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
收到莫里的约饭信息，安焱扒拉终端再三确认了自己的账面余额，打算回请。
但走进餐厅坐下看见菜价的那一刻，安焱倒吸一口凉气，深感钱包之干瘪，吃这一顿不仅仅是清空积蓄的问题，她可能还得留下刷两天的碗。
“我觉得旁边那家也不错，装修挺别致的。”
“那家是机器人做的菜，能有什么意思。这家餐厅在旅者中口碑数一数二的。快点菜，随便点，就当补偿你在医务室陪我那半天。”
“。”并不是她想陪着的，她那是摔残了不得已留下的，害得她开学第一天就逃了半天课，要不是魏续给她讲明白了，她说不准要停掉直播去补课。
“但也不用这么贵的。”
“又不用你花钱，担心什么。”莫里大致扫了眼菜单，把店家主推的几道菜点上，又选了些大众推荐的。
“因为不是花自己的钱才更不安心，你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
“巧了，”莫里给安焱展示了一下新的动账通知，1000，000。
“军部赔偿，怎么不算大风刮来的呢。意外之财，吃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没问题吧。”
“这不叫意外之财，这是补偿你的飞来横祸。”安焱皱眉，不知道是为莫里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脑海中莫名的情绪。
“这很奇怪。”
安焱沉默了几秒等服务人员离开，把薄如蝉翼卷成玫瑰形状的鱼生推向莫里。
看出安焱的抗拒，莫里把自己那份甜品和水果推了过去，又多添了两道热菜。
“什么奇怪？”
“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赔偿金额足够一个普通公民生活基本开销几十年的。”这不会引得人扎堆碰瓷吗。
“不要高估金钱的价值，或者说，不要低估一个旅者的价值。”清甜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莫里咽下果酒，姿态闲散地抬眼看向安焱。
“如果愿意和联邦人在约会中进一步接触，一次任务奖金几十万也是有的。”
那不是约会了好吧，安焱把已经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还不到说这种话的程度，只能模棱两可地提醒：“你心里有数就好。”
切实地感受到安焱的焦虑和担忧，莫里笑了一下，唇上的水光惹得人心神荡漾。
“这其中有一些事情，你不知道，不接触最好，知道也就当做不知道，按你自己选择的路去走。不用担心我，我选择的必然是我能承受的。”
手里的刀叉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菜，安焱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她知道莫里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有阅历且有主见，她也知道自己多少有些交浅言深了，然而对着同为异乡人性格又意外别扭可爱的莫里，她还是忍不住吐露了些心声。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些所谓的旅者对联邦来说更像是外来入侵物种。”在知道莫里和她的旅者任务细节之后，安焱重新衡量了一下，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能提供基因提供情绪价值的视为有用，其结局是圈养；没什么用但无害的，就任其自生自灭；至于有害的，是驱逐还是灭杀？我没接触，也不能妄加揣测。”作为外来物种中比较废物的一种，安焱只能把惶恐埋在心底。
听到这话，莫里放下餐具，凝重的目光对上安焱幽暗的眼瞳。
“安焱，你不太对劲。”
——
“没什么问题，可能是轻微污染。不用特殊处理。”
在古古怪怪的仪器中躺了半小时的安焱起身，和莫里并肩走出处置室。
离开旅者协会总部大楼，安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里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莫里侧脸瞥了安焱一眼，见她目光清明，神色自然，心才安然地落回原位。
“我以为协会会更偏向一个松散的自由组织，没想到气氛这么严肃……而且协会内医生也穿制服，不会太拘束么。”
“协会这些人不算是医生，制服也不是为了拘束什么，是边境军作战服的改造版，有特殊的防护作用。”
安焱到联邦不久，太多事情不了解。连和自身权益相关的旅协也是知之甚少，相比之下，看似游戏人间的莫里知道的更多。
“这样啊，”安焱余光看见有人，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略微侧身，和迎面走过来的人擦肩而过。黑色的发尾伴着白色的风衣衣摆在风中轻扬，隐约流动的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安焱的手背莫名有点痒。
“黎会长。”莫里压抑住惊奇的语气。他刚刚忙着关注安焱的状态，都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
“诶？”火焰灼烧一样的感觉撩过耳根，安焱尴尬地站定，背后说人被boss级别抓个正着，这是什么社死场景，想到这里，安焱立刻狗腿地问好，试图掩盖她当面吐槽的罪过。
“会长好！”
黎星帆停步转身，简单点头回应了一下，大步走远了。
“怪不得协会是那样。”全员禁欲系，安焱小小声嘀咕。会长大人都这么严肃正经，制服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颗。
莫里没有回应，目光一直追着黎星帆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里。
拐进专属电梯的黎星帆挺直的脊背放松，神色倦倦地靠在电梯壁上。
修长的手指拨开衣领，露出一片雪白却遍布裂纹的皮肤，隐隐有血色溢出。黎星帆沿着锁骨上方摸索，将捉到的小东西举到眼前。
一粒蒲公英种子讨好地摇了摇冠毛，种子的尖端尤带着丝殷红。
“呵。”
黎星帆忍不住冷笑出声，真是太久不动手了，什么玩意都敢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精神力倏然外溢，一道道气流在周围的空间漫卷。蒲公英种子疯狂扭动，试图挣脱。
「手下留情」
左腕上的终端亮起，弹出一条消息。
黎星帆动作一顿，无语地拢了拢大衣，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你是变态么，在我身上放了监控？」
对面似乎是被他的自恋震惊，沉默了许久才回了两个字：
「没有」
「那就是在蒲公英的主人身上，还说不是变态？觊觎人家小姑娘。」
「少插科打诨，别动她的精神体」
终端静静地亮着，黎星帆看着屏幕上的信息一条一条顶掉，捻了捻指尖。
蒲公英冠毛疯狂抖动。
“一个平平常常，背后嘀嘀咕咕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用。”黎星帆嗤笑着松开手，在蒲公英稳了稳打算飘走时狠狠一弹。
「嗷呜～」蒲公英无声咆哮，拖着红色的尾迹窜出大楼然后——坠机。
“嘶！”
“怎么？”
安焱指节蹭了蹭眉心。
“有些刺痒，好像是要长脑子了。”
莫里收回关切的目光，白了她一眼，神经。
安焱笑。
“你是该长长脑子。”成功把安焱噎住的莫里压住上扬的嘴角。直到回学校，马上要分开回各自宿舍，莫里才再次开口。
“以后少烂好心一点。”
“嗯？”还在长脑子的安焱明显没反应过来。
莫里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让你以后少管闲事，要不是你情绪太丰沛，共情能力过强，我身上残留那点污染根本蔓延不到你身上！”
安焱眼神飘忽了一瞬。
感知到莫里语调中透露的担忧，关切还夹杂着窃喜，安焱反应过来。
“你这属于什么品种的傲娇。”明明是关心，非得这么别扭。
精神图景中，蒲公英种子正忙着把明抢来的精神力踩进“泥土”，踩好后把种子扎了进去，生根发芽，开出一朵小小的太阳花，怡然地摇曳着。虚无的光落在花瓣儿上，打出一层柔光，可爱极了。
————
“让我嘎掉吧。”
“揪头发并不会致人死亡。”
快把头发搓搓得离家出走的安焱放下手，痛苦地以头撞桌。被魏续用指节抵住了额头。
“这些都是基础，不听的话后面的课更难理解。”魏续说完想了想补了句，“你的进度已经很慢了，坚持一下。”
后面那句其实可以不强调的。安焱叹气接收魏续传来的传动分析图，搓了两下脸提神，继续。
看着安焱生无可恋的样子，想到克莱尔说他徒手撕机甲时，安焱眼中爆发的神采，魏续额外加了一句，“基础学扎实了，带你去拆机甲。”
“！！”这个她可以，这个她喜欢，谁小时候没有过拆变形金刚的愿望呢！
“好，一言为定！”什么流体力学，她都可以！
————
“你穷疯了？”莫里抢下安焱嘴边的营养液，把餐盘怼到她手边。
连续一周了，好不容易在食堂堵住人，这人看也不看他一眼，直奔营养液贩售机器。
“没有啊。”虽然有几天没开直播了，积蓄还是够吃饭的。不过，安焱低头看着餐盘中的饭菜估计了一下，吃饭至少要十分钟，考虑的消化问题，还要再慢一点。营养液只需要几十秒，还好吸收。
“回见。”把餐盘推回给莫里，安焱重新叼着一支营养液跑走。
“敢跑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