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学

闻溪撒谎了,她和顾屿珩说自己元宵节约了朋友去看花灯巡游,实际上并没有这位朋友。

她能感觉到今晚这顿饭,并不是阿姨主动邀请的,不然顾叔叔的表情不会那么惊讶,阿善也不会来一句,我妈明明说今晚吃剩菜的。

没有拆穿,是觉得这个“邀请”出发点是善意。

一次装傻,总不能次次装傻。

元宵这天,闻溪起早去附近市场买了几个包子和火锅丸子,穗城的冬天没有雪,但湿冷,一早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依旧冻得不停吸鼻子。

躲回屋后,闻溪把窗户都关上,连带着窗帘都拉紧,不让一丝冷意钻入。包子就着热牛奶解决了早餐,紧接着开始看书做题。

高二第二学期的功课会非常紧,除了把高三的新课程都学完以外,还会有一轮总复习,也是进入高三阶段前的基础夯实。

闻溪高一是在港城读的,因此有些内容会有偏差,她必须自己先自学一轮,后面才能跟得上总复习。

书房的窗台没有安帘子,白天能看到小区外面的风景,也听得见楼下的动静。

罗列知识点的时候,她就听到阿善的声音,正喊着他哥带他去公园看文化节表演。

笔尖停顿,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楼下的平地上,隐约能辨认出阿善的脚步声、自行车脚架被踢起,链条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桌上的手机震了几下,闻溪点开一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出门了吗?小公园今天有文化节表演,你可以去看看」

「我是顾屿珩,这是我妈手机」

楼下,阿善催促着顾屿珩快点出发,他却只盯着手机屏幕看。

没过多久,新消息进来。

「是吗,我出门了,有时间再和朋友过去」

顾屿珩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眼楼上的窗户,抿唇半晌,松开手刹骑车离开。

窗外终于没了两兄弟的动静,闻溪分明可以沉下心来学习了,结果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眼前浮现着文化节上该有的表演,想象着和他们一块看的画面。

穗城的元宵节果然如孟颖所说,异常热闹,八点钟不到就有人放烟花,窗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只可惜楼层太低,被遮挡了根本看不到。

闻溪没有开灯,怕被察觉到自己一个人在家,就这么抱着手机窝在床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被一阵烟花爆竹的声音吵醒,这一次,她趿拉着拖鞋往阳台走去,循声终于看见了那璀璨的光影。

阿善在楼下追着顾屿珩跑,要他点烟花,又要他给蜘蛛炮。动静把小区里的小孩子都引了出来,还有有的高声嚷嚷:“阿珩哥哥买了好多烟花!阿珩哥哥买了好多烟花!”

往常高冷的顾屿珩,这会就像是小孩头头一样,有求必应之余不忘组织纪律。一边指挥小家伙们站远些,一边负责点燃烟花。

“嗖——”

烟花像箭哨声一样刺穿厚重的云雾,伴随着砰的一声在空中绽开,半边窗台和楼墙都染上了亮光。

闻溪盯着那光束,慢慢翘起唇角。

真好看。

这是禁烟花爆竹的港城所看不到的风景。

元宵节快乐。

她在心底里默念。

-

寒假眨眼间过去,开学后班里转进来一位女同学,是从重点班退下来的,正好坐顾屿珩的位置。

闻溪有点不太习惯,老觉得后背很不自在。

从前顾屿珩会把桌子往后挪一些,她的位置就很宽敞,不至于一泄劲,后背就撞到桌沿。

换了新同学,不仅桌子往前,还摆满了习题册、水壶茶杯,闻溪都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往后靠,不然会碰到杯子。

课间,祝冷拉着闻溪去打水,一路上悄声八卦:“那个新来的一下课就往楼上跑。”

“嗯?我没留意。”

经过楼梯口,闻溪特地往台阶上瞥了眼,陆续有同学下来,唯独不见顾屿珩。

二班和八班相隔甚远,一个在一楼最右边,一个在二楼最左边。只有去打水的时候会经过最左边的楼梯,所以闻溪现在打水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来往经过也会忍不住偷看一眼楼梯口,只可惜一次都没遇见。

“辛磊说他都快憋死了,旁边就像坐了个木头人一样,不说话也不理他。”

祝冷也觉得这新同学性格很古怪,新学期开班会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很简短地报了下名字就没了。

落座后本着邻里友好原则和她打招呼,也是嗯了声就没下文。

“又不是天天往楼上跑就能回去了,校章上还不是已经变成八班。”

闻溪打好水,拍了拍祝冷:“别人的事,管不了。”

转身准备回去时,碰到刚下楼的辛磊,模样看上去垂头丧气,被闻溪叫住时还愣了下。

“我和你说,二班氛围太恐怖了!”

闻溪:“哈?”

祝冷:“你去找顾屿珩了?”

“对啊!我去,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是站在那看书,教室里静得像自习课一样,都在做卷子做题。”

辛磊回想自己上楼后那不由自主放轻脚步的动作,就显得很蠢。

“好压抑,还是我们自个班好。”

辛磊皮猴似的性子确实受不了那种氛围,恨不得马上回到自己班。他也突然理解了新同桌那个样子,因为2班全都是这样的。

闻溪抿了抿唇,佯装不经意地问:“那顾屿珩呢?也在做题?”

辛磊摇摇头:“在睡觉。”

闻溪失笑。

也是,这才符合他的人设。

三人回到班里,新同学还没回来,辛磊坐下时仍在感叹,怀念跟顾屿珩做同桌的日子。

谁不怀念呢,闻溪偷偷想。

连着一个多星期,闻溪和顾屿珩都没打上照面,重点班确实比普通班要努力,每天下午最后一节明面上是自习,实则是科目老师轮流上课,给学生答疑。

因此,他们要比普通班晚二三十分钟才放学。

有一次闻溪值日,打扫得比较慢,结束后走到停车场就看到顾屿珩和邹晴在一起。

她当即调转车头离开,没有往回看一眼。

二班跟八班唯一有交集的,是每周一节的体育课。第一周赶上下雨,大家都在教室里自习,第二周到操场列队点名时,八班队伍旁边正好就是二班。

顾屿珩个子高,在最后一排最右面,一列队伍向右看齐时的参照物就是他。

两个班,上的课程内容各有不同,热身活动做完,八班开始练排球,二班则是绕操场跑圈。

闻溪和祝冷组队,正好站在外围,顾屿珩经过时和她们招了招手。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顾屿珩变得有人情味了。”

之前可很少见他会主动和谁打招呼,去一趟重点班,恋旧了?

“有吗?”

闻溪眼角余光已看不见顾屿珩的身影,堪堪收回。

“不过我觉得他们班气氛闷闷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祝冷下意识搜寻新同学的身影,扯着闻溪的袖子示意她:“快看,又和二班的一起了,我就没在班里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

二班有几个女生已经结束跑圈,原地踏步休息,新同学也没找人组队练球,就过去和她们凑一块聊天。

闻溪心不在焉的,一个不小心没接稳球,撞到大拇指,疼得她嗷叫一声。

“没事吧?”

指甲盖留长的部分因为撞击,明显有道白痕,很快就有淤血,痕迹慢慢加深,力道再大些可能就直接折断了。

祝冷看闻溪疼得直吸气,举手打报告到一旁休息。

“没出血还好,就是有点痛,估计要缓一会。”

闻溪捏着手指头坐在台阶上,越过人群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似的,也朝这里望过来。

“是顾屿珩。”

祝礼比她先反应过来,抬手挥了挥。

没拦住,闻溪喉咙一阵痒,紧接着咳了两声。

抬眼就看到,他真的朝这里走来了,闻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紧了许多。

“怎么,受伤了?”

见闻溪一直捏着手,顾屿珩问,他背对着日光站在面前,运动外套的拉链开着,领口往两边敞开,露出里面的球服。

距离上一次看他打球,好像还是上学期那场班赛。

对了,他额头上的疤……

被刘海挡住了,看不到痕迹还有没有。

眼前忽然有只手晃了晃,打了个响指,闻溪回过神来。

顾屿珩:“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哦,就是指甲盖被撞了下,没什么。你们自由休息了?”

闻溪觉得自己脸颊热热的,不知道是天气晒,还是因为忍着疼,激起的生理反应。

两人忽然就沉默了,好像也没什么话要说。反倒是祝冷,主动问起顾屿珩在重点班的情况,是不是真如辛磊说的那样,压抑得很。

“还好吧。”

顾屿珩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不论周围环境什么氛围,都动摇不到他。

祝冷坐在台阶上晃着腿,好奇:“那让你选的话,你选二班还是八班?”

顾屿珩偏头看了她一眼,发出轻微的哂笑声,似乎觉得这问题太过幼稚。可当他扭头,发现闻溪也在看自己时,又不由自主地敛回笑意,下意识真的思考了一下。

日光薄薄一层落在他的肩上,难得有这么明目张胆对视的机会,闻溪听见他淡淡的回答:“八班。”

祝冷手握成拳怼了他一下:“我就知道!够义气!”

“重点班的进度很快,笔记也不少,有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

后面有人在喊顾屿珩,许是要催他过去打球。

闻溪点点头当作回答。

“走了。”

“拜拜。”

那道张扬又洒脱的身影,伴随着午后日光又重新跃入了她的视野里。闻溪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觉得,四十分钟的课程时间太短了。

-

从冬天到夏天,除了桌面上的练习题堆得更多了些,就是衣柜里的衣服变得轻便了。

月考、期中考、运动会、艺术节,每个阶段的推进都让闻溪感受到什么叫做一日一日过,时间去而不返。

中途闻溪还过了个生日,是她来穗城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徐潮浠带她吃了顿大餐,妈妈徐朝阳也是提前把礼物寄过来,蛋糕跟惊喜一样都没缺。

她没和祝冷他们说过自己生日,大家注意力似乎都沉浸在放假和水平测试两个极端,来回切换。

六月七、八两日是高考,高一高二放假,六月九日是高二年级的水平测试,分数会直接影响到一年后高考的录取档位。

也被称为小高考。

理科生考的科目是政史地,闻溪基础还可以,放假两日也没松懈,就在家里刷题。

高考结束,意味着他们即将进入高三,这个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之一。

徐朝阳和徐潮浠商量过,想过来穗城,在二中附近租个小单间照顾闻溪的起居饮食,好让她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

徐潮浠的意思是,看闻溪自己。

进入高三后,学校开设了晚自习,十点结束。

闻溪回到家也要十点半,洗漱完接近十一点。

徐潮浠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熬夜,闻溪刷题,她工作,可如若白天要她接送或者准备些有营养的餐食,她是没办法,忙不过来。

甚至有时候,徐潮浠还需要出差,一走就是好几天,小半个月。

徐朝阳的提议对闻溪来说,是有很大帮助的,关键就是看她自己。如果说她现阶段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突然多了个人管她,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提议时,闻溪犹豫了。

“妈妈不是很忙吗?过来陪读的话,会影响工作吧?”

闻家的生意都是徐朝阳夫妻俩一块操办的,这些年徐朝阳的脚步就没有停下来过。

不然也不会让闻溪一个人回来穗城上学,早就举家搬回来了。

让女强人做出陪读一年的决定,闻溪总觉得有点奇怪,反观自己,最近的学习也没有落下,成绩没有波动,不至于会让妈妈担心到搬回来住。

可不管闻溪怎么问,徐朝阳的说法都是一样,就是想照顾她,让她心无旁骛地学习。

如果搬到学校附近住,她就没法儿放学和顾屿珩一块回,一起探讨学习问题。想到这些,闻溪拒绝了徐朝阳的提议。

当然,她说得比较委婉。

徐潮浠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帮忙补了两句,大抵就是——

邻居小孩成绩年级数一数二,好不容易混熟了能抄抄重点班的笔记,这要是搬走了,资源就没了。

没有比高考更重要的事情,闻溪最终和徐朝阳达成了共识。

很快进入高三,换了新的教室,墙上多了块倒计时的板子。

二中的课桌是浅木纹色的学习桌,上面还留有一些字迹,看得出来学长学姐紧绷的学习状态下仍保有一颗有趣的心。

闻溪和祝冷不再是同桌,老班按照月考成绩排名,每个月调换一次座位。闻溪基本保持前三,祝冷成绩波动比较明显,还有过和辛磊坐一块的时候。

她把那次月考称为十月之变,鞭策自己一定要提高成绩,远离辛磊。

闻溪也不敢懈怠,帮祝冷之余也在不断刷题,很快迎来一模考。

二中的一模考拿的是省级的卷子,模仿高考模式,被称为水平最接近高考的模拟考,参考性极强。

根据往年数据也足以证明,学生一模的成绩排名和当年高考的成绩排名最接近。

因此每个人都很紧张,包括闻溪在内。

考前一晚她就没睡着,趴着窗户发呆,结果听到楼下传来生日快乐歌,谁过生日?

顾屿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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