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乐羽和陆程补习的地方在陆家别墅的二楼书房。
这个房间原本是陆尧洵和陆程的影音娱乐室，所以房间里有两面靠墙的大立柜，一个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一个里面放满了玩具和模型。
房间又大又宽敞，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连房间里飘浮着的微小灰尘都看得清。
陆程盯着一页数学书看了十多分钟后，本来就看不懂的文字变得更加扭曲起来。他终于支撑不住，一脑袋倒在书上。
在他旁边专心做题的宁乐羽被这一声闷响吓了一跳，他停下笔转头看去，陆程整张脸都埋在书里，看样子是睡着了。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陆尧洵，见他还半躺在沙发上给自己批着试卷，对这边的动静毫无察觉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宁乐羽抿抿唇，小心翼翼地伸出腿去碰陆程。
两人坐的都是单人桌，而且为了防止两人凑在一起互相影响学习，所以他们的书桌相隔一米多远。
宁乐羽努力伸长腿，想要叫醒陆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差一小截。
就在他深呼吸一口气，抬抬屁股准备再努力一把时，陆尧洵突然咳嗽了两声，吓得他立马把腿收回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陆尧洵对这边的动静心知肚明，他只是懒得管而已。
正好手里的一份试卷批完，他把支在矮凳上的长腿收回来，拿着这份试卷起身走过来。
听见陆尧洵起身的动静，宁乐羽赶紧拿起笔，低头做题。
只不过因为分心，一道题目读了半天也没落一笔。
陆尧洵把手里的试卷卷成筒，稍微用力地朝陆程的后脑勺上拍去。
“啊！”陆程从睡梦中惊醒，嘴角处还有未干的口水，他胡乱地用手擦了一下，惊恐未定地看着他哥。
“不是，哥，我没睡着。”他狡辩道。
宁乐羽偷偷用余光瞄着那边的情况，听到陆程的狡辩后，用左手捂住嘴狂笑。
“是吗？”陆尧洵慢条斯理地把手中试卷展开，抬眸问，“那你说说刚才都学到了什么？”
陆程眼珠子转了转，这可难不倒他，在昏睡过去之前，他真的思考了。
“我发现书上有个错误。”他十分认真地说。
陆尧洵一怔，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下连宁乐羽也不装了，光明正大地挪过来，不相信地问：“怎么可能？教科书上有错误？”
其实不可能的不是教科书上有错误这件事，而是如果真的书上有错误，怎么老师和学霸都没发现，反而叫他一个考个位数的学渣发现了。
见两人都不相信自己，陆程“哎呀”一声，指着书上的一处给他们看。
宁乐羽弯腰，把手肘支在桌面上，低头去看。
陆尧洵站在他侧面，抬手轻搭在他肩头，也垂眼去看。
陆程指着一个字母信誓旦旦道：“这个字母a它就印错了，这边都出头了。”
宁乐羽没说话，抬头去看陆尧洵。
恰好陆尧洵也在看他，两人相顾无言。
就在宁乐羽起身的那一瞬，陆尧洵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回来。
想了想，宁乐羽还是决定告诉他：“……这个字母是希腊字母阿尔法。”
“什么法？”这下轮到陆程愣住了，“不是字母a啊？”
宁乐羽冲他摇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陆程有点失落，他还以为是自己独具慧眼呢。
陆尧洵从桌角的书立里抽出一本语文书扔到陆程面前，语调平淡道：“你先背背古诗词吧。”
鉴于陆程和宁乐羽的基础不同，陆尧洵对两人的辅导方式也不同。陆程需要从最基础的知识点抓起，而宁乐羽则是可以通过做题来提高成绩。
陆尧洵拉过一把椅子在宁乐羽身旁坐下，把手里的物理试卷摊开在桌面上。
上面的错误都被他用红笔标注出来，在某些题旁边还写上寥寥几笔的解题步骤。
“先说这道题。”陆尧洵随手拿起桌面上的笔，在题干上勾两下。
宁乐羽低头去看。
两人离得很近，放在桌面上的手臂都会时不时碰到一起。
宁乐羽专注于听陆尧洵讲题，倒是毫无察觉，只不过每当两人手臂相贴的时候，陆尧洵讲题的话音就会轻微一顿。
两人都穿着短袖，兴许是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开得低了些，陆尧洵感觉到宁乐羽的手臂有点凉。
宁乐羽有基础，也不笨，陆尧洵讲的几道题他全都能听懂。
感受到知识洗礼的他，对陆尧洵更加由衷的敬佩：“哥，你真的好厉害啊！感觉你什么题都会，太牛了吧！”
他夸人的时候，眼睛会看着这个人，神情专注，这往往就会令被夸的人产生一种错觉，感觉眼前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陆尧洵轻咳一声，别开视线，破天荒地夸道：“你也很聪明的。”
对于他来说，夸人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所以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后面一直像念经般背古诗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
陆尧洵转头看去，陆程立马像做贼一样把语文书挡在面前，大声朗读。
其实他藏在课本后面的脸笑得都僵了。
他哥一脸别别扭扭夸人的样子太好笑了！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陆尧洵怎么可能不知道陆程在想些什么。
他的声音瞬间冷下来：“中午前要是没把这本书上的古诗都背下来，你就不用吃饭了。”
陆程的哀嚎声回响在房间内。
陆尧洵继续讲题。这回讲到了物理大题，难度上提升了些。
宁乐羽一开始还跟得上，后来就渐渐地走了神。
他把视线从试卷上转移到陆尧洵握着笔的手上，这只手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感，应该很适合打排球。
想到排球，他忽然有点想出去玩。
可能他学习成绩一般的原因也在这里，专注力不够，往往学了一段时间就想要出去玩。
楼下有人不知道在干什么，传来几声大嗓门的说话声。
他坐在窗边，一扭头就能把楼下的景象尽收眼底。
原来是几名工人在拿着水管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外面的阳光正好，细密的水雾在空中扬起，隐隐约约中折射出一道彩虹。
阳光，彩虹，五颜六色的花朵。
宁乐羽不由得看呆了，连陆尧洵讲题的声音停了都没发现。
察觉到宁乐羽的走神后，陆尧洵停笔抬头，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沐浴在阳光中的侧脸，以及那小巧高挺的鼻梁和微张的嘴唇。
他眸光微怔，没有出声打扰这一幕。
只是觉得后面背古诗的陆程的声音有点吵。
最后还是宁乐羽猛然从美景中清醒过来，他拍拍自己的脸蛋，急忙扭头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他没敢直视陆尧洵的眼睛，低着头道歉。
他想起上一次陆尧洵给他讲题时他没认真听，然后他就生气了，语气都变严厉起来。
宁乐羽抿唇，把手指轻轻搭在陆尧洵的胳膊上，软着声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陆尧洵本来也没生气，他垂眸看着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指，心里想着果然喜欢是藏不住的，又找机会和他进行肢体接触。
“想出去玩？”他问。
宁乐羽点头，又摇头。
陆尧洵看得好笑，他用手指点了点试卷：“把剩下几道题讲完就可以休息。”
宁乐羽顿时开心起来，果然如他所说，再没走神过。
等把这套物理试卷全讲完，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
许阿姨在几分钟前就上楼敲门，通知他们可以吃饭了。
宁乐羽把讲完改好的试卷工整地折起来，将其放到书包里。
陆尧洵起身活动下筋骨，走到陆程的桌边，弯起指节敲了敲桌面：“背完了吗？”
陆程把双手端正地放在桌子上，点头：“背完了。”
说着他还张口背了一句：“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陆尧洵刚点了点头，就见陆程不出意外地卡壳了。
“呃……那个什么来着……”
宁乐羽收拾好东西，靠近他身边，单手挡着嘴小声提醒：“蚕丛及鱼凫……”
“什么？”陆程没听清，“铲除？”
“蚕丛！”宁乐羽着急地重复一遍。
陆程这下听清了，在宁乐羽的提醒下，又磕磕绊绊连蒙带猜地背完一句。
陆尧洵听得都累了，他抱臂冷笑一声：“半天就背会一句？”
陆程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我其实都背会了，就是现在饿了就忘了，可能吃完饭就能想起来。”
“少来。”陆尧洵冷冷看他一眼，“把这首《蜀道难》都背下来再去吃饭。”
陆程闻言脸一皱：“别啊，哥！”
陆尧洵没管他，冲着宁乐羽说道：“走吧，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背。”
跟在陆尧洵背后出去的时候，宁乐羽递给陆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陆程冲他比了比手机。
*
许阿姨做的菜很丰盛，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外加一道饭后甜点。
宁乐羽不挑食，每样菜他都很爱吃。
每吃一道菜他都要嘴甜的夸一遍好吃，给许阿姨哄得心花怒放，一直不断地往他的汤碗里添汤。
“小宁多喝点这骨汤，我熬了一上午，味道很不错的。”
听到“小宁”这个称呼，宁乐羽要去夹菜的手一顿，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许阿姨已经认出自己来了，心跳加快了不少。
由于这个称呼承载了一些羞耻的记忆，他不争气地偷偷红了耳根。
陆尧洵就坐在他对面，把他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情不错地挑挑眉，开口道：“小宁多喝点吧，许阿姨熬汤的手艺很好。”
宁乐羽把头低得都快埋在饭碗里了。
“你们……叫我乐羽就好。”
饭快吃完的时候，陆程的消息发来了。
宁乐羽抬头看了一眼陆尧洵，见他还在低头吃着饭，才把手机放在桌子下面，单手给陆程打字回复。
【陆程：快快快！餐桌上有没有包子馒头之类的东西，给我偷摸带个上来。】
【宁乐羽：很抱歉没有这些:(】
【陆程：……那你能帮忙把我哥带出去一会儿吗？我趁他不在下楼吃个饭。】
宁乐羽觉得他要是把这些小聪明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每回都考倒数几名。
思考一会儿后，他回复道：【可以。】
放下手机，他开始思考该怎么开口和陆尧洵说这件事。
陆尧洵余光里看见了宁乐羽在餐桌下的小动作，也猜测可能是陆程求他帮自己送饭。
他没管，甚至还打算在一会儿宁乐羽有所动作的时候给他行个方便。
毕竟要是真要求陆程把一篇《蜀道难》背下来再吃饭，他可能会直接饿死在房间里。
陆尧洵这边正思考着要不自己先离开一下，给宁乐羽个可以下手的机会，就听对面犹豫着喊了声“哥”。
他抬头，听见宁乐羽轻声问：“你一会儿可以陪我到花园里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