和田二婶,还有他们家的小孩。
田二婶把一个大包裹递给青竹,道:“这是棉衣,初春种棉花的时候,你师傅就从我这里订了,说要给你做几套冬衣。”
青竹愣了愣。
田二婶给人做衣服,向来不必量尺寸,自从她来了这里,这几年,青竹的衣服,也都是麻烦她做的。
“谢谢。”青竹接过。
田二婶摸了摸青竹脑袋,又给她理了理几根额前的发丝,道:“我知道,谁也拦不住你,但你一定要小心。”
“嗯。”
田二婶家的孩子,抱着青竹的腿,傻哈哈叫,“姐姐……姐姐……”
青竹摸了摸他脑袋。
与田二婶告别后,青竹回了门派,去给林之牧上了香,然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