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京

夜深人静,沈慎遣散下人,独坐在书桌后。他面前的楠木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一个茶盏,茶壶壶嘴吐出缕缕云雾。

一旁,是一叠纸笺,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溪如镇的调查内容。

全镇上下一千三百五十四口人,除了陈溪,一个不留。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活口,那位白姑娘。

沈慎眼底闪过一丝凝重,自上次怪人一事之后,他遣人前往溪如镇,本欲探清自己体内药效是否与白姑娘相关,可回来禀报的人却说溪如镇上下并无一个白姓姑娘,临溪的小院早已空置多年,荒草横生,不像是近期有人住过的模样,院内也没有一棵高大的桃树。

肯定的语气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溪如镇的那段日子是自己的幻觉

可陈溪是真,溪如镇是真,交谈过的每个人都是真实的,那么相处三日的白姑娘怎么又不会存在呢?

沈慎屈指叩桌面,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何时,困意来袭,沈慎便靠在书桌上,单手撑头,步入了梦乡。

不知过去许久,沈慎从梦中惊醒,却见外面火光通天,伴着厮杀声,沈慎心中一惊,拿起挂在墙上的剑,破门而出,一跃上屋顶,扫视一圈。

只见府邸四处燃起了熊熊烈火,一群黑衣人在火光中大肆屠杀,好在沈家的仆役大多都苏是军中出身,本身就会些拳脚功夫,一时竟也能阻挡一二。

可双拳难敌四手,来者气势汹汹,眼见熟悉的人一个个倒在敌人的剑下,沈慎怒火中烧,提剑砍了上去。

沈慎本就武艺绝佳,尤在体内异变之后,更是凶悍,浑身杀气滔天,令黑衣人无不畏惧,围绕其身侧,却不敢近身。

“既然怕死,不妨报上你家主子名头,本将军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沈慎冷哼一声,讽刺道。

黑衣人相视一看,见领头人颔首,一哄而上,可不曾想一道白光闪过,下一刹那,便见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脖颈处流出汩汩血流。

“为什么……你的伤……”

可惜这群人等不到沈慎的回答,便踏进了黄泉。

沈慎扫了一眼院内,已无活人,他顾不得悲伤,一跃跃上墙头,直奔陈溪的院子。

一路上,只见数不尽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着,有将军府的护卫、仆役,也有来袭的黑衣人。

临陈溪的院子越近,倒地的黑衣人越多,沈慎心底奇怪,直到踏入陈溪院子里,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那孩子在屋里,被我打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沈慎点头,扫了一眼院内的黑衣人尸首,上前一礼,道:“沈慎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来者正是那晚夜袭沈慎的怪人,他瞧了一眼愈来愈大的火势,呵呵一笑:“京都卫素来掌管京都守卫,你说,这边这般大的动静,他们怎么没人过来查探?”

沈慎忽而想到傍晚离开皇宫前,天子的话,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可父亲教导的忠君之道,始终没能让他将心底的猜测说出来。

可是他不明白,什么样的理由,可以使那位对沈家毫不犹豫的动手,甚至就在这京都,连着遮掩都不愿意做。

“一击未成,只怕他们还会再来,你们留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走罢。”

沈慎进屋里,陈溪睡得正香,他瞧了几眼,的确无碍,不由放下了心,将陈溪背在身后,跟着怪人往城外的方向去。

临走时,他绕路回了书房,取了一样东西,出来便见怪人给燃烧的火不知加了些什么,火势愈燃愈大,很快就将整个将军府邸吞噬。

沈慎瞧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心底不舍,怪人瞥了他一眼,道:“这里再好,都不是沈家,烧了便烧了。”

“前辈似乎对沈家极其了解?”沈慎不掩疑惑,询问道。

怪人不答,身形极快朝着城外而行,沈慎连忙跟在身后。

就在三人身影消失不久后,一道黑影落在将军府门前,瞧着被大火吞没的将军府,久久不语。

三人蹿房跨脊,步伐声轻若无物,一路竟没有惊动任何人,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怪人领着沈慎到一处犄角里,那里有一口荒废的古井,沈慎探头瞧去,井深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高,井底干涸无水。

怪人率先跳下,沈慎紧随其后,尚未落地,沈慎便看见井壁有一处通道,通道狭小,一次只能过一人,且得躬身前行。

跟着怪人穿过黝黑的通道,七拐八绕的,不知过了多久,沈慎眼前一亮,伴着夜晚清风徐徐,泥土清香扑鼻。

行出通道,再回首一看,此处已离京都数里远,沈慎不由惊叹:

“城内竟还有这种通道。”

“以前有人为了活命挖的,我也不过是无意发现而已。”

怪人领着沈慎又行了一段路,然后顿足,指着路的尽头道:“你顺着这条路直走,那里有人在等你。”

不等沈慎再问,他又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去见了他,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此次多谢前辈相救,大恩大德,沈慎没齿难忘,只是不知如何称呼前辈?”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话落,沈慎眼前已无了人影。

陈溪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只觉头疼欲裂,就好像被人拎锤子砸了一遍。

他揉着脑袋,徐徐坐起身子,入眼的是狭窄的车厢,和倚着车厢闭目的沈慎。

陈溪微惊,掀开帘子一看,只见外面绿树青山,陌生景致,显然已不在京都范围内。

如果不是身边还坐着沈慎,陈溪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被绑架了。

毕竟谁能想到,只不过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在陌生的马车、陌生的道路上。

“醒了?”

就在陈溪还在纠结的时刻,沈慎睁开了眼,他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疲惫清晰可见。

“沈大哥…”

沈慎似是已猜到他要问什么,答道:“昨夜有人袭击将军府,虽然没有得手,但如今的京都已经不安全,我们要离开京都去别的地方。”

他没有说是谁敢于在天子脚下袭击当朝将军府,也没有说为什么要离开京都前往他处、又要去往何处,只是轻描淡写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

可如此,陈溪还是能感到一阵莫名的内疚:“是不是因为……”我拖累了将军府。

“与你无关,那些人是冲我来的。”沈慎取过一侧放着的水壶,拧开递过去。“不要多想,喝些水好好休息。”

陈溪依言,喝了水,不再多想。

马车一路颠簸,顺着道路驶向远方,驶向一条不知归途的道路。

陈溪托腮望着远方,突然道:“沈大哥,你说白姑娘如果知道溪如镇被灭了,会不会伤心啊?”

“毕竟是她住了好多年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却发现我们都不在了,你说她会不会难过呢?”

“白姑娘…?”

“是啊,你忘了吗?就是救你的白姑娘呀,你还在她家里住了好几天呢?”

“对了,沈大哥,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那天你们不是一起离开的吗?”

……

夜风微寒,星月悬于夜空,投射一道道银白月光。

姜毓合上门,走到潭水边的桃树下,素白指尖抚上树干,像是拍孩子似的拍了拍。

“你乖乖的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

桃树晃了晃枝桠,似是在点头同意,晃动间,露出一块乳白色的玉石,系着红线,挂在树枝上。

……

一路颠簸,不知许久,马车徐徐驶入了一个小村庄

最终停在了一座白墙红瓦的院门口。

“二位公子,到了。”

在这遍地都是泥房瓦墙的的村庄里,这座庭院显得格外独特。

二人在仆从的带领下,穿过前廊,至堂屋,片刻的等待,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沈慎微微讶异,却又恍然。

他俯身一礼:“靖国公。”

靖国公,当朝天子之舅,太后同胞兄长。

只是未曾想到,五年前就因病身亡的靖国公,原是住在此处。

靖国公颔首,与沈慎寒暄一阵后,将目光移至一旁手足无措的陈溪身上,眼底笑意不加掩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模样甚是满意,他的嗓音难得放缓:“你叫什么名字?”

陈溪挠挠头,对面前看起来气度不凡的老人莫名的生了几分亲近:“我叫陈溪。”

他学着沈慎的模样朝老者行礼,本就是乡间长大的少年,没有学过任何礼仪,只会依葫芦画瓢,倒也像模像样。

靖国公哈哈笑着连道了两声“不错”。

又问了陈溪一路可有用膳,以前在哪生活,会些什么。

陈溪一一回答。

一问一答,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好似祖孙般。

被晾在一旁的沈慎一会儿看看靖国公,一会儿看看陈溪,若有所思。

他也不打扰二人交谈,只独自捧着茶盏小啜。

良久,靖国公才与陈溪结束交谈,他喊来仆役,带陈溪下去用膳、休息,很快,便只剩下沈慎与靖国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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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众生
连载中月影流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