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下午还有一个客人，本来不应该是在今天，但这人说自己要去外地出差，徐进只好配合他把时间提前了，一直干到晚上11点才收工。
何雪亭早就下班回家了，徐进自己收拾完卫生关了门。
到家时饿得厉害，还好冰箱里有一块面饼，他翻出两个西红柿和鸡蛋，炒了个浇头，面饼切好，扯成拉条子煮好开吃。
徐进面不改色吃了大半碗，喝了几口面汤，忍不住感慨：“真难吃。”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做饭时间也不短了，但不管做什么菜放什么调料，都不好吃，不过离不能下咽还差点，饿急了还是能吃的。
但这会饿劲已经过了，他有点咽不下去，于是决定不为难自己，剩饭拿来喂狗。
一条浅褐色大田园犬正卧在他脚边，毛茸茸的，身上又热乎，徐进光着脚，在它身上轻轻踩了几下，“大狗，去把你碗叼来。”
大狗嘤嘤两声摇着尾巴跑开，很快又叼着碗回来，里面徐进进门时给它添的狗粮已经吃干净了。
狗子眼睛又大又黑，看着人时湿漉漉的，刚用鼻头蹭了一下徐进，见徐进端起碗要把剩饭倒进自己的碗里，直接叼着碗又跑了。
“靠！”徐进愣了下，半信半疑地挑起筷子又吃了一口，“也没这么难吃吧。”
见狗子不领情，徐进只好又努力吃了一些，去厨房收拾洗碗。
吃完饭是徐进练字的时间，他懒得研墨，提起墨汁瓶晃了晃倒出来一点，提笔写了个“青春洋溢”。
今天店里来的安明怀真是活泼的厉害，加上那个女客人还有店里的何雪亭明珂，聊起天来一茬接着一茬，咯咯咯的笑声就没停过。
徐进重新蘸了墨，狂放的草书写了一行“老夫聊发少年狂”，写完盯着纸看了半天，低骂一声直接撕了，“我他妈今年才24！”
*
昨晚徐进加了班，今天可以去迟一些，等他在外面吃完午饭到店里时，安明怀已经在了。
这会儿明珂正在干活，安明怀却没在一旁看，怀里抱着个平板，耳朵里还插着耳机。
看到有人进来安明怀习惯性抬起头，看到徐进，他立马绽放笑容，“进哥你来啦。”
徐进说不清自己心里在琢磨什么，总感觉这场面有点奇怪，明明是自己的店，怎么安明怀还反客为主上了。
今天的客人要做个半甲，因为要光着膀子被他安排在二楼，他也就没在大厅待着，直接上楼，刚洗完手坐下，就听到安明怀在敲门。
“进哥我可以进来吗？”
徐进嗯了声，安明怀就抱着平板拉着板凳坐到了他旁边。
这会儿客人还没来，徐进不想和安明怀大眼瞪小眼，干脆问他：“你们学校还没补课？”
安明怀笑的很是灿烂：“我们学校不补课。”
徐进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高一？”
“开学高三。”
安明怀其实没有说谎，他们毕竟是音乐附中，对文化课要求没有那么高，不少学生都在趁着假期参加比赛刷资历，就算提前补课，很多学生也到不了。
徐进乐了，“那你还整天往我这儿跑，真够不务正业的。”
“哪有，我耳机里放的是练习题。”安明怀说的是实话，耳机里的是视唱练耳，虽然他很不想练琴，早上出发前，也已经在琴房里练了两个小时基本功。
徐进显然没当真，不等安明怀再辩解，客人已经推门进来了。这位大哥看起来30出头的年纪，估计是不怎么晒太阳，皮肤有些苍白。
何雪亭应该已经让他在一楼洗过澡了，身上湿漉漉的还带着水气。
徐进给他刮完汗毛将打印好的图裁好，贴到他身上，“这个位置和大小可以吗？”
大哥点点头，徐进就说：“那行，消完毒就开做。”
结果等转印都做完了，大哥忽然开口：“我还是觉得锦鲤下巴底下有点空，能不能再给我加几朵浪花。”
徐进抬头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安明怀以为他要骂人了，没想到徐进说了一句：“行。”
徐进提起笔直接在大哥身上改图，他画图时比做纹身更潇洒，三两下就将大哥要的浪花画了出来。
“看看行不行。”
徐进心里憋着气，暗骂不行就干脆退钱走人。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人的半甲图案来来回回改了好几遍，改得他心里都犯恶心。
也不知道大哥是真满意了，还是感觉受到了徐进发火的苗头，直接点头“行，就这样做吧。”
徐进安好纹身针，开始之前按例说：“疼就告诉我，不要乱动，忍不了了就歇。”
大哥不以为然，“我这么大个人了这点疼难道还忍不了，你放心纹你的，我保证一下都不动。”
徐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安明怀抱着自己的平板听视唱练耳，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纹身机嗡嗡的声音。
10分钟后，安明怀抬起头，发现大哥已经出汗了，脸色也有些红，便贴心地问他：“叔叔你是不是有点热，我把空调给你调低点吧。”
大哥另一只闲着的手擦了擦汗，“还，还行，不怎么热。”
徐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半个小时后，大哥问徐进：“老板你累了吧，要不你先去抽根烟？”
徐进手上动作不停，“不累，不抽。”
大哥只能讪讪地闭嘴。
又过了十几分钟，大哥硬得像水泥的嘴终于疼软了，“诶诶哥，咱先歇会儿吧。”
徐进心里这才舒坦了，给他胳膊上已经纹完的部位喷了点舒缓喷雾，大哥连衣服都不穿，捏着烟盒就跑了。
安明怀好奇地问徐进：“进哥，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用麻药？”
徐进正在伸展胳膊，闻言头也不回：“可以用啊，用完不但客人不疼，我还可以吃上公家饭。”
安明怀被家里养的很好，属于高中生的清澈在他又大又圆的眼睛中等比例放大，他好奇地盯着徐进：“进哥你说话好有趣啊，所以为什么不能用麻药？”
安明怀忍不住站起来，凑到徐进跟前。
徐进被忽然靠近的安明怀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挺削瘦，站近了比他还高一点。
徐进不太喜欢和人靠这么近，不动声色地避了一下，“麻药这玩意儿是国家管制药品，你看看我的纹身店里，像是会有人有药学精麻资格证吗？再说了，打完麻药，人失去意识以后肌肉放松不好上色。”
安明怀又笑起来，“我不懂啊，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麻烦，那疼了只能硬捱着了。”
徐进看着傻乐的小孩，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也没那么疼，是他细皮嫩肉的经不住扎，每个人疼痛阈值都不一样，他估计就是那种特别怕疼的。”
安明怀听到这话下意识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虽然他因为常年保持着平板支撑的习惯，身上有肌肉，但是和小麦肤色的徐进比起来，挺细皮嫩肉的。
也不知道他以后多晒太阳，能不能也变成徐进这样的酷哥。
大哥在外面抽完一支烟回来继续，估计是他太敏感，一般客人平均一天能做四个小时，大哥只做了两个小时出头就熬不住了，龇牙咧嘴地对徐进说：“我还有点事要忙，先走了，改天再来。”
徐进换了瓶舒缓泡沫给大哥喷上，裹好保鲜膜摘了手套，不忘叮嘱他：
“清淡饮食不要喝酒不要熬夜不要剧烈运动不要蒸桑拿，保鲜膜回家后4个小时再取，今晚可以正常洗澡但是不要搓，后续养护等会儿小何会给你发在手机上，有问题就及时联系。”
大哥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跑了。
徐进收拾完工作台带着安明怀下一楼，明珂刚好给客人纹完脚踝上的图案拍照留档完把人送走。
“咚——”
安明怀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等回头，就听到何雪亭大叫了一声，徐进和他一起转头看过去，皱着眉问：“什么事儿？”
何雪亭脸都吓白了，“进进进哥，上周纹小腿的那个男的，刚发消息说他有艾滋，让咱们注意安全，怎么办啊进哥，要不你先去做个体检吧，哎哟我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孙子也太缺德了！”
徐进下意识掏了根烟叼在嘴里，顾忌着安明怀这个高中生在旁边没有点，啧了一声，“没事小何，当时没扎到我，咱们的针头针嘴都是一次性的，也不可能传染给别的客户。”
小何这才镇静了许多，徐进捡起手机，看到微信聊天框里那人发来的消息“美女，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们了，我有hiv”后还带着几个笑脸，直接按住语音键：
“缺德玩意儿给你爹积点德吧，小心哪天被人打死埋在城外乱葬岗里，坟还被野狗刨了……”
徐进还想再骂，又觉着旁边站着个巨大的祖国花骨朵，为了不毒害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硬将没骂完的脏话憋了回去。
骂完以后他把人拉黑了才把手机还给何雪亭，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喷壶，兑了次氯酸消毒液，对着大厅的各个角落挨个喷，还不忘安慰何雪亭，“多大点事儿看你吓的，去街口买奶茶去我请客，没事儿，快去。”
他干起事来雷厉风行，三两下就把何雪亭哄好跟着明珂买奶茶去了，安明怀都差点看呆了，好，好可靠的酷哥。
安明怀犹豫了一下问他：“真的不要紧吗？”
徐进正拿着喷壶消毒，“不要紧，我干的活我自己清楚，传染不了。”
安明怀点点头，“进哥，你好厉害。”
徐进“嗯”了一声没说话。
安明怀又问他：“进哥，你可以当我哥吗？”
他小时候发育慢，别的男生都已经开始长个儿变声了，他还是瘦瘦小小的，虽然没有被人明着欺负过，但那种不经意间的排挤更伤人。
如果徐进能当他哥……
天塌下来靠大哥的嘴硬顶着哈哈，大哥：一点都不疼！给我加三个钟！
第2章 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