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瞬间仿佛停滞了般，愁睁大了双眼。
“是真的吗？”
“真的！千真万确！这可是我亲耳从顾问老师那里听到的。”怕愁不相信，那个部员又急忙补了一句，“我当时听到鸣宫好像也在办公室里面，顾问还想劝他再考虑一下，但是鸣宫拒绝了。”
愁立刻起身，准备离开教室。可他刚站起来，上课铃就不适时地响起，老师也同时走进了教室里。见状，愁只好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整整一堂课，愁都是心不在焉的，他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里的凑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间段退了部。从那以后，愁就再也没在桐先弓道场里见到凑了。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有哪个环节出错了吗？还是说无论自己有多努力尝试去改变未来，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愁的手指合拢，紧紧攥成了拳。
钟表的指针无比缓慢地移动着。终于，当时针再次移动后，下课的铃声响起。愁看着老师收拾好教具离开教室后，立马起身，快速地朝凑的班级教室走去。
他朝教室里瞥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凑的身影。
“咦？藤原君，你来我们班有什么事吗？”
与凑同班的几个弓道部部员从门口经过，注意到了正往里张望着的愁，疑惑地问道。
“你们看见凑了吗？”愁抓住机会，赶忙对那几个人问道。
“鸣宫吗？他好像还没有回班里吧？”那几个部员互相看了看对方确认着，“我们上一节是体育课，鸣宫估计下了课就跟竹早会长直接去吃午饭了吧？”
“这样啊，谢了。”愁简洁地回了一句后，直接转身，朝心里的另一个目的地走去，留下了那几个困惑的弓道部部员呆呆地站在原地。
校园的庭院里，除了盛开的玫瑰，还栽有各式各样的花卉。清风吹过，五颜六色的花朵微微摇曳着。
愁在庭院里弯曲的小道上拐了个弯，很快就发现了他要找的人。
凑和静弥此刻正坐在小道边的一张长椅上，各自手里捧着一个午餐盒。注意到有脚步声靠近，凑抬起了头，对走过来的愁招着手。
“愁！你来得正好，一起吃午饭吧？”
愁少见的没有立刻回答凑。静弥也抬起头来，蓝色的眼睛在黑框眼镜后注视着来势汹汹的愁。愁站定在他们面前，单刀直入地问道：
“凑，你真的申请退部了吗？”
“诶？！”
坐在长椅上的两人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静弥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凑，凑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愁。
“愁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不重要。你先告诉我，退部的事情是真的吗？”
“嗯，我上个课间的时候去找顾问递交退部申请了。”凑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言道：“本来想等今天放学后在社团活动的时候告诉你们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走漏风声了。”
静弥似乎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他此刻是三人里面表现得最慌乱的人。
“为什么突然决定要退部？！凑难道要放弃弓道了吗？”
“不是的啦！怎么会一下子就得出这种结论来？”凑连忙对静弥摆着双手，“我只是考虑到各种方面，觉得这样做比较好而已，具体原因我会好好跟你们解释的。愁，先来吃饭吧，再磨蹭下去午休就要结束了。”
愁看着凑拍了拍长椅另一侧的空位，开口道：“稍等我一下，我回一趟教室去取午饭。”
他之前因为心急光顾着找凑，几乎什么都没拿就离开教室了。
暑假将近，正午室外的气温也逐渐攀升，但沐浴在绿荫之下却是十分的舒适。在安静隐蔽的花园一角，少年们并排坐在长椅上，分享着彼此的食物。
坐在正中间的凑用手指摩挲着午餐盒盖的边缘，看着正前方的花圃缓缓开口。
“我最近的状态是什么样的，静弥和愁应该都看到了。每次上射位都出错，还总是打乱后面成员的步调。再这样下去的话，我迟早会影响到其他部员的心态。”
愁和静弥都没吭声。
弓道部里的人是怎么评价凑的，他们并不是不知情。为了不让凑更加焦虑，他们早就想方设法尽可能地不让那些流言蜚语传到凑的耳边。
凑接着说：“我当大前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弓道场里的大家都早已经习惯注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也因此一直受到大家的鼓舞。只是放到现在，那些目光反而让我感到无比的沉重。我越是想中靶，靶子就仿佛离我越远。”
静弥看着凑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道：“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凑你离开弓道部的话，就不能再在学校的弓道场里练习了。”
“没关系，我其实也是考虑到像现在这样一直压抑地待在同一个环境里不太好，才会申请退部的。而且我身为初三的前辈，也差不多该把位置腾出来让低年级的部员们接手了。现在想想，其实县大赛刚结束的那段时间就应该这么做了。”
听到凑的这番说辞，静弥也不好再反驳些什么，只是表情仍旧不太好看。
愁一直默默地听着凑的话，待凑解释完后，他才开口。
“所以凑还是会继续钻研弓道的，对吗？”
凑点了点头。
“我从没说过自己不会再拉弓啊？为什么你们好像都觉得我会放弃弓道一样？”
静弥无奈地叹了口气：“听到你这么突然的决定，肯定会担心的啊。”
愁略微思考了一会后，对凑说：“我了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支持你。”
“等等，愁！你都不再劝一下凑的吗？！”
“不，我能理解凑的想法。一直这样埋头苦练有时候反而难以找到突破口，就好像一直紧绷着的弓弦总是更容易断裂一样。”
或许是凑已经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恶性循环，才会想要从现在的环境里跳出来吧。愁如今也逐渐能理解凑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升学去风舞了。
若是凑想要一个不同的环境的话，那现在就是愁应该出手的时机。
愁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一边划着屏幕一边问凑：“凑，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嗯？有的。”
突然间被这么问到，凑有些疑惑地歪着头看向身旁的愁。然而愁没有再多解释些什么，只是说要让凑周末跟他一起出趟门，然后就一直埋头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什么。
周六的天气十分晴朗。
穿着休闲服的愁此刻双手插兜，一个人站在电车站的大门口。他像是在发愣一样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宛如一只高贵又有些慵懒的猫。
今天早上出门时，东条管家本想直接开车将愁送到目的地，但是被愁拒绝了。见愁执意要绕远路搭乘公共交通，东条只好妥协，开车将愁送到了电车站附近。
愁虽然家境优渥，但在外头从不会刻意显摆。因为藤原家的教育理念是高位者必须学会去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所以愁从小就经常会自己一个人乘坐公共交通出行。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便，要说唯一让愁觉得有些麻烦的地方，大概就是自己的外表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比如现在，周围的好几道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伴随的还有人们的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男生，好帅啊！~”
“真的耶！个子也好高！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学生啊？”
“啧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质，再长大了还得了。”
“看那个男生的外表，应该不是日本人吧？可能是混血儿？”
“难怪那么帅，人家是有天赋加成的。”
“我说，你别一直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了。你要真有胆量就直接上去问他的联系方式。”
“诶……？别了吧。我看他从方才起就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的样子，估计早就已经有对象了。”
“喂——！愁——！”
远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愁望过去，就看见凑对他挥着手，从马路对面一路小跑过来。
“哈……哈，抱歉。因为没骑单车过来，没算好出门的时间，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才刚到，没等很久。”
待凑喘了几口气后，他们两人便进了电车站，搭上了电车。他们坐了几站后又换乘了公共巴士，然后下车继续步行。走了好一阵子后，两人终于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日式老宅的大门前。
大门旁边的木牌上，雕刻着“西园寺”三个汉字。
愁和凑都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当年他们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会来这个地方。在这座老宅的侧面，有一个规模不算大的弓道场。
在进入桐先中学之前，愁和凑就早已经认识，也接触过弓道了。西园寺知良，弓道界有名的人物之一，便是他们两个最初的弓道老师。
愁伸手按了下门铃，然后和凑在大门旁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大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看着五、六岁的小男孩从门里探出头来。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人。
愁：公共交通不错，能理所当然地跟凑坐在一起，聊天的时间也变得更多了。
东条：奇怪，少爷最近好像很喜欢乘坐公共交通呢？
第5章 五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