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掌柜面露难色,对沈秋那恃宠而骄的模样愈发厌憎,却又不敢显露分毫,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一边小心翼翼地察看着裴寂的神色,再次开了口:“主子,定下此石之人乃是李家二郎,并且已经交了定金,若是毁约,岂不是坏了规矩?”

沈秋已然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裴寂的衣袖,睁着一双懵懂无辜的水润眼眸,侧目而视,“是陇西李家?”

察觉到沈秋的动作,裴寂微微蹙眉,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烦乱。

掌柜躬身,神色愈发恭敬,忙不迭地应道:“正是陇西李家。李家二郎是出了名的爱石之人,那日一眼便相中了这红丝石。”

“李二郎倒是有几分眼力!” 裴寂面色无波,掌柜心中直犯嘀咕,实难察其喜怒。

只得赔着笑脸,又给沈秋介绍其他的奇石。

沈秋纠结地轻咬着下唇,“既是李家二郎定下的,那便罢了,奴婢自是不敢同李二郎相提并论的。”

掌柜一听,差点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儿,恨不得堵了沈秋的嘴。

陇西李家乃是大魏数一数二的门阀,并与晋王和楚王都有姻亲关系。

“区区李氏罢了,怎比得上秋儿。那李二郎若是有什么不满,让他尽管来找本王便是。”

裴寂斜睨了沈秋一眼,唇角有一瞬的微微上扬,未料到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竟也会挤兑人。

“李家?”裴寂凤眸微眯,透出一股危险的冷意。

到底是晋王还是楚王?

不管是谁,敢把手伸这般长,都得给他砍了。

掌柜自是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眼看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心疼的恨不得捶胸顿足。

陨铁一事毕竟是机密,便是连掌柜的都不知晓,裴寂不愿声张,只能暗中调查。

取回陨铁之时,已然是午时了。沈秋正在寻思着如何才能脱身前往醉月楼,便听闻裴寂开口吩咐成风去醉月楼订包间用膳。

这可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醉月楼位于阗城东,是阗城最负盛名的酒楼,番邦及周围国家的商旅经常云集于此,是极为重要的贸易交流地。

马车没行多久,便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抬眼望去,便瞧见一座颇具西域风情的四层酒楼。

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醉月楼”,赫然映入眼帘。

因着已经预定了房间,掌柜一见到二人,立刻躬身迎了出来,将人引上四楼,入了包厢。

醉月楼之所以闻名,非独因其楼内美食,亦因其所处位置极为特殊,坐于四楼便可眺望西北罕见的一条大河,苴河。

然而沈秋推开窗,却无心欣赏窗外令人震撼的景致,心中忐忑不安,若未能见到联络之人,自己小命能否保住?

不多时,小二便将饭菜酒食送了上来。

裴寂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布菜。”

“……会。”她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即便如今升了品级,也只是在书房伺候的丫鬟,哪里懂得布菜之事?

可回过神来,却觉这是个良机,略一犹豫,便应了下来。

先是开了酒坛,酒香霎时四溢。

觑了眼裴寂的神色,见他并无异样,便端起酒坛为他斟酒。

沈秋手指很好看,纤细白皙,倒酒的动作极为娴熟。

“今儿你立了功,本王自是要赏,这碗酒便由你先喝。”

“……奴婢不善酒力,怕醉酒污了王爷的眼。”

因着打定了主意要将裴寂灌醉,沈秋自然不能自己喝了。

然而裴寂却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将酒盏推至其前。

沈秋哪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却未曾料到原主酒量极浅,几乎是沾酒即醉,这一醉,便失了往日的谨小慎微,扭头便问,“王爷怎的不喝?只让我一人喝,不公平。”

说罢,又倒上一碗,递给裴寂。

一旁的侍卫见状,不由暗自为沈秋捏了把汗。

这秋儿实在是胆大包天,不知道王爷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吗?

见沈秋玉雪般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本就艳丽的眉眼水雾缭绕,染上红霞,娇媚的让人想咬上一口。

裴寂眸色暗了暗,却并未与她计较,“这酒好喝吗?”

“好喝,甜的。”沈秋撑着微醺的眉眼,轻轻点头,声音软糯,好似在撒娇,说完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模样天真中带着魅惑,惹得一旁侍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裴寂面色一沉,冷眼扫过几名侍卫,顿时宛如冷风刺骨,侍卫们一个激灵,均是压低了头颅,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下去。

正这时,一阵冷风吹来,沈秋被吹的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几分。

再看裴寂不紧不慢地浅酌,如精心雕琢的画卷,优雅又疏离,眉目间是一贯的清冷,没有一丝醉态,若不是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沈秋甚至以为他喝的是水。

看来要灌醉裴寂是不可能了,心念一转,本就醉意朦胧的眼眸里氤氲起水雾,沈秋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突然一捂嘴,干呕了两下,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不适,抬眸看向裴寂,“王爷,奴婢出去醒醒酒……”

得了裴寂的允许,沈秋捂着嘴,快步出了房间。

醉了是真的,但也没那么想吐,不过是趁人不注意,抠了几下嗓子,结果现在倒是真的有些想吐了。

刚到楼梯口,沈秋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这下酒彻底醒了,借着洗漱的引子,便下了楼,直奔三楼乙字包房。

房间里,一个酒糟鼻,三角眼的算命先生正坐在那里满心陶醉地喝酒,旁边还放着算命用的卦幡。

看他那身装扮倒是与曾南漳有几分相似,可却全然没有曾南漳那种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倒像个行骗的江湖术士。

对过暗号,算命先生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眼瞳里带着贪婪,“果真是长了一张小妖精的脸,难怪能进西北王的书房里伺候。”

沈秋泛着泪光的桃花眼,娇弱无比地看向算命先生,本就娇软的嗓音被她刻意掐出了勾魂的夹子音,“奴婢也只剩下这点优势了,如今王爷是一刻都离不开奴婢,非要奴婢时时刻刻贴身伺候。”

“你倒是好命,主子说了,利用好你的优势……”

听着算命先生交代完任务,沈秋便退出了房间,却并未立刻回去,而是去后厨准备了些醒酒汤。

四楼天子号包房内,裴寂听玄五汇报的消息,手指轻晃着酒盏,酒水微荡,酒香四溢,“盗取军事图,阻止曾南漳为本王寻矿?”

胆子倒是不小……

“即是已经查明此女为细作,不如属下去将其除掉。”

裴寂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手中摇晃的酒盏陡然停在半空。

玄五自是知晓主子的脾性,当即一慌,俯首跪下,“是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

“回去自领四十军棍。”

玄五应了一声,随后便退出了包房。

不多时,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沈秋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怎的出去这般久?”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裴寂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慵懒。

“奴婢喝多了,不舒服,便去后厨喝了些醒酒汤,这儿的醒酒汤味道还不错,王爷可要尝一尝?”

“你有心了。”裴寂盯着沈秋,眼神中透着深意。

沈秋心里咯噔一下,好似被人给看穿了一般,脸上泛起一丝窘意,讪讪一笑,“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翌日一大早,沈秋如往常一般前往书房打理。

将书架上的书籍摆放整齐,自来了书房,得了空沈秋便会翻看书架上关于大魏各地的风俗地理类书卷,对于大魏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西北是大魏最重要的军事重地,却也是最贫瘠之地。

干旱少雨,水源匮乏,又因为战乱,饥荒时常发生,山中的植被生态系统也遭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

如今又因藩王之间不时征战,致使众多难民前往西北避难,其中隐患自是不言而喻,而曾经的原主便是这众多难民中的一员。

沈秋收回思绪,抬眸便瞧见桌案旁的竹筒里搁着几卷画卷。其中有一卷画卷已然泛黄,且尚未装裱,单瞧纸张的新旧程度,便能知晓这画有些年头了。

先前她来打理书房之时,并未见过这幅画卷,想必是裴寂方才看过不久。

沈秋心中好奇,便将那卷画取了出来,在桌案上缓缓摊开,竟是一幅西北地形图。

这幅图从精准度与地形绘制方面来看,远不及如今的地形图那般完善,可上面却密密麻麻地做了诸多标注,俨然是一幅军事图。

“你在做什么?”裴寂刚推开书房的门,就瞧见沈秋正专注地看着地形图。

那突如其来的清冷嗓音,惊得沈秋手抖了一下,垂眸心虚地瞥了一眼裴寂,总有一种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感觉。

“奴婢见这画卷未曾装裱,还有些卷边,便想着取出来修补一番。” 沈秋赶忙从桌案旁退开,一个不慎,“啪叽” 一下被案桌腿绊倒,身子前倾,朝着一旁放置画卷的竹筒扑去。

就在沈秋即将扑到竹筒之际,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手臂一用力,便将她拉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一想到裴寂的狠戾,沈秋便觉得全身发冷,生怕认错稍迟便会挨上一顿打。

忙不迭的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裴寂那深邃的眼眸,沈秋有一瞬的怔愣,说实话,裴寂长得实在是好,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武将的英挺健硕,放到现代妥妥的顶流。

裴寂收回手臂,转而抬手捏住沈秋的下巴,迫使她只能面向他,指尖萦绕着少女身上的温热气息。

面前的少女雪肤花貌,尤其那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纯中带欲,“确实长得不错。”

沈秋被他看得胆战心惊,这般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竟让她陡然想起昨日在醉月楼之事,只觉后背的汗水如细密的雨珠,不断往外冒。

见她眸子里掩饰不住的恐惧,裴寂这才满意地松开手,淡淡的来了一句,“下次若是再犯,本王绝不轻饶。”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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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搞地质勘探
连载中小道不可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