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变了！
狂风肆虐，天象怪异，不祥之兆。
柠栀头裹纱巾加快脚步，欲寻一住所躲过风暴，刚进城时却被一罗锅老汉拦住。
“姑娘行行好，我那小孙女儿入了巷口便不知去向，我腿脚不便，可否替我去寻得？”
柠栀见那老汉着急欲哭，没得多想，小跑至小巷拐口，替老汉去寻孙女。
却忽然脚下不稳，被重重绊倒，还未等爬起，后背便被有力抵住动弹不得，紧接闻到一股异香，顿感意识恍惚，晕了过去。
那老汉转身幻化作一块粗布，将已晕死过去的柠栀包裹，一坨布包便向远方慢悠悠飘去了。
无人注意巷口一身着赤锦的矜贵公子半靠在墙边，慵懒贵气，随手打开折扇，淡淡吐一字。
“蠢。”
——
黄沙风暴肆虐呼号，似是厉鬼的惨叫，却连一丝一缕都未踏进这地下的世界。
阴暗逼仄的地下室内，用红纸糊的灯笼照的整间屋子都异常诡谲。
柠栀在一股浓重辣眼的药味中，意识逐渐清醒。
待到可以模糊睁开双眼，却只能见昏暗的周围。察觉手脚被捆绑，就连艰难将脖子归正都用了好些力气，额头沁满了汗珠。冰凉的石板上有些泥土沙砾，硌的脸皮似锉刀划肉般刺痛。
忽然听到对侧床榻上似有响动，柠栀眯眼仔细看去，见一约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被摘下了眼球。
眼球“噗通”一声被扔进地上的脸盆里。
顿时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声气息，便传进了那剜眼老妪的耳朵里。
老妪转头，正巧与柠栀双眼对上。
随即拿着那般剜眼的弯刀，一步一步朝柠栀走来。
那老妪慢慢蹲下，眼中杀气更甚，却淡淡笑着，对待十四岁的少女即像对案板上的死鱼一般，不怒反笑：“姑娘你怎这快便醒了，上一位还未结束呢。”
然后又偷偷憋笑，神经兮兮的趴在地上与柠栀对视“我活计好，不疼的，你莫怕。”
柠栀药劲未过，身上酥软无力，试图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但比这些更为恐怖的，是柠栀发现自己用不出仙法了。
没有仙法的小仙，与凡人无异，被下了药等待剜眼。
那老妪拿着小弯刀在柠栀眼前比划，似是在找寻合适的下刀方向。
弯刀的寒光叠加着灯笼诡异的红光，反射在老妪脸上，此刻的她像是地狱的恶鬼，满眼兴奋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却迟迟未动刀，惊呼一声后又开始兴奋狂笑，嘻嘻嘻嘻。
整间房充斥着诡异的笑声。
只见她兴高采烈的去柜子里取出一小瓶药粉，倒在小香炉里。
“姑娘，你的眼睛若是被剜去，再安上假眼，似是不如你这真眼好看。”老妪脸上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这香可不若我的活计麻利，你恐要受些苦头咯。”
这熏药有毒，不常用的原因就是发现许多女子在熏香的过程中便死了。
但老妪顾不得这些，她只想完成一件完美的盲妓。
女孩的鲜活的生命远不如她完美的作品重要。
老妪搬来一角方凳，将香炉搁置其上，又将柠栀拖拽过去，像拖拽一块毫无生气的死肉。
柠栀这才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女子，被剜过的，还未剜的。
都如死猪般毫无意识的任人宰割。
柠栀被拽到熏香旁，缕缕药烟从香炉的缝隙里缓缓升起，钻进柠栀眼睛里。
眼球瞬间酸痒无耐，似是有成千上万的蚁虫在攀爬啃咬，又像是数以万计的小手在眼眶中瘙痒。
待到瘙痒过去，只剩干涩与阵痛。
随着阵痛袭来，一同而来的是痛感慢慢冲散药劲后留下的清晰感知。
待到整个人身体正逐渐恢复时，眼睛也正逐渐变得灰暗。越想用力看清，越看不清楚。
更可怕是越加能清晰的感知到眼睛的变化，而却又无能无力。
“美，太美了。”老妪痴痴的笑着，便拿着一大盒子，仔细比对床榻上女孩的相貌，挑出适合的假眼，裹了药水，又按进眼眶。
待到那女孩的第二只眼睛“咚”的被塞进眼眶，柠栀视野已经完全黑了，整个人都陷入了幽暗的世界，永远的幽暗。
不知过了多久，柠栀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被人直接扛起向外走着，张了张嘴，但仍旧无法出声。
突然闻到一股土腥气，药水的味道已然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嘭”一声关门的声音，柠栀猜测自己已被带出地下室。
而那漫天的黄沙风暴也已至此，钻进柠栀鼻孔，刻进肺腑。
柠栀感觉自己被放在了软榻上，屋内暖香阵阵，那人也推门出去了。
正欲摸索，想要寻着那关门声靠近门口，突觉一只手，附在自己脸颊上细细摩挲。
柠栀害怕的瑟缩起来。
又忽觉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
想来是那人凑近打量柠栀向后去躲，头撞到后墙发出闷哼。
发觉自己声音恢复，便怯生生的问道“……你是谁？”
那人却并未回复，只是手指轻触柠栀额前，随即柠栀便意识模糊，昏睡过去。
——
吹过一夜的风暴已退，清晨叽喳的鸟叫声将柠栀吵醒。
柠栀微微探头向窗外看去，发现天已大亮。
揉了揉眼睛，也未有酸涩之感，好像……
……等下，眼睛？
柠栀激动惊呼出声，自己眼睛居然好了。跌跌撞撞跑下床，向窗外去看，与平时无异。
遂跑到门口，正欲逃跑。
却见一身着赤锦的公子站在门外。
柠栀将其拉进房间，苦苦哀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声情并茂的描述了昨日自己所见所闻，想要他立即救自己离开。
只见那人听后满眼心疼，柠栀想着计划要成。
赤衣公子薄唇微动，柠栀激动不已，有救了！？
却听那公子大声喊道“刘妈妈！！”
柠栀疑惑，还未搞懂状况，只见一体态肥硕丰盈的女人推门进来，满脸堆笑的询问发生何事。
柠栀听那红衣男居然把自己告发了？！错愕不已。
刘妈妈一边道歉赔罪一边让两壮汉将柠栀擒住，拎出了房间。
柠栀双手被钳住，动弹不得，任由刘妈妈审视。
刘妈妈顿觉活见鬼了，在那老妪手底下出来的姑娘，不死就不错了，居然眼睛也没瞎。
即问道“你是会医术？”
柠栀未回应，却见旁侧一搂着舞女的男子正路过，瞧见这边的热闹，笑道：“哈哈哈哈哈，会看病？那你看看我有啥病啊。”
柠栀撇了撇嘴，随口一说“我看你有癔症。”
却见那男子长大了嘴，似是能塞下一整颗鸡蛋。只因他确实有癔症，好几日未入睡了，来这春香院就是找能哄人入睡的法子。
“你真会瞧病！姑娘，噢女菩萨，我这病该如何治？”那男子上来却要拉柠栀的手，被刘妈妈拦开，招呼着让那俩大汉将柠栀带走了。
柠栀并不是猜的，而是看到的，这男子日后会买入许多治疗癔症的药材。
柠栀这才说男子有癔症。
——
一日后，满大街都在谈论镇上出一神医，包治百病。
东街口，两妇人打了照面凑在一处。
即见那高的问那矮的“袁家婶子是去何处啊？”
矮的一摆手，脸色为难“快别提了，我那儿娶一妻，还有八个通房。好些年皆无所出。遂我去问问有没有女人吃了即可生娃的药。”
高的诧异，规劝道“哎呦！老婶子，快些带你儿去给那神医看看吧。”
只见那矮的说“我儿有什么病？！我是去给那几个没用的东西寻了药，喝下去保管有孕。”
那矮妇人越说越起劲儿，仿佛她那乖孙即在眼前，一跑一颠地站至队尾。
可捋着这队头儿朝前儿走，却哪里见得医馆！分明是城里最有名的青楼——春香院！
好容易排到头的病人进了诊室，却见坐诊的人，哪有什么仙风道骨的神医！乃是一头戴幕篱的娇小女娃。
这女娃写药方算钱连算盘都不用，只听她“熟地二钱十八文，生地二钱十四文，归身二钱四百五十文，白芍十七文、甘草、桔梗、玄参均半钱共一千五百文，贝母、麦冬、百合各两钱半共计四百八十文。”
“故一共二两四钱银子七十九文，外加诊费一两银。”一气呵成，长吁一口气。
听其声音怕只有十四五，还将医馆开在青楼，顿觉受骗。但又不忍浪费这些时间排队，也只能坐下让其看诊。
待到一盏茶的时间出来，只见病人神采飞扬，夸赞声不断。
后续排队的人见此情景更是激动紧张。
听说这神医很是奇怪，虽医术高明，却不曾有一丝医者仁心。
不论穷富，看诊一次皆一两银，不用多，也必不可少。
很贵吗？柠栀查看世间医者，行医看诊的平均诊费却为一两银啊，自己总不能扰乱市场。
市场被扰乱，货币流通不顺，很多人命数就会改变，遂保护市场！决不动摇！这是财神的职责。
或许看到这里你要问了，财神？看病？
是也，就是财神在坐诊看病！
其实柠栀不会医术更不会问诊，望闻问切都只是做个样子。
要问为什么柠栀看病如神医般药到病除。
第1章 第一章｜春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