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启程进京

方棠说的有道理,如今陛下圣体尚且康健,谢家又占尽优势,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

徐章思量过后便同意了,“好,小棠,剑兰我就交给你了。到了京城后,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外放这么多年,京城现在的那些人都不熟悉了,只一个同窗还有往来,如今任户部尚书,我修书一封你带与他,在京城若遇上不解之事,可以多问问他。”

“多谢徐叔叔。”

这可真是及时雨,户部掌天下钱粮,若论对整个大周朝的了解,恐怕无人能出户部尚书之右。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棠生在塞北长在塞北,唯一一次去京城还是十五岁那年师父为自己办及笄礼,到如今有也九年了。她对京城、对朝廷的认知都是从师父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实在是太被动了,若是能得户部尚书点拨一二,那可真是胜读十年书。

事已议定,方棠以军中还有要事为由辞谢留饭。徐剑兰一直送方棠至大门,门外早已有徐府小厮牵马等候。

方棠翻身上马,回首向檐下之人道:“走了,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我等你!”

方棠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徐剑兰目送挚友策马走远,眼中是遮不住的羡慕。沙场建功立业、朝堂搅弄风云,纵然有步履维艰之困、万劫不复之危,却也是旁人遥不可及的强大与恣意。

“兰儿,外面冷,快点跟娘回屋去,马上就要出远门,可别染上风寒了。”

徐剑兰敛眸掩去情绪,抬眼回给娘亲一个甜甜的微笑。父母之爱,是恩亦是困,但既然受了,便不可辜负。

……

得了意外之喜,又有朋友同行,方棠回程的马蹄声仿佛都轻快了几分。

塞北地广人稀,军营驻地与宣州城离得不算远,但骑马也要跑上一个时辰,到军营时,已经是中午的饭点了。

方棠刚下马,便被一名士兵拦住了去路。

“大将军,小人永安二十三年上等步兵王喜,参见大将军。”

吃饭会有点名,未免在百夫长面前露馅,胡大壮就先行回去了。

方棠将缰绳递给身旁士兵,开口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无论何事,军中自有章程。探查主帅行程,越过多级将领私自找我,你违纪了。”

王喜闻言心下一空,大失所望。

但很快他就发现方棠话虽如此,却并未离去。

斟酌之后他再次鼓气勇气道:“小人两月前得家中来信,言父亲去岁病故,族中长辈欺我寡母幼妹乃为女子,强占田地家资,至今已有大半年,小人忧心家人,想请大将军特许提前退役。”

“兵役最少五年,今年才永安二十五年,提前退役不合规矩。”

王喜挣扎道:“征兵规定家中应至少有一位年满十五的男子,小人听闻胡大壮的父亲被多征入伍,是将军同意特批其退役回去的。”

胡大壮?王喜……方棠想起来了,这件事出征之前桃子向她提过,当时她说战后再议,后来她刻意不去想桃子的事,没想到连这件事也一并忘了。

“胡大壮的父亲是被违规多征,许他回乡是拨乱反正。你说的这个规定只能用于征兵之时,征兵后家中男丁亡故者不在特许之列。”

方棠依旧是依法办事的态度,王喜看着自己的伤处,不禁自恨起来,他知伤残过重可以提前退役回乡,可是重度伤残与死亡不过一线之间。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抵不过求生的本能,抬臂挡了。

如今两方军中皆有大变,也不知何时才会再起战事。怎么办?母亲体弱,妹妹又那么小,她们等不了,他也等不起,王喜决定破釜沉舟,赌一赌法理之外的人情,“大将军,小人听闻您是流民出身,孤女寡母身在乡下可能会经历什么您不会不清楚,她们是小人的至亲,若是她们出事,小人就没有家了。萧大将军生前常说打战是为了保家卫国,大将军,小人想申请回乡不是想做逃兵,而是为了保家啊。小人斗胆再请大将军容情!”

方棠沉默着看单膝跪地的王喜,听说话谈吐,读过书;重视家人,有情义;越挫越勇,胆子大。不错,是个可用之人,“提前退役绝没可能,天下将士和你一般情形者不知凡几,我开不了这个先河。”

“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回乡,明天我会扶大将军灵柩回京,在京停留时间应有数月,足够你回乡安置亲人,你若愿意,我可以把你加入进京名单之中。”

方棠前后两段话意思截然相反,王喜的心也跟着大落大起,反应过来后,他急忙向方棠俯身叩谢,“小人愿意,谢大将军恩典!”

……

还没来得及吃饭,方棠刚到自己营帐附近,就见自己的亲卫戴同一脸焦急的站在自己门口。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刘公公带着人去谢进那了,要是他知道谢进的伤是怎么来的怎么办啊?”

原来是这个,让陛下知道她私自殴打谢进确实不好,毕竟谢进做的事她都没有证据。不过,谢进是最要面子的人,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职位比自己低的女人打了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承认的,至于刘全明自己能不能看得出来,那不重要。

“怕什么?我不是已经自罚了吗?”

“将军,我是怕谢家知道了在京城报复您。”

报复?方棠心中冷笑,她领着千数骑兵出发,回来却只剩百余人!师父的命,那么多同袍的命,谢进,还有他背后的谢家,他们必须血债血偿!

“我挡了谢家的路,无论有没有这件事,在谢进没有坐稳大将军的位子之前,我永远都是谢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怎么,随我去京城,你怕了?”

“末将不怕,谢家狼子野心,残害忠良,人人得而诛之!”

……

次日一早,方棠派了戴同去接徐剑兰,又向刘全简单说明了情况。

“方将军同宣州父母官的关系很好啊!”

方棠不理刘全的阴阳怪气,望着朝这边赶来的车队道:“人来了,准备出发!”

一天一夜的时间,徐家竟然准备了长近一里的车队,看车辙的深度,估计每辆车上都是装得满满当当。方棠把徐剑兰的马车安排在队伍的中间,辎重车辆放在后面,她给刘全也安排了一辆马车,不过刘全坚持骑马,并未使用。

方棠领着师父的棺木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左边是刘全,右边是戴同。

九年前第一次进京,是师父带着她,为及笄、为年关;九年后再次进京,是她带着师父,为魂归故里、为复仇夺位。

物是人非。

从塞北往南走,一路上地势由平坦开阔变为崎岖,群山阻隔了北边的冷空气,关内的初冬要比塞北温暖的多,只是官道上成群结队的流民也逐渐变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拖家带口,抱团迁徙,不少人都在打量着方棠的队伍。

“停!靠边休息一个时辰,轮班进餐。”

方棠巡查过队伍便去找徐剑兰,她这两天难受的紧,马车内颠簸的令人发晕呕吐、骑马时间长了腿又磨得生疼。

“怎么样?还行吗?”

徐剑兰瘫在马车内的羊毛地毯上,有气无力的摆手,“没事,我还能撑住。”

出发的头两天她还很兴奋,一路上欣赏美景、救济流民、给方棠分享她母亲准备的各色吃食,活力满满,忙的不亦乐乎。等新鲜劲过了,出行的疲惫感归位,她现在是到哪都只想躺着,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方棠看的又心疼又好笑。叮嘱了她的侍女几句,就出去吃饭了,风干的肉和冷硬的馍先后放进热水里煮开,唯一的调料是食材中自带的盐。不好看不好吃还费牙,但即便是这样,也引得诸多流民驻足围观。

方棠几大口连吞带咽地快速解决了午饭,实在是这些人的目光叫人觉得吃饭都是一种罪恶。一开始,她也会给食物,可是有些人吃过一次后,便会一直跟着。白天缀在队伍的后面,晚上就在她们住的驿站外守着,每到饭点就围上来。

刘全提醒她不要妇人之仁,随着人数越来越多,方棠也感受到了危险,一是所带的食物不多了,带着师父的灵柩进城会惊扰地方官,所以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补给,其实就算是能够进城,方棠也没多余的钱采买,上次一战,死伤众多,为了提高抚恤金,她已经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都贴进去了,可以说她现在是兜比脸干净;二是流民的数量已经开始多过士兵的数量,车队中还有剑兰的嫁妆,若是流民见财暴动,难免会冲撞师父。

好在流民还忌惮他们手中的刀,两天没有再给食物就散开了,并未发生冲突。

“诶,干什么,别过来!”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朝着徐剑兰的马车直冲冲地跑过去,被一个士兵拦了下来。

“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男孩不管不顾地往里奔,士兵终究没忍心拔刀,只是用手辖制住了男孩瘦弱的身躯。

“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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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高权重但贫穷
连载中过闲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