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得真好啊。刘牧云心里生出感慨。
这中年女子虽然样貌奇怪，人却白白嫩嫩，憨憨胖胖但并不痴肥，显然被人照顾得不错。
黄文灿被女子吓到了，她家教好，心里慌张，面上还笑着对女子点头示好。
“你们找哥哥？”
中年女子很欣喜，她想和这两个姐姐玩，她把门完全打开，门上的灵纹闪烁了几下便灰暗了。
“我们找张师兄。”刘牧云说道。
“我哥哥叫张十中。”女子不知道什么是张师兄，面露疑惑。
“对，张师兄的名字就叫张十中。”
什么张师兄？女子听不太明白，但知道这两人是来找哥哥的，便欢快对着两人招手：“你们进来玩，哥哥要等一会儿回家。”
女子对时间没有概念，张十中闭关好几月甚至好几年，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她说的一会儿，和刘牧云两人理解的一会儿并不一样。
听女子这样说，刘牧云想着那不如就进去等着张师兄回来。
刘牧云和黄文灿走进了柳君斋，背后的大门缓缓关上，只是门上被破坏了的灵纹并没有恢复原样。张十中花了大价钱请的门灵和请人绘制的防护法阵，都被一道蛮力毁坏了。
柳君斋的大门，如果没有特制的钥匙，那是进不得出不得的。
阳光和煦，灵花灵草芬芳，柳君斋内风景很好。
中年女子匆忙忙翻出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了刘牧云和黄文灿：“给，一起玩。”
“你…是张十中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刘牧云好奇问道。中年女子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叫张十中哥哥其实是有些怪的。
“十七妹。”十七妹甜甜笑道。
“你们家人取名字真有意思，都带数字。”
十七妹歪着脑袋不太理解。
“就是十、十七、还有一、二、三这样的数字。”
十七妹恍然：“哦哦，十三姐姐出去了，十二姐姐出去了，十一……十一……”
十七妹记不太得十一姐姐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了。
刘牧云忽地手臂上寒毛竖起，她有些害怕起来，怎么觉得阴森森的。
“你的姐姐们都出去玩了？家里就你一个人吗？”黄文灿问道。
十七妹摇摇头：“还有十八弟弟，我去找他和你们玩。”
十七妹欢快跳起来，往屋子里跑去。
“看来你真不是张师兄的妹妹。”十七妹根本不认识刘牧云，黄文灿这才相信了刘牧云的之前的话。
“你别难过。只要你好好修炼，未来成就不一定比别人差的。”黄文灿拍着刘牧云肩膀鼓励道。
刘牧云笑得勉强，她现在心里毛毛的，没心思和黄文灿聊闲天。
天空有云飘过，挡住了太阳，光线暗了下来，刘牧云发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比别的地方更暗，她这才发现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柳树，且柳树的树阴遮住了她们。
上学堂的时候，讲师说柳树是难得可以供小修士使用的凡间材料，柳树天然有束缚魂魄的作用，所有柳枝可以收集起来，炼制束魂钉。
“你看什么？”黄文灿跟着抬头。
“没看什么，就是复习下老师说的课堂知识。”
“啊？”
“弟弟跑慢点！会摔跤！”
十七妹的声音传来，同时来的还有小孩悦耳的嬉笑声。
“咦？那个十八弟年纪那么小吗？”小孩声听起来也就四五岁，可十七妹又是五十岁的样子，张家兄妹的年纪真叫人看不透。
一只同刘牧云一般高的面目狰狞的灰皮僵尸冲着刘牧云就跑了过来，黄文灿失声尖叫，刘牧云呆愣原地。
刘牧云是很害怕的，只是她太怕了，手脚僵在原地，根本动弹不了。
“弟弟，别跑！”
灰皮僵尸刚跑到近前，就被十七妹一把抄起抱在了怀里。
“弟弟太调皮了。”十七妹不好意思地对着刘牧云和黄文灿笑了笑。
“但我弟弟很可爱的。”
十七妹举着灰皮僵尸，把它的脸举到了刘牧云面前。
刘牧云手软脚软，眼睛也呆愣愣得看着凑到她跟前的狰狞鬼头。
嗯？这灰皮僵尸并没有在动。或者说它并不是有意识地在动。
灰皮僵尸能跑能跳能发出声音，可它的皮是被缝在脸上的，它发出的声音也是几段重复的叫喊。
黄文灿手里捏着符咒，这是她爹娘塞给她防身的，一旦灰皮僵尸有什么异动，她便会第一时间引燃符咒，重创僵尸。
“你弟弟很可爱。”刘牧云咬着牙强撑着说道。
十七妹歪头一笑，放下灰皮僵尸，灰皮僵尸欢笑着蹦跶走了。
“哎呀，弟弟，别人夸你，你要说谢谢，怎么又去玩了？”十七妹看着灰皮僵尸无奈笑道。
“是被炼制成傀儡的人。”黄文灿小声说道，炼制傀儡的手法并不好，所以傀儡和死尸生前的样子相比有极大变形。
“这张师兄什么来历，炼制活人是要受重罚，驱逐出山门的。”黄文灿皱眉道。
刘牧云摇头：“你看那傀儡，四肢矮短，头骨严重畸形，这是天残者。”
这样的天残者，是活不久的。刘牧云替刘老爹求医问药的时候，撞上过不少同样背负苦难的人，也见过这样的天残者，他们亲人想救，但是他们最多活不过五岁。
这具傀儡的身体看上去应当也有十岁左右了，若无灵药灌体，是肯定活不到这么久的。
“张师兄应该是尽力想将自己的弟弟救下来。”
可修仙者毕竟不是真的仙人，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十八弟还是早早离去了。或许是张十中舍不得，也或许是张十中怕十七妹伤心，才将十八弟的皮囊留了下来。
“……”刘牧云的猜想很有道理，黄文灿被说服了，只是……
“张师兄的弟弟妹妹怎么都……”
怎么都有奇奇怪怪的病，不知道其他兄弟姐妹如何，十八个里有两人得怪病，这概率也很大了。
“灿灿，你饿了没，我饿了。”刘牧云摸着肚子，打断了黄文灿的话，自从上了东华山，刘牧云吃饭就很准时了，东华山能给弟子们足量的食物，刘牧云还能每日吃小点心和很甜很甜的瓜果。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刘牧云有一块银白色荷包，就是尹华赠她的那个，据说叫什么乾坤袋，可以放好多好多东西。除了尹华本就放在里面的灵石灵符等，刘牧云就往里放了些吃的。
“姐姐，我去准备午饭。”没等刘牧云拿点心出来，十七妹就拍拍手说道，她知道的，哥哥姐姐教过她，有客人来，要准备最好的饭菜。
“不用麻烦了。”刘牧云忙说道，她怕十七妹再弄出什么吓人的东西来。
刘牧云现在已经后悔进到柳君府了，这里有些诡异不说，而且张师兄或许并不乐意外人进到他家里来。
十七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可听不到别人讲话，她蹦蹦跳跳去厨房了。
院子里起了一层雾，薄薄的轻轻的淡淡的一层，这雾气遮挡不了天上耀眼的太阳，却挡住了几米外本可以清晰看见木头纹路的木门。
“我们有麻烦了。”刘牧云和黄文灿小声说道。
黄文灿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是十七妹？不对，她看上去人挺好的。”
十七妹和常人有异，但正是如此，她的心性情绪展露无遗，她就是个天真痴傻的小女孩罢了。
“是…张师兄？”黄文灿忽然想起自家爹娘说过，有些修士疑心重的，怕仇人寻仇，就会在洞府内布下杀阵，外人擅闯，就会触发。
“我不知道。”刘牧云说道，她对张十中的了解其实不太多。
她们安安静静待在原地没有动，她们才刚进学堂，法阵是什么都没学，万一乱动触发了什么，把命交待了可怎么办。
十七妹很快将饭菜端了来。说是她端，其实她就拿了一把筷子，饭菜是一只简陋的傀儡端来的。
出乎意料的，饭菜简单又丰盛，说简单是因为没有那些灵米灵植，说丰盛则是这些菜都是刘牧云几个月前梦里才会出现的。
炒青菜，炖鱼汤，红烧茄子，大肉圆，还有小河虾炒豆腐，五个菜，看上去家常又美味。
“姐姐，你们来吃呀。”
饭菜还热乎着，是新鲜现做的。十七妹显然没这个能力自己做。厨房里大概还有只专门烧饭做菜的傀儡。
很多修士的洞府里都会放几只傀儡，平时洒扫之类的杂活就交给傀儡，省事省力省心。
专门烧饭做菜的傀儡，市场上是没得卖的，傀儡是要用灵石启动的，凡人买了舍不得放灵石。而修士大多辟谷，也不需要这样的傀儡。
张十中应当是特意自己做了只烧菜的傀儡。
这是黄文灿的科普和猜想。
哇，张十中还有这样的本事。
刘牧云羡慕了，她觉得傀儡可太能干了。张十中能做烧菜的傀儡，那能不能做播撒种子，收割粮食的傀儡？
这几日做梦，刘牧云梦见自己有千亩良田，都长满了麦子。她一个人收不过来呀，梦里都急哭了。要是梦里的她能有帮忙收粮食的傀儡，那多好啊。
“十七妹妹，你平常怎么出门呀？”刘牧云柔声细语问道。
“我不出门，哥哥说，外面有坏人，我出去会被坏人抓走。”十七妹有些害怕起来。
“哥哥姐姐们也在外边，坏人会抓他们。”
十七妹很担心在外的哥哥姐姐，只是她知道哥哥姐姐是为了家里，她不敢多说什么。
“你哥哥姐姐出去多久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眼下刘牧云她们等待的时间可不止十七妹之前说的“一会儿”了。
“他们一会儿就回来。”十七妹说道。
“嗯，哥哥会回来早一会儿，姐姐要多一会儿。”十七妹补充道。
“姐姐去很远的地方了，我有点想她们。”十七妹的情绪低落下来。她每天每天看着姐姐们的画像，可她还是不太记得姐姐们的样子了。
刘牧云和黄文灿对视了一眼，知道十七妹的姐姐们多半是很久没出现过了，不知是在外历练还是……
“来来来，吃菜吃菜，我可好久没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了。”刘牧云夹了个大肉圆放到十七妹碗里，这些菜定是十七妹最爱的。
“谢谢姐姐。”十七妹道了声谢，捧着碗，小口小口吃起来。
她身后那只傀儡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痴傻儿照顾不了自己，常会因为小事受伤，比如吃饭太快噎到自己。张十中出门前，给十七妹布置了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
布置了这样的环境，张十中怎么还会让十七妹有能力开门将其他人放进来。
刘牧云想到此前听说的玉壶真人死于碧渊，因伤逃脱的一人也死在洞府，那么现在是不是轮到张十中了。而她和黄文灿是误闯入这个死局的倒霉蛋。
“多吃点。”刘牧云往黄文灿碗里也夹了个肉圆，相识一场，一起做饱死鬼吧。
黄文灿没吃过凡间的菜肴，现在很是新奇。饭菜毫无灵气，吃了会给身体输送一点点的养分，浪费时间吃饭，不如用这个时间冥想打坐。黄文灿吃第一口肉的时候并不喜欢，肉的些微腥气让她皱眉，再吃一口又觉得有股油润香气。
“还挺有趣的。”黄文灿感受着肉圆外脆里弹的口感，觉得很是奇妙。
见十七妹和黄文灿都吃的欢快，刘牧云自己也夹了颗肉圆，她贪心，张大了口，将肉圆咬了一大半下来，香，真香！
“哥哥回来了！”十七妹惊喜道。
消失许久的门忽然出现，一个冷厉的身影从门口走入。
“谁让你们来的。”张十中语气平淡，含着的杀气煞气却叫人心里发麻。
“哥，哥哥。”十七妹害怕低头，哥哥有时候会很凶，她有些怕。
刘牧云捶打着胸口，她一口肉圆噎在嗓子里，眼睛直翻白。她被张十中吓住了。
黄文灿哆哆嗦嗦给刘牧云倒了杯水，给刘牧云灌都灌不下去。眼看着刘牧云出气多进气少，就要被这一大块肉圆给噎死了。
张十中一掌拍到刘牧云背上，疼，好疼，不用看，也知道背上一定有了个明显的巴掌印。那一口肉叫这一掌给拍了出来。
“对不起，张师兄。”刘牧云忙道歉。
“对不起，张师兄。”黄文灿跟着道歉。
“对不起，哥哥。”十七妹虽痴傻也懂得一点点人情世故，从众肯定没坏处。
张十中发火发到一半被刘牧云突然噎住这件事给打断，他还得出手救人，同门有性命之忧，能救必须救，这是师门规定，他没有办法。所以他更憋屈了。
他双手掐诀，想将眼前这两个小东西狠狠扔出去。
小孩的嬉笑声靠近，那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灰皮僵尸又跑回来了。
张十中松了手，双手垂着，神情也平静了下来。
“你们都知道了。”张十中淡淡开口。
知道了十七妹天生痴傻，知道十八弟是天残，知道……
一副画像从柳树上落下。
画像上是一名女子，女子神情恬静，样貌看着和张十中有八分相似。
“啊，姐姐。”十七妹忙将画像拿起，哎呀，自己是不是又乱放姐姐的画像了，哥哥会生气的。
“姐姐的画像在这儿，娘亲的呢？娘亲的在哪儿？”十七妹有些着急。
“还是，这是娘亲的？是姐姐的画不见了？”
“张师兄莫冲动，中了敌人的奸计！”刘牧云忙大喊。
“张师兄，我怀疑有人要害你！我们还未入道，怎么有本事打开您的洞府？方才我们想出去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出去的门……”情急之下，刘牧云语速惊人，短短几秒，就噼里啪啦说了很多。
不能让十七妹再说下去了。刘牧云已然知道张十中要隐藏的秘密。
有大夫和刘牧云说过，这血脉亲近之人，像是表亲什么的，是万不能亲上加亲的，生出的孩子有大概率会得先天疾病。
那更亲的血亲结合，生出的孩子几乎都会有大问题。
张十中的父亲是个泯灭人性的酒鬼醉汉，刘牧云之前听张十中辱骂过他。那得做出什么样的事，才能被称为泯灭人性呢。
“哦，有人要害我。”
“他害我的方式，是把你们两个骗到我的洞府，关着你们，不让你们走？”
“他要怎么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