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可接受的,但不是真的。

正面问起来商音并不会回答,即便是后来束娇把问题叙述成想要一个正常世界,可是问题仍旧是是否是真实世界,商音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足够拐弯抹角,也足够模棱两可。

束娇笑了下,没有说话。

医务室的空气泛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冷的令人发指,没坐一会儿束娇就缩到被子里去了,商音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面色如水,只有偶尔的翻页声与镯子碰撞的清脆。

突然间,她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说:“门外的风景又变了。”

商音眉头微蹙,昨天晚上她就察觉到有人差点进来,只不过最后还是离开了。

“我知道。”她回。

束娇抱着有些薄的被子,脚被冻的冰冷,问:“你不能开个空调吗?”

医护室里的气温确实低的吓人,门口的温度计甚至停在了7度上,已经与冬季室外的温度没有区别了。

“书上说那样对伤口的恢复不好。”商音说。

“把人冻死也不好吧?”束娇说。

“他的精神力正在运转,还在做梦,不会死的。”商音合上书,又道:“休息室里边有空调,你可以回去。”

“我才不要。”束娇又缩回被子里,像一只气鼓鼓的海豚,被子里只有陆陆续续的综艺欢闹声传出。

商音无奈起身去查看林格的情况,昨天烧了一个晚上,今天温度依旧没下去,但是好在病人似乎已经恒温了,并没有过多难受的表现。

男人的脸颊被烧的红彤彤的,嘴里总是在呢喃着同一个名字,为了治疗头皮上的伤口亚麻色的头发被商音剃掉了一半。

男人似乎还沉溺于梦乡中,迟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

林格生活在拉格乌斯山的山巅,那里风雪弥漫,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骄阳天,世人们说那是最靠近天的地方,可是那里却拥有终年不化的雪,以及刺骨的寒风。

作为拉格乌斯风雪族,他们在碰上战争的时候手足无措,在战争的争斗下被划分进贝莱,而山的对岸就是依乌,他们原本的家乡。

在林格十岁那年有士兵找上了他们,让熟悉拉格乌斯的他们带领士兵翻越山脉,很少有人能够跨越这连绵的陡峭而冰冷的山脉,而为了战争,他们需要通过这一条并不算严格防卫的划分线,潜入敌国的阵营。

林格的父亲被指着脑袋逼迫着同意,族人们与世无争,对这样的想法不同意,他们不希望战争牵扯到圣洁的山,然而战火已经牵连到了他们。

士兵们用枪指着他父亲的脑袋,母亲则冷漠地坐在一边,炉子里的篝火噼里啪啦作响,昏黄的火光映着林格稚嫩的脸。

那天晚上,罕见的,父母早早休息了,林格被强行拉到床上睡下,他捂着耳朵,假装听不到隔壁屋子里那群士兵的脚步声,动静直到半夜才消失。

第二天一早,炉火边还烧着母亲凌晨熬的汤,是要翻山越岭去最近的镇上才能买到的香肠和冻蔬菜熬制的汤,一般过节的时候才会有,已经少了一半,是父母吃的。

家里边的装备没了两套,父母都走了,他们死在依乌士兵的子弹下。

来找他们的不是贝莱的士兵,而是依乌的间谍,他们死在了间谍与依乌士兵的夹击下,和那些士兵一起,尸体不知所踪,林格找了半座山才在悬崖边的枯木上找到了母亲的围巾。

那条围巾是深灰色的,飘扬在拉格乌斯的寒风中。

林格的母亲是个非常聪明锐利的人,他的父亲则沉默寡言,但是作为一次次翻越过这座山的人,他们是否真的察觉不到有人先他们一步滑翔在风雪中,也许他们知道。

拉格乌斯有句老话,风雪的孩子要死在风雪里。

林格深知父母的技术如何,想要在风雪中逃窜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但如若逃走,如果回到村子里,士兵们找来,村子会面临什么,是连林格都明白的。

父母不会无缘无故往悬崖处领,他们只是给自己找个适合他们的死法,死在山崖里,跌进雪的怀抱里,睡在他们所信仰的这座山的,母亲的怀抱里。

以至于往后的每个日夜一旦梦到父母,都是他们奋不顾身冲向悬崖的模样,面孔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了。

十五岁那年,他不顾村里人的阻拦,独自翻越山脉,他相信他能够离开,因为拉格乌斯母亲足够宽恕,她会站在山的最高峰,让风带走她的孩子,她的爱会放任他的孩子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就如同他的父母一样。

长达十天的旅途,他走出了心里的圣山,从临近的镇子上搭乘火车往更远处走。

他走访了数个战争后的国家,他的心从被雪山隔离的村子寄居到了庞大的世界。

他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作家,也在另一座雪山上留下过自己的足迹,用贫瘠的话语发表过自己的文章,他自己读书,自己游历,他的脚步遍布贫民窟桥洞民宿亦或者是上流人士才会去的酒店,等再回望人生,他已经是一个拥有足够名气的作家。

他把探险的经历写成一本书,青唐镇古物的偷盗事件,半年的海上经历,包括他在格温斯森林差点死在沼泽里的事,以及因为没钱偷偷翻越国界线的事。

他的书在那个书信流通还不算便利的时代上过报刊最精彩的人生,被称为最不会写作的作家,吃过质疑和讨论,也有幸吃了国政局的罚单以及拜见,他成了有名的作家林格,然而他的心里知道他是来自拉格乌斯山脉的林。

二十一岁是林格心中最美好的一个年纪,彼时的他在前往赫赫有名的鬼岛的船上遇见了丽,一个戾气又聪明的女人。

丽是来自远方的人,具体在哪她从未提起过,她拥有过于常人的勇气与知识,有着一头乌亮的黑色卷发,她说她的眼睛是杏眼,和杏树的果实一样,不过实际上她也没见过杏树。

和丽的相识是偶然,林格在夜晚的甲板上看到原本傲气凛然的女人躺在甲板上,浑身都是放松。她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盯着天空的繁星,她的腰间别着刀,左腿藏着枪,脸颊上有一道骇人的伤。

她与都市的人不一样,她穿着水手的衬衫,露出结实而又满是伤痕的双臂,她的身躯蕴含着力量,林格相信连夹板上的水手都没见过有如此力量的女性。

丽是个大方的人,他们在甲板聊了一夜的冒险,他们的经历足够让对方燃起浓浓的兴趣,他们从原始森林聊到战场,从外里岛的瀑布聊到古幸草原的帐篷和牛羊。

那个时候丽已经25岁了,比他拥有更多的经历和丰富的旅程,她说脸上的伤是在巴金洞穴里与那些猎人交打时留下的,肌肉是在旅行中炼成的,术法是在古镇学会的。

他们拥有不为人知的相同的秘密,那便是探寻过被世界隐藏起来的足迹,无人相信的秘密。

林格能呼唤风,丽拥有来自古老术法的祝福,他们在甲板上笑出了声,林格以为丽在开玩笑,在附和他,直到鬼岛里燃起的大火让他明白丽没有在开玩笑。

熊熊烈火不停的烧,烧光了地底下的封印,在七年后,那样大的火在九都烧死了丽,连带着那些围攻他们的猎手。

林格认为这是诅咒,从烧毁鬼岛的那天开始,丽便说他们身负诅咒,他们为此奔波了七年。

丽发疯一样在烈火中补上一枪又一枪的子弹,那些子弹从火中打穿林格的帽子,最后在一场大雨的浇灭下,一切戛然而止。

满地人,只有丽化作一具焦尸,其他人都是死在枪下的,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被大火烧掉,整场火烧的只有丽,仿佛只针对她一人的诅咒。

林格结束了冒险,带着满腔的心惊胆战与无穷无尽的悲伤回到了拉格乌斯,在追兵的穷追不舍下,从山上跌落,滚进了悬崖里。

追兵以为他死了,实则他不过是在崖壁的石块上苟活,他拖着伤残的身体向上爬,在无尽的黑暗风雪里,看见了明亮灯光。

那是一座庞大的建筑,坐落在山脉中,像是一头庞大的怪兽就这么拢在黑夜里,睁着明亮的眼睛。

林格往那走,血不断的滴,她想起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人,提着皮箱,穿着金底高跟靴,每一处都打理的像个富家女人,拥有祖母绿的眼睛。

在赌博中她给了自己一枚金币,说是拥有这枚金币的人能够去到一个神秘的地方,或许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在那处寻求一些什么,用这枚金币作为交换,否则那里的守护者会吃了你。只不过那时林格已经失去了冒险的想法,只想回到故乡。

而此时此刻,像是在应验女人的话,林格拼了命向那栋建筑走去,神秘的地方也好,守护者吃了他也好,开玩笑般的童话如果应验的话,请救救他。乌格拉斯的孩子要死在风雪里,林格此刻多想这句话不应验。

他不停的朝那处光亮伸手,另一只手捂住渗血的伤口,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已经能听到死神的笑声。

光亮不断的靠近,不该出现在风里的温暖向他渗了过来,恍惚间他看到了丽在烈火中挣扎的身影,那份火焰也逐渐向他蔓延。

诅咒说,她会死在火里,而他会死在风雪里,他们会用自己最不愿意的死法死去。

林格用尽最后力气勾起嘴角,不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丽,不知道你这一生是否如你期望的那般灿烂,你说人死前会回顾一生,我这一生精彩到让我将死前都能够骄傲地挺起胸膛。

温暖拥抱了他,然而与臆想中的死亡时的轻巧感不同,他撞上了结实的玻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跟现实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搭上关系,跟过去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关系,不会映射任何事情。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漏网,是更改过的,重组过的。

202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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