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师妃暄

是夜,盘腿坐于床榻之上的人,如修道般入定,不俗的容颜上,她双眼紧闭,眉却微颤,额上遍布细汗而无拭,周身纵起之气,惹床幔飘诀,此番气势,若是习武之人所见,定知此人乃在运转自身武学心法,不可扰。

床上之人的修习并无想象中顺利,见她面色生异,渐露难受之色,连带着搁于腿上的双手,都隐有颤栗。

婠婠只觉得脑中似有什么要突破她的身体而出,且此物引得她身体里的《天魔策》蠢蠢欲动,似有呼应,惹得她难受,见抵抗不得,她最终便只能顺着《天魔策》的呼应而行。

一番对抗下来,她竟已冷衫贴背,身感汗粘不适,但她却又无法从中而醒,所幸屋外动静,将她强行拉出,见其眼神微抿,仰头往上瞧去,神情已然凌厉,手击向房顶,丝带顺势而出,瓦片甚至还未与之接触便已于顷刻间尽碎,为丝带让路。

那陡然袭来的丝带,令置于屋顶之人,后仰避开,往后退数步,旋即又见周遭瓦片四碎,一人灵妙身形紧跟着丝带而出,朝她袭来,见此,她只得闪退往后,攻击却紧追不舍。

婠婠的功法奇特,丝带更是变化莫测,攻击得随心所欲,她以提剑为挡,丝带绕剑身而紧,被她用巧劲取出,一来一挡之间,多是婠婠出招,她解招,故多落于牵制之下,可即便如此,她手中之剑却始终未出剑鞘。

此景瞧来不免令婠婠心觉怪异,对方似不想伤她,但她——可未必。

只见她嘴含笑意,手中袭向女子的丝带,陡然转弯,绕上女子那提着剑的手,顷刻之间,已绕上其臂,丝纱更贴近其腰身,又绕捆其腰,即便女子很快便意识到婠婠要做什么,但她却未用内功破婠婠丝纱,反有些束手,令婠婠得以将她彻底捆住,如一人柱站于屋檐之上。

见眼前身着淡青长衫,腰佩碧色玉笛的女子,如此束手就擒,婠婠不免对起多了些打量,见其系于脸上的面纱随袭来的夜风飘诀,那白纱之上,女子眼中神采流转,自有一种从容自若,飘逸之下,仿若在告知着她,如今这般是我所愿,并非我不敌。

而那握于女子手中的古剑,也显得典雅,想来绝非俗物,就是不知,它若出鞘,又会有何种之威。

想此,随后便只见她翩然行至被捆女子身前,见那被缚之剑,她微弯着腰,手轻拂过剑柄,忍不住有所感叹,“确为好剑”,对剑有着欣赏,可转而又闻她言,“应该能当不少银子吧。”

女子听婠婠竟在打这个主意,想此剑乃是师父所赠,何其珍贵,便下意识地握紧手中之剑,虽无言语,但却可感其不愿之心,此情惹得婠婠发笑,笑声轻灵,令女子竟不由得朝婠婠瞧去。

见婠婠已然抬眼瞧来,淡淡的月光洒下,化为闪烁的沙砾坠于其眉上,盈盈双目下,夜风拂过,她发丝飘扬,罩着微弱荧光,像是世外精灵落于俗世,浑身透着一种是似远而近的勾人,见其嘴上含笑,又生一种诡艳,令女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见眼中女子盯着自己而失神,婠婠扯上自己的发丝一撮,有所把玩旋转,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女子,好一会,才开口唤了声“姑娘?”。

见女子回神而视,婠婠淡妆之下,莹莹红唇微启,“从我入扬州起,姑娘便一直穷追不舍,如今又这般眼神瞧我,似有情谊万千,姑娘莫不是”,说着,婠婠主动往前踏了一步,令她和女子之间再无有距离,她伸手由女子拿着古剑且被缚的手臂上一扫而过,然后反拉着垂在其手下的丝带,“看上婠婠了?”,言尽调侃。

话听得女子眼神有所震颤,原先的处变不惊,被婠婠拆开了片刻,“你......真是婠婠?”,她问,有了片刻随心所欲。

那声音听来悦耳,自有一种空灵,带给一种婠婠在阴癸派,在江湖上从未感受过的沉淀,有点像是她想象中所谓的得道之人,该拥有的坦然,也许这得益于慈航静斋的功法,师父常说,慈航静斋都是些古板,清心寡欲之人。

清心寡欲有什么好的,婠婠不禁于心里有所嘀咕,脸上却笑得嫣然,“怎么,姑娘认识我?”,她反有一问,这慈航静斋的弟子倒也奇怪,师父出来时特意嘱咐,慈航静斋乃阴癸派大敌,必会阻止阴癸派找寻【长生诀】,可这大抵已有一日,【长生诀】在何处,女子应当也已知晓,可女子不仅没有接近傅君婥她们,更是无心与自己动手,女子瞧来,应已知她从阴癸派而来,奈何无有动静,只是跟随。

“有幸相识,怎会不识”

听女子言语,婠婠反有些迷惑,她虽在拉扯丝带之时便悄然用了【天魔音】,但她很确定此幻术对眼中人无效,可又听女子这坦然的感情,她更觉此事怪异,不禁思虑,究竟是她的【天魔音】起了作用,还是她反被慈航静斋给控,故才感心异。

为此,婠婠决定再试上一试,这慈航静斋还能玩得过她阴癸妖女?她可不信。

“姑娘,你瞧来,倒真像喜欢我得紧”,只见她装作羞怯而言,手却又伸向女子,拉住女子头发一缕,有所把玩,并目光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的脸。

见丝纱之上的双眼,她瞧得太过认真,久而久之,竟觉得眉眼之上,似是有些熟悉,这令她慌乱,她匆匆将这股诡异的想法压下,继而开口:“就是不知道,这面纱之下,又长着怎样一张容颜”,她装作一副渴望揭下其面纱的样子,却见女子反应有些剧烈,“你...你干什么”,甚至发声质问,系着丝纱的耳廓却有些殷红。

见此情形,婠婠竟莫名地更想取下女子面纱,原本他只是想假意逗逗女子而已。

“姑娘如此抗拒,可真让人伤心”,她装作伤心,脸一下子便悲戚了起来,“婠婠这从上到下,都叫姑娘看完了,可姑娘仍视婠婠如路人,连容颜都不愿让婠婠瞧见,果然是婠婠不配,也是,婠婠是魔门妖女,自得不到真心”,婠婠说得是真难受,那言语中的委屈劲,若是祝玉妍本人到来,听此言语,怕是都得于心里默默给自己这宝贝徒弟赞一句“绝”。

所以就连女子,在明明意识到婠婠那句“看完了”实为诡辩,她还是未能从中脱身,反有惭愧,师父对她有令在身,出慈航静斋之后,面纱不能取下,她应下过师父所言,理当遵循。

“你莫要多想,妃萱实无此意,只是实有为难之处”

“妃萱?”嘀咕着此名,在想到一人后,婠婠心中便是一惊,眼有睁大,“师妃暄?”,她可没想过眼中之人竟是梵清惠的大弟子,传言中慈航静斋最具天赋的师妃暄,如此瞧来,此次【长生诀】之事,慈航静斋比她想象得还要重视,可这样说的话,此人应是她的大敌才对。

得听婠婠唤自己名姓,师妃暄原是心中有些喜,耳中却又传来婠婠防备言语,“即为师妃暄,内力也不在我之下,因何拒不出招?”,那言语之中的怀疑,令她忍不住于心有叹,又见婠婠已主动往后退开,她心更难受,“我无心与你为敌。”

“呵~”,此话听之难免令婠婠发笑,“你我一正一邪,你却说不想与同我为敌,师姑娘,难不成你们慈航静斋,如今已慈悲到竟要度我魔教?”。

“......”,师妃暄终是没婠婠能说会道,反被堵住其口,只能微微摇头。

见其无有反驳,婠婠竟生亏心感,她舔舔那已有些干枯的嘴唇,感其上传来刺痛,心神一颤,忍不住伸手轻挠了挠后耳廓,“如此说来,妃萱你当真是爱慕于我?”,又回到调侃,她有感再问下去,她怕是也难从师妃暄口中得到什么,倒不如继续调戏。

“我只是担心,婠婠,【长生诀】,你不可碰”,这才是师妃暄放不下的心,这一回,她希望能保护眼前人。

可这话在婠婠听来,反令她舒心不少,瞧来师妃暄也并非安着好心,皆是为了【长生诀】,不过,她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开心,“是啊,担心就是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何必如此担心?”

“这”,师妃暄稍有一顿,一会才反应过来,“妃萱担心很多人。”

见眼前人如此真挚而言,婠婠止不住又一笑,她今日倒被阴癸派的敌人,弄笑了好几次,她虽然时常笑,但那些笑都带有目的,现下倒是只为觉得有趣而笑。

更令她觉得可怕的,是她竟在下一瞬便解开了束缚住师妃暄的丝带,连她自己在此行为结束后,都忍不住疑惑自己究竟在作何思虑。

“妃萱将我同芸芸众生作比,原是我多想”,言语罢,又引一叹息,瞧来竟有伤心之态,摇曳着丝带的手,也有些有气无力。

“我”

“圣女!”,师妃暄刚要言语解释却听屋檐之下有呼唤传来,将已至口中的“自不是多想”咽下,她顺着声音而去,但见月下昏黄有三五人朝两人所在跑来,又见婠婠注视着那几人,意识到那些人怕与婠婠有关,她心思自有所动。

见她们赶到,先前婠婠还有些担心自己所留的记号,叶灵她们无法察觉,如今瞧来,终能有所放心,于是她重看向师妃暄,却只见女子飘然远去的背影,藏于扬州的月色之中。

身侧叶灵已独身飞至,见一黑影恍惚一闪便消失,她想动身去追却被身侧人给制止。

“站住”,婠婠出声喝止,她双手环抱于身前,打量着来人,见那因被阻止而一脸抱怨瞧着自己的脸,她的嘴有些停不下来,“就你的功夫,你以为能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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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在上[婠暄]
连载中白猫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