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刀

四月十七,明明该是平常不过的日子

可为这么一件事,赵澜特意出了宫

醒过神时,赵澜已走了,虚掩的门被风吹的吱吱响

恍惚间站起,膝盖因久跪生疼,脚步便有些不稳。往脖颈处一抹,才觉后背已起一层薄汗

注意到桌面置一木匝,抬手轻启,只见一枚圆壁形的玉玦,通透无暇,翠色温碧,中间雕刻着几朵梨花,栩栩如生……

若是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件寻常的生辰礼罢了,可宋观棋思索半刻,也没想清楚这其间因果关系。这个纹样,莫名让他觉得似曾见过

宋窈极少佩戴饰物,却将一枚玉佩保存的极好。当初在柜底发现置放的盒子时,里面的玉佩仍是不染一尘,两枚玉佩颇为相似,就像是……

一对的

实在未能想清两人能有什么关系,便只好作罢

走至屏风后,却不见谢延踪影,大约是走了

此时疲惫方涌上心头,宋观棋白绫未解,外袍还穿着,便不管不顾往床上坐去,又惊起

屋内未点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半点光,细看才发现床上藏了人

宋观棋明显不快,却担心外头有赵澜留的人,只好压着声音说:“下去!”

谢延忙翻身起来,满含歉意道:“唐突了,能藏的地方不多,躲房梁上倒像贼……”

谢延又走至窗前,朝外打量了一番,接着转身走到床边,无奈道:“公子怕是要收留我一夜了。”

宋观棋不说话,却扯了榻上两床布衾扔过去

掂量了两下,谢延又放一张回床上,反手随意将手中被衾搁地,往上一躺,枕着手臂阖了眼,轻声道:“夜凉了,公子快歇息吧。”

宋观棋仍是坐着,却扯下了白绫,看向地上躺着的人。谢延似有所感,顿时睁了眼,和对面的视线撞上

那明亮的眸子好似盛着一汪清泉,清澈见底又空无一物,仿佛再近些就能映出人影

宋观棋似感到不自然,随即转头直接躺了下去。顿时又恢复寂静无声,窗外积雪落地可闻

谢延骤然开口问:“靖都有什么好的?”没人回他,也自顾自说着,“与其每日心惊胆战,公子怎么不找个机会离开?”

宋观棋闭眼假寐,默言不语,暗自思忖。靖都非他留恋之地,可大仇未报,来日变数太大,他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谢延又问:“公子喜欢这里吗?”

鬼使神差间,宋观棋竟回了一句:“不”

谢延明显怔愣了一瞬,他翻身面向宋观棋那边,直勾勾地看着榻上的人:“何不离开?”

宋观棋没再回话,又恢复了深夜应有的静

谢延眼珠子转动,接着盯了榻上人好半晌。终于,他确认宋观棋真睡着了,才缓缓有了动作

谢延轻坐起身,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在宋观棋枕边,道是生辰礼。而后,用和蚊子一般细弱的声音说:“公子,生辰快乐。”

宋观棋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似是睡熟了

过了许久,榻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此时显得格外震耳

宋观棋迟钝转身,伸手摸向枕边,心里念着左右难以入睡,不妨瞧瞧这人能送出什么

正出神时,他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那手明显也顿住了

两人俱是一怔,谢延难得露出这般神情。只一眼,此刻,宋观棋竟谋生出直接一掌拍晕谢延的念头

终究是忍住了这么做,宋观棋假装若无其事地再次转身,一双手用力大到仿佛要将被衾抓破,他随即深深埋住了脸,狠狠盖住自己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然后布衾便被强硬拉下

宋观棋两只手死抓着,仍是拗不过谢延。被衾被拉下,一根编织红链猛地映入眼帘,上又穿着一颗红豆般的玛瑙,别具一格,这种样式在靖国并不多见

黑蒙蒙的房间,这颗玛瑙却犹如透着光,格外抢人目光

明明同是一月,今夜浮光特是明亮,不知照映出谁的心事……

——

是夜

冷风呼啸,夜深霜重

随着石墙的最后一丝缝隙合上,清冷虚浮的月光也被隔绝

来人手提一盏羊角灯,匆忙走下石阶,将一双金靴踩的直响

走至刑房都未见人出来迎接,赵嵘不耐烦喊道:“人呢?还不出来迎接……”

话未完,便觉脖颈上一冷,身后响起一声冷哼,随即一道女声传来

“来了……”

赵嵘还欲开口,却被一脚踹倒,直往石墙上摔去

好不容易撞昏的头有了一刻清明,赵嵘想起身却发现被人踩住后背,用力极猛,压的骨头咯咯作响

赵嵘惊慌不已,喊道:“谁!谁!?我可是九王爷赵嵘!”

木下青淡淡开口,不带半分起伏“找的正是你……有人花钱,请我为民除害……“

赵嵘怎么也想不明白谁敢动他,他纵使平日强抢民女,打死了几个庶民,可都是些无权无势之人,那几个刁民哪有钱请得起谍楼出手

“我有钱,我有!放了我,多少我都给……!

宋观棋不语,冷漠打量了两眼。一刀切入赵嵘大腿处,疼得他爆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亏地这地室石墙厚,否则怕是方圆几里都传遍了他的惨叫声

木下青不耐烦道:“对你的脏钱不感兴趣,若是说点我想听的……“

赵嵘忙道:“我说我说,女侠你想听什么,我都说。”

木下青不禁勾唇:“那就讲讲,这栋宅子你怎么来的……”

“什么?!这可是皇上御赐的……”赵嵘还未说完,木下青倏地举起雪白的刀,狠狠地切入他的手掌

“再说废话……”木下青慢慢转动刀锋,顿顿挫开骨肉

“啊啊啊!啊啊!!我说我说!这真的是赵澜给我的,我和他说好的,我们说好的……”

“说好什么?”

“太多了,记不清了……对对,对,有书信……在那……那左边最里边的架子后的暗格里藏着……”赵嵘有气无力喊着,浑身发抖

宋观棋陡然觉着有些怪,却又说不清

谢延果然在书架后找着个暗格,可刚拉开的一刹那,却听宋观棋说:“等等!”

为时已晚,暗处突然飞来利箭,谢延歪头躲过,本想闪身离开,却听身后的人说:“有机关,别动。”

宋观棋回头看向地上的赵嵘,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好似在打量一件死物,看地赵嵘心里直发怵

赵嵘侧着眸子迎上宋观棋的眼神,他瞳孔骤缩,眼神从慌忙到震惊,又变为癫狂

赵嵘疯似的喊起来:“是你,是你!你是李子昭对不对!怎么是你……怎么……”

赵嵘话未毕,宋观棋便挥出佩刀“昭雪”。一刀封喉,眨眼间,石墙被染上一道温热的血红,室内终于静了下来

解决完赵嵘,宋观棋便吩咐木下青带人撤下。可木下青动作犹豫,似欲留下。他抬眸淡淡道:“这的机关只有我会解,人多不方便。”

木下青听这话没的商量,只得点头

届时,人已撤的干净,昏暗的地室里只剩下谢延和宋观棋

“去取暗格的书信。”话落,宋观棋轻轻一跃,便落在谢延脚下这不大的石砖上。他颔首示意前面的位置,明显表现出对两人挤一块的不悦

谢延听话上前,果然从暗格里取出几封信封,递给宋观棋,却听他说:“拿着,回去找长均。”

谢延不禁嘴角一抽,挑眉道:“那你……”

“我自有考量,先走。”

谢延不禁皱眉,道:“你有几成把握?”

本欲搪塞过去,却见谢延定定看着他,目光灼灼。刚想说的话不知怎么咽了回去,宋观棋转过眼,犹豫出口:“三四成”

谢延似是无奈叹了口气,道:“这机关怕是早被人动过手脚,多一个人总归妥当点。”

见谢延确实不肯走,宋观棋没再劝。他开始打量起这间地室,脑海中回想着幼时所学机关解法

这府邸原是归宋家的,宋家地室总爱设些机关,而解法也只授于本家人。可他少入地室,又是数年前的事,只好靠一点点回忆拼凑

“坤方位,第二砖……”说着,宋观棋已落至那处,谢延紧随其后

“坎,第一砖……”

……

几番回合下来,确实躲过不少机关陷阱

“离,第三……”话未落,宋观棋一踏上那石砖,便顿感不妙,回头道:“小心”

身后一瞬间便飞来几箭矢,谢延忙挥剑劈开,不料四面八方又齐齐飞来十几支

两道身影在不大的石室内来回飞梭

原本出口早已锁死,只好另寻办法。宋观棋,抬眼四望,忽见一处转角,便招呼着谢延躲了进去

接着好一顿弯弯绕绕,才见往上延伸的石阶,外头从门缝透进一丝光亮。两人正欲往上走,不料想这都有机关,眼前几道寒光乍现

谢延正是走在前头的,躲了这个还有那个,此刻闪避不及,飞镖直冲面门来

霎时一只手惊现眼前,抓住那利器,宋观棋甩掉飞镖,弄的满手是血

周围渐渐弥漫起浓雾,来不及多虑,谢延抓着宋观棋的手臂便往外跑。好不容易跑出府邸,谢延忙低头去看身旁人

只见宋观棋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一只手用力扯着他的衣襟,似是忍的辛苦

谢延抓起他的手去看伤口,切口不算深,但那脱手镖果然是淬了毒的,致使流出的血都泛着紫

谢延气的牙痒,扯下身上一块绸缎,简单处理了一下,便匆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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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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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千里雪
连载中山木见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