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鱼，秦青晏转身就要走。
有人着急忙慌地叫住了她，是扮群演的村民。
她回头，却见刘导跳着出了座位，拿着对讲机兴奋地跑了过来。
“对对对，就是你，先别走。”
靠近了，看清秦青晏模样后，心中更是激动，没想到清衣村这么个小地方，还能收获到这么大的惊喜。他笑着盯了她好久，最后在严悦的轻咳声中回过神。
“我，哦，我们有个角色正缺人，你要不要来试试？”他放低声，期待地望着秦青晏。
他导过数十部戏，合作过无数女演员，新人到影后，什么样的脸没见过，眼前女孩虽然精致漂亮，这却不是最吸引他的，而是那双眼睛。
她只要往那一站，哪怕什么动作没有，整个画面却生动了起来。
“我不会。”秦青晏说。
“不难的，而且戏份不多，我有把握让你演好。群演一百，你算三百怎么样？”他循循善诱。
“不会。”说着就要走。
刘导赶忙绕到她面前：“那那，那就拍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几秒钟的事，还算三百，这总可以吧？”
严悦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之前刘导不知怎么着，也找到了她，让她演个角色，要死要活地缠了她四五天。
最后她是怎么拒绝的来着？想了想，哦，她当时说，如果明天再看见他一次，她保证，娱乐圈将会少一位某刘姓中年导演。
果然，再没有烦过她了。
秦青晏最后烦不过他，加上村民的帮劝，确认也只是很快的一幕场景后，同意了。
正式开拍。
严欢小跑上前，叫住了远处女孩：“哎！姑娘，请问金渝水金书记家往哪走啊？”
秦青晏背着背篓，脚步停下，回头淡淡望了她一眼，走下了田野。
刘导满意地叫停。
过了一遍录像，不禁感慨，什么事都是老天爷喂饭吃才最香。他得想个法子，让她多拍些戏份，他有感觉，这女娃有火遍娱乐圈的本事。
想要找秦青晏聊聊来着，却没看见她人。
“刚才那女孩呢？”他问身边人。
“拍完戏，顺道回家了呀。”
秦青晏到家时，听到房内有吵闹声，解下背篓轻轻放下，靠近听仔细了。
“你听奶奶的话，这次由着性子不走，今后就再离不开这个小地方了。”姜奶奶道。
“青晏在哪我在哪，而且怎么就不能再多个人？我不走。”姜若昕犟道。
“姜家这回是要带你去国外，国内就算了，国外要复杂很多，对晏丫头来说，待在清衣村或许才是最好的。”
“我不！”姜若昕眼泪涌上，“青晏和我玩最好，我走了，赵前那群混混指不定会怎么欺负她。青晏走不了，那我也不走就是。”
姜奶奶长喘着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动这孩子了。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带着晏丫头一起离开，可是……
真要二选一，若昕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没理由不偏向她，对秦青晏，也许只能愧疚了。
秦青晏没什么表情，如来时一样，悄声离开了。
她在小路上走着，心里算着自己积攒的钱，估摸三四千的样子。外面的世界她很久没出去了，充满着未知与磨难。可她不能拖累她们。
她又回到了剧组，在刘导惊喜的眼光中面无表情地伸手：“三百。”
刘导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连拿三个红包递到她手里：“都记着呢，本来打算拍完后让人给你送过去的。”
“我明天，还有个戏份可以给你，多了几条，但可以给你加钱，要不要试试？”刘导试探着问，有机会就尝试，拒绝了再尝试嘛。
秦青晏这回没有直接拒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好，谢谢。”她需要钱。
转身走时，熟悉的女声叫住了她。
“喝一碗？”严悦瞥眼身后端上来的一大锅鱼汤，示意她。
里面躺着三条鱼，其中应该有她送的那一条。
平时她也许会拒绝，更愿意回家帮奶奶做些农事，可是现在，她不想回去，甚至心底想要逃避。
一群人围坐一起，喝着鱼汤，吃着花生粒，伴着几口啤酒，有说有笑。
已是春末，加之难得的太阳，所以并不寒冷。
严悦脱去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末端扎在宽松款的牛仔裤里。卷起衣袖，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银色手表。
秦青晏坐在她左边，严悦顺手为她盛了一碗。
“谢谢。”秦青晏说。
严欢望着，轻皱眉头，低头看自己碗里还有大半碗的汤，瞬间没了滋味。
“还要吗？”严悦问。
是问她的！
严欢两口做一口，几下喝完了剩下的汤，乖巧地把碗递过去，严悦笑着为她盛满。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部戏上。
“我替全村的百姓感谢你们，帮我们这个小地方做宣传，不然谁还知道南青市有这么个叫清衣村的地方啊。”赵百树脸颊微红，大着嗓子道。
刘导回敬他：“也别感谢我们，也是有大老板投资，不然我们也没这个经费。”
叶白好奇问：“哪个大老板？”
刘导中指挡在嘴前，夹着醉意，慢慢吐出个名字：“卢京明。”
他？
“他不是一直只做房地产的吗？怎么还投资起了影视业？”叶白问。
疑惑地望向严悦，严悦淡定地喝着汤，没什么表情。
卢京明……
秦青晏手上动作顿了顿，她记性很好，所以想起不久前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个人，也是房地产，也姓卢。
她前不久听人说，清衣村即将要开发新城区，所以这部戏明显就是为了做宣传。
“姓卢？”赵百树瞥了眼秦青晏，笑着问众人，“卢远成和这个卢京明是什么关系？我以前好像听晏丫头提起过。”
齐齐望向秦青晏，有惊讶有疑惑。
倒是严悦先回答了他：“父子，小的是卢远成。”而后意味深长地盯着秦青晏，脸上虽带笑，却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秦青晏低着头，捧着碗，静静看着碗中散着热气的鱼汤。
“哟，还真有些渊源。那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赵百树笑着问。
“杂志，书，手机，记不清了。”秦青晏说。
那时不过顺口一说，没想到他竟记住了。
赵百树松下了心，等姜奶奶搬走后他可是有意让秦青晏做他儿媳的，背景关系要是复杂了，那他可得重新考虑考虑了，所幸。
在众人继续畅谈时，严悦朝秦青晏那方微微侧了侧身子，手臂相触，她轻声道：“你知道的东西似乎很多。”
秦青晏望向她，距离隔得近，方才闻到的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此刻明显了许多。原来是她身上的。
扭回头，自顾自喝着汤，一言不发。
严悦只好无奈地坐了回去，没打算再聊，小孩的防备心太高了。
临至结束，大家差不多都忙去了。
严悦仍旧坐在位置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手臂，思索着事情。
叶白正收拾着东西，她突然道：“你觉得，白城区的那块地和清衣村比起来，哪个更值得投资。”
“也许清衣村确实有些利可赚，但白城区毕竟位置摆在那里，卢京明这些年也一直很看中那边，风险相对要小很多。所以我的话还是会选择白城区。”叶白坐下道。
严悦点头，继续道：“那如果，找我合作清衣村的人，是卢远成呢？”
卢远成？叶白不解，沉默着思索着，片刻后恍然。
白城区成了幌子，真正的中心，实际上是清衣村一带！
“可是……”
“你想问为什么卢远成偏偏找了我合作？”严悦笑。
叶白点头。
“那也许是看在了严氏的面上，卢家送了他们一个人情吧。卢远成找我谈合作，电视剧的拍摄也偏偏找了小欢，投资的又是卢京明。这是在告诉我，卢家闹归闹，但在利益面前，目标还是一致的。”严悦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
严氏……
回到家中后，秦青晏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僵硬，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房间。从衣柜拿出一个盒子，把钱全部倒出来，认真地数了起来。加上刘导的三百，共有四千七百多。
再次环视住了五年的房子，她静静地躺下，听着自己的呼吸。
九岁那年，母亲去世，她跟随父亲回了清衣村，不到半个月，父亲也消失了。寄人篱下跟着六七个亲戚又两年，直至现在，她与姜奶奶一同生活也有五年之多了。
五年，她们对自己已经很照顾了，足够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导兴冲冲地跑到秦青晏家中，却发觉不对劲。姜奶奶满眼忧愁，姜若昕也泪眼朦胧。严悦跟着刘导一块来的，她下午就走，特来跟那小孩告个别，却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秦青晏呢？”严悦问。
姜奶奶满心自责，骂着自己。
“青晏留了一封信，人不见了。”姜若昕红着眼道。
严悦上前，信已经拆开，没有多余的内容，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留下几句祝福后，什么也没了，没有说明自己去哪，也没有说明为什么离开。
“晏丫头什么都知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姜奶奶悔恨不已。
可即便再来一次，她又哪还有别的选择？
“这是什么意思？”严悦问
姜奶奶便把事情一五一十悉数说了出来。
听完后，严悦心中复杂。自己本想帮秦青晏一把的，可如今人已经不知道到哪去了，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也许再见一面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