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们清河崔家是可欺侮的！？”
崔夫人不顾崔侯爷阻拦，长手指着洛仲原怒骂起来。
崔夫人：“三十年前你洛仲原给我家提鞋都不配！如今当了个什么御史的官，还真以为自己门楣高了，一个庶女做我崔家正妻，已是抬举了你们八辈祖宗！”
她这话骂得难听，洛府一众女眷纷纷起身，对着她怒目而视。直脾气的马婧玉瞧着就要上来骂回去，被洛仲原一挥手，示意大家都保持静默。
连崔侯爷都觉得颜面无光，眼见崔夫人口出恶言，急慌慌地要去捂她的嘴。
崔夫人仍不住口：“别以为我不知道，洛家当年不也是借了岱州商女起势？否则你洛仲原一个地方官，来京城能站稳脚跟？如今仗着你做了御史，你岳丈裴国公家一点空头权势，就想来玩弄我们崔家，洛仲原，你也配！”
门外的洛青云心思一沉。岱州，正是她生母的原籍地，崔夫人口中的岱州商女难道是在指她生母么？
崔侯爷终于吼出声来：“夫人自重！”
原躲在洛仲原身后的裴琬凝，听见崔夫人提到自己家，也正色道：“崔夫人，我父亲裴国公虽无实权，可到底也是参与朝政的国公府，容不得您议论。”
洛仲原疏冷地瞥了眼崔家人：“此等言行，清河崔家，我也算领教了。送客！”
待下人将崔侯爷一家送出东花厅，洛仲原也正了正身子，对着一大家子人掷地有声。
洛仲原：“青云不思悔改，仍对盛小王爷心存恋慕，继续罚她。但今日之事，她替我洛家挣了面子，谁也不许责怪！”
裴琬凝应了声，眼中掠过一丝恨意。
洛仲原一走，她便吩咐了胡嬷嬷：“将洛青云扔进后院暗室去。记着，不许给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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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惨淡，夜风黏灼，虫鸣苍疏。
洛青云被关进暗室，已经有三个时辰。洛府上下都已安眠，她却睡不着。
上回进暗室，还是那场前世噩梦中，她下场凄惨，只是想想就一阵心悸。因而此番进来前，她便已经在思索如何脱身。
天方大明，洛青云眯着眼，盘算起时辰来。
她被带出碧岚轩前，已经嘱咐了香桃，若香桃得力，不久后便该有人来才对。
“大小姐！大小姐！”
香桃焦急的声音在暗室外响起，洛青云心情一振，果然来了！
暗室的门被拉开，香桃在几个老嬷嬷的陪同下匆匆进来，扑在洛青云身旁。
香桃：“大小姐，看这样子您恐怕还出不去。昨夜天凉了，您就穿这个，肯定扛不住，我给您带了几件衣裳……”
香桃说着，解开包裹，展开缎子斗篷给洛青云披上。同时，又悄没声息地给她塞了几块点心。
洛青云羸弱地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放心，一时半刻还撑得住。只是有一事做不成了……”
香桃忙问：“大小姐，是什么事？香桃可否替你代劳？”
洛青云唇色发白，怅叹一声：“是要送去盛王府的信。我与盛小王爷的侍从已经约好，今日要托他送信过去的，可惜被关进来，怕是要失约了。”
香桃：“可大小姐每次送的信，不都被退回来了么？”
洛青云胡诌道：“退回来怕甚？如今盛小王爷已经记得有我这么个人，上回托他侍卫转送七夕之礼，只不过迟了些，盛小王爷反倒还问过一句呢。”
香桃惋惜道：“如此，只好等大小姐你出来后再送去了。”
几个年长的嬷嬷面面相觑，只等她主仆二人叙完话，便将香桃带走，尽职尽责地锁好门，并没给洛青云留下半点食水。
转头，这话便经由胡嬷嬷转述到了裴琬凝面前。
裴琬凝正在搅着粥碗，手上动作不觉一顿：“她当真这么说？”
胡嬷嬷：“一个字也不差。但她那约定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同桌进早膳的洛姝月听罢，已经将粥碗往前一推，又气又恼地滚出眼泪来。
洛姝月：“母亲！洛青云算个什么东西，盛小王爷怎么会记得她呢！”
她气得吃不下去，只觉是自己将洛青云推到了盛昭朔身边，眼见举着瓷勺就要往地上砸。裴琬凝瞪了她一眼，洛姝月方才住手。
胡嬷嬷安慰道：“二小姐，那洛青云的话也未必可信，再说了，盛小王爷身边没有女人多少年了，凭她几日的功夫，又怎么可能攀附得上？”
洛姝月并不答话，只是仍吃不下饭去。
裴琬凝白过她一眼，对胡嬷嬷道：“早膳过后，就将她放出来吧。”
洛姝月抬头：“凭什么？母亲这是由着她去送信？”
裴琬凝冷笑了一声：“糊涂东西。若真如她所说，盛王府知晓她存在的人恐怕不止一两个。那盛王府富贵风流，换了旁人还好，可若是盛昭朔，她这么个日日痴缠的女子，绝对是个话题。倘若失约一次两次，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有多少张嘴在议论。”
裴琬凝将自己的粥碗推到女儿面前，又宽慰她。
裴琬凝：“再说，这次你父亲已经率先发话，她洛青云昨夜无错。我罚她，也必然不能太重。既然如此，多一日少一日又有什么区别？你还是把心放宽些，下回总有机会再收拾她。”
晌午时分，洛青云拖着疲惫之躯，终于回到了碧岚轩。
香桃喜不自胜，忙上前来搀她，一面走一面说着已经为她备好了浴盆，也铺好了床褥，只等她安心休息。
洛青云却摇了摇头。
洛青云：“扶我去书案前吧。”
香桃惊讶道：“大小姐一夜未曾睡好，好容易出来了，怎么还去书案前呢？”
洛青云苦笑：“你忘了，我今日要给盛王府送信去？”
香桃捂了嘴：“可我以为，那是大小姐找的借口——”
洛青云：“既是借口，也是实情。我说了要去，就一定要去的，否则下回就用不成了。”
她这些时日埋头写信，除了写给生母旧友，也间或胡乱写了几封给盛小王爷，满篇都是小女儿心思。洛青云翻出几个棉纸封，将信笺分别装好，便出了洛府。
她并未与莫祺有约，如今只好去大理寺和盛王府分别碰碰运气。
哪知她刚到大理寺门前，便碰上青雅驹拉着车出来。洛青云急忙迎上前。
坐在车前的莫祺拉住缰绳：“洛娘子，你来得不巧，小王爷今日可不在车上。”
洛青云反倒松了口气。上回隔着车，她都能感受到盛昭朔周身的寒意，那尊天神般的人物，若非情势所迫，她一定敬而远之。
洛青云：“我今日来，是想斗胆请你帮忙投信。”
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信封，恳切望着莫祺。莫祺的脸色顿时为难起来。
他旁敲侧击：“洛娘子，这信就算到了小王爷手上，恐怕也得被退回来，您这是何苦？”
洛青云上前一步，凑近了些：“无妨，心意到了就算了却我的心愿。除了这篇，我这里还有几封，不知能否烦请莫公子替我妥投？”
莫祺接来一瞧，漂亮端正的小楷写了地址，竟都是要投往岱州的信。
洛青云解释道：“这几封信都是写给我生母旧友的，家常叙话而已。官驿须得朝廷官员方能使用，但我只是庶女，在家无人重视，也不敢为这些事扰了家庭和睦。只好前来拜托莫公子，能否请你帮忙，走私驿将信发出？”
私驿生意并不张扬，门面往往藏得深些，若非熟悉的人，往往寻不到门路。洛青云随信附上的还有一支珠花，是邮费与酬劳，莫祺忙将珠花推回到她手中。
莫祺：“洛娘子既开了口，莫祺定会相助。寄往岱州的书信，我替你跑一趟私驿便是，但寄予我们小王爷的信……”
他顿了顿，敦厚的脸上竟然难得忍不住划过一丝窃窃的偷笑。
莫祺：“只怕我们王爷一时半刻也不得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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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王府。雨花榭内，果品茶歇齐整整摆满了桌，王府女眷们调笑私语着，却都不曾开动，一同在等今日的主角。
盛王妃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此刻也微微皱了眉，打发身边人再去催一催。
盛王妃：“切记，只说我叫他有事商议，不要走漏了风声。”
仆女懂事地点头，但还未等出门，人已经到了门口。
盛昭朔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迈进雨花榭内，鸦青色的袍角轻飘飘地掠过一众莺燕，步调不疾不徐。
明明是盛王府年纪最小的王爷，却没来由地自带一股冷冰冰的气场。
宛若冰凋百花，他所过之处皆噤了声。满屋子如花美眷，适才还在嬉闹打趣，此刻都静了下来，或是以扇掩面，或是挥着帕子，悄悄打量着这个王府的异类。
盛昭朔眼无旁人，只径直来到盛王妃身边入座。
盛王妃喜上眉梢：“朔儿，还说要派人再去请你一回。今日赶巧，佟相国家的大千金也来了，你们刚好见见。”
说着就朝身旁招手，佟青青分外有眼色，连忙小步上前朝盛王妃与盛昭朔行了个礼。
佟青青糯声道：“见过王妃，见过小王爷。”
盛王妃拉着她坐到自己另一边，瞧着这个温婉可人的模样，心里喜欢得紧。
盛王妃：“朔儿，你和青青前两年见过的。在尾牙宫宴上，圣上还亲口夸了青青的一手妙字，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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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