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亦央大雨蔓两岁，今天是她的生日。
原本电话里可以讲清楚的事，奚亦央找了个借口说要和雨蔓面谈，实际上她只是为了这一天见雨蔓一面而已。
她不会试图去做第三者，这份暗恋一直默默埋藏至今，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她微小的心愿仅仅是想找一点甜头尝尝。
话一脱口，奚亦央立马意识到过了，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她没说什么引人注意的话，作为局外人，“羡慕”某一对情侣也不是说不过去。
由于心虚，奚亦央端起咖啡杯抿了口，垂下的双眸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真实想法。
雨蔓果然不疑有他，只以为她在说她要离开模特行业这件事，于是出口安慰奚亦央：“我和褚梨和其他大多数情侣没什么区别，会吵架，会有分歧，褚梨她也做了很多，亦央，你也会找到那个爱你的人。”
这样的安慰略显苍白，不过这已经是雨蔓绞尽脑汁的语言了。
共事三年，她对奚亦央的了解少的可怜，雨蔓自己是那种不希望别人过度关注自己**的人，以己度人，也从不问其他人的**，奚亦央今天情绪不对，雨蔓猜她或许感情生活不顺。
“亦央，你或许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可能好点。”她没经历过失恋，只能套用万能公式，但其实这个公式对她应该不怎么管用，和褚梨冷战的时候，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关注。
奚亦央笑笑：“不说这个了，槿潼那里我希望你能慎重下决定，如果我没猜错，你之后的工作应该还没规划确定，如果有这条人脉，对你之后发展也有好处，更重要的是，人生虽然短短几十年，可还有山不转水转这一说呢，拒绝对你来说弊大于利。”
奚亦央说的不无道理，雨蔓犹豫了，她打算的那几份工作，看似已经转行，但和时尚圈息息相关，能有这次机会不容易。
最终，雨蔓还是同意了，两人敲定了具体出发法国的时间，雨蔓邀请她一起吃晚饭，被奚亦央拒绝了。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楼下是一个大型商场。
雨蔓出门前问褚梨要不要一起，被她以太累为由拒绝，原本是打算晚上一起吃，如今奚亦央拒绝，雨蔓给褚梨发了条要回家的消息，想着她一个人在家，下电梯时她不自觉留意墙上的楼层示意图。
电梯停留某一楼层，人群来来往往，雨蔓转头问奚亦央：“亦央，有空吗，我想去这层给褚梨买个小蛋糕，她爱吃。”她指的是再往下三层的一家店。
奚亦央看了眼，好像是很火的一家店，印象中工作室经常有人找代购，她点头，“那一起去吧。”
从电梯出来，那家甜品店已经排了长长的三列队伍，雨蔓不知道人会这么多，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亦央，你忙的话先走吧，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商场开着中央空调，室外温度也降了许多，可两人一靠近人群，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窒闷。
她对奚亦央这么说着，奚亦央脸上依旧挂着浅笑，“没关系，我也好久没吃了，一会儿进去选一个。”
听她这么说，雨蔓暗下决定，一会儿结账的时候自己一块结了，毕竟是陪自己一起等。
雨蔓穿着平底鞋，奚亦央穿的是一双三厘米左右的跟鞋，站了有半个小时，雨蔓发现奚亦央左右腿开始换着支撑，她四处看了眼，对奚亦央说了句“你先排，我去一下”后，很快离开了队伍行列。
找到其中一层买鞋子的地方，雨蔓先是买了双运动鞋，又在另一家店找到一双拖鞋，很快结了账又跑回去。
把鞋拿给奚亦央，雨蔓笑着说：“我不清楚你喜欢穿什么样的，平底鞋和拖鞋，你要是不舒服了可以换一下。”
价格很平价，既不贵，也不会敷衍，雨蔓习惯不欠人情，她喜欢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的，这样会让她心安。
奚亦央怔了证，雨蔓又说，“如果不喜欢，穿完上车就扔了吧，反正不怎么贵，排队太累了。”
奚亦央接过两双鞋子，指尖擦过，良久，她低哑地说了声“谢谢。”
买蛋糕的时候雨蔓把褚梨爱吃的全都打包了一遍，她问奚亦央喜欢哪个，她请客。
奚亦央看起来有些茫然，雨蔓叫了她几声才回神，于是她又重复了一次，“我已经选完了，你想要哪些，我请客。”
奚亦央连忙摆手，“不用，我自己来。”
“没关系，毕竟你陪我排了快三个小时。”
是的，她们就是这么的疏离。
事实上，正常的流程应该是这样：雨蔓有一个经纪公司，经纪公司把她分配到一名经纪人手下，然后经纪人招到合适的助理再送到雨蔓身边帮忙，这样一来，经纪人和雨蔓的关系应该很熟。
但从一开始雨蔓她们工作室就是个草台班子。
很多公司合同苛刻，年限长，如果没有出头机会，非常熬人，雨蔓最开始就不愿意签这样八年十年的合同，褚梨也有同样的想法，后来她们自己组建了工作室，然后自己开始找业务。
那时她们两人分头行动，雨蔓去一个个现场面试推销自己，褚梨带着她的照片去各个地方投递，晚上，她们窝在沙发上说说自己一天的成果，然后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睡去。
那段日子很苦，好在熬了下来。
后来褚梨不做雨蔓的助理，经纪人这个空缺势必要由其他人填上，陆陆续续来了几人，最后都因为有更好的发展离开。
雨蔓让小羊重新找一位经纪人的时候，奚亦央是在一场秀场后台找到的她。
以她的资历，还不足以让奚亦央主动，但奚亦央说看好她的潜力，她自信她的投入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
两人合作，奚亦央手下还有名气比雨蔓大的多的艺人，奚亦央很忙，所以两人私下接触极少。
如今想想，她真是愧对奚亦央的期望。
当初她确实雄心壮志，那时事业蒸蒸日上，收入已经飞跃了几个层级，各大品牌已经不会轻易对她拒之门外，奚亦央说相信她，雨蔓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她没看错人，哪怕她现在的身价不足以打动奚亦央，但她只会更强，终会成为这个行业佼佼者。
——物是人非，一年的时间，如今她的选择和当初的雄心壮志竟然是完全是相反的两条路。
她最喜欢的行业其实是医疗行业，后来没能成为医生，做什么好像都差不多，只不过为了不虚度人生，她喜欢倾尽全力做到最好。
从商场分开，雨蔓开着车回去，车里响起《蝴蝶》那首歌：生命中充满乱七八糟的问题，像走在没有出口的那个迷宫里……［1］
小时候坚定要走的路，到了今天，早就变得坑坑洼洼找不回原模样。
但人生有失有得。
*
雨蔓回家的时候褚梨正举着锅铲和虾大战八百回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蔓蔓，快来救救我~我不行了~”
厨房传出噼啪爆油的声音，等雨蔓走过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只虾，灶台上还有几只不甘心地弹跳了两下，褚梨失声惊叫，“蔓蔓救我！！！”
雨蔓刚走到她面前，褚梨急忙跳到她身上，抱的牢牢的，“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要被这些虾怪吃掉了！”
难怪能画漫画，思想就是这么的天马行空。
雨蔓托着她，抽走她手里的锅铲放到一边，发现用的是电磁炉，电也已经关了，就把人带到客厅。
“你不是怕这些东西？还买。”
褚梨抱着她不放，“我告诉你，姐姐今天挣钱了，我的出版费下来了，以后姐姐我养你。”
自从褚梨不当助理后，她突然对漫画感兴趣起来，刚开始画的四不象，磕磕绊绊开始学习，那时没人看，挣不了钱，褚梨总会问她，你养我烦嘛？我爸妈都不想养我，雨蔓就会抱着她一遍遍说，“不会，养你比养猫都省钱。”
高中时雨蔓家里有只猫，后来没钱治病去世了，那只猫跟着她家没享过福，雨蔓希望它在喵星能生活快乐。
清明上坟，偶尔雨蔓偷偷给她烧点玩具，怕它在喵星寂寞。
一顿饭两人晚上九点才吃完，褚梨把她带回的小蛋糕每个都咬了一口，说要排序，先把好吃的吃掉，雨蔓简单讲了下她今天和奚亦央排队的事，“实在太不好意思了，让她一个人走不太好才做了邀请，没想到一排就是几个小时。”
今天心情好，褚梨不在意，“买就买了，但你以后得提前和我拍照报备哦。”
“好——”
这样平常的日子，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
唱片机里持续放着重金属摇滚乐，奚亦央煮了碗面，上面窝着一枚焦黄诱人的煎蛋，家里人刚刚打过电话，一如既往的礼物邮寄，好像没什么新鲜的。
不……她有。
她今天收到了属于她的生日礼物。
两双鞋子，一个六寸大的草莓蛋糕。
奚亦央很久不吃甜食了，她过生日总是自己过，从来不买蛋糕，也拒绝这一天接受任何人的邀请，今天不同。
纯黑色的底托上只剩下奶油刮痕，上面，曾放着的蛋糕已经消失，只剩下一枚银质叉子，静静躺在一旁。
蛋糕吃太多，奚亦央为自己下的这碗面已经没了胃口，但她还是拿着筷子尝了两口，有些淡，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望着窗外，奚亦央不禁想，雨蔓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是不是在和褚梨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一定会吧，褚梨那么缠人，她好像天生就掌握了爱撒娇的技能，
还记得，她去给雨蔓送钱时，褚梨说话时的语气，真的很难让任何人对她产生恶感，当时甚至让奚亦央对自我产生了怀疑，面前的女生真的是她之前遇到过的褚梨吗？
午后夕阳下的褚梨头发乱蓬蓬的，却意外的不显得脏，反而有种旺盛又野性的生命力。
那时她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吸引雨蔓吧。
［1］：是陶喆的蝴蝶
第8章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