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黑市，大多是商铺，还有安保事务所等。远处则是一排排高耸的房屋，摇荡着连绵山峦的天际线。街边黄昏已有霓虹，树影婆娑，街边行人也被拉长了影子。我犹豫着走进了一家小商店，亮眼的白炽灯混合着窗边的暖光，柔情地洒在货架上。
柜子里整齐码放着崭新的生活用品，花花绿绿的十分惹眼，下面则细心地用标签贴上单价，价格要比贫民窟贵得多，但又不至于奢侈，看起来是给路过歇脚的一般商人们提供的。
虽然这些东西大多都能在贫民窟的垃圾堆里找到类似品，但当它们光鲜亮丽的齐放在柜台上，它所代表的意义就不同了。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贫民窟里的东西就是已被抛弃的没有价值的废物。不仅仅是物品，包括人，他们也会为居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打上低陋的标签。
好赌、好抢、好偷。
很难评价这个想法是否真实，至少我自己一向不这么认为。相反，在我眼里，那些嫖窃普通人民的劳动成果以丰富自己钱包的资本家们，更让我不屑。
或许恰如老头所言，那些迫于生计走上偷盗事业的人，我又有何资格评判其对错？即使制止他们的偷盗行为，他们的出路也就只有干着辛苦而利润微薄的工作，过着被压榨奴役的生活。他们终究是其他人脚底的泥沙，即使绞尽脑汁意图改善生活，终其一生也仍被束缚。
我们就是被资本圈养的牛畜，待宰的羊羔、案板上的鱼肉。我们行走的命轨早已被深深钉在土里，除了顺从，我们无路可走。逃离贫民窟又何其艰难？
即使道德上我应谴责那些违规枉法侵犯他人利益的人，现实上我也找不到其他能让他们改善生活的方法。
只是因为我们属于贫民窟，我们没有一个好的开端罢了。
如此想来，虽然我自认为洁身自好，我所做的事情是否也沾染罪恶？
老头是偷盗者，而我是他的“保镖”，我掩护他进行非法买卖，理论上属于共犯之一。这样一想，我长久以来所坚持的原则似乎不堪一击，甚至有点让人贻笑大方。
生在这样的环境，我却妄想追逐虚无缥缈的正义，实在不自量力。
我抬头，看到了正对厨柜上的小面包，它被包裹在塑料袋里，泛着橘黄色光泽。灯光之下，它像是正在歇息的橘色小猫。
贫民窟里没有这样的面包，我们大多食用的是黑麦面包。用杂草里长出的野稻批量种植后，收获下来的稻谷磨粉和（huo）水，再用杂草和煤炭渣烤制而成。
难吃但顶饱，虽然有点硬邦邦的，但半块板砖大小的黑麦面包就可以顶得上一个人一天的口粮。
从矿区漫游到这里我也有些许饥饿，但我没带干粮，只能看着眼前的小面包咽口水。
我的手已经放在面包上了。
有点饿了。偷一块吃，也不会怎么样吧……
脑海里天人交战，内心里的渴望和道德上的理智打成一片。此前的想法让我几乎有点自暴自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多偷几个回去。反正我现在披着那块神奇的布，又没有人看得到我。
但是不行，我实在有些不甘心——虽然说吧，我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也算不上一个纯粹的坏人啊！
我心里那条线仍然在阻止我，告诫我不该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正当我要把手伸回来，却有人突然拽住我。我惊愕的转过头，对上一双澄亮的眸子——那是一个跟我一般大的男孩。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竟一点动静都没有！怪我刚才太沉浸于内心的思索，没有注意防范周围的异动。
我本该转身就跑，只是那孩子抓住的是我身上的布，一动就会露出马脚。
可是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块小面包被我的布遮住了一半，还裸露一半在空气中。
原来是贪吃惹的祸！
那个孩子眉间有些许试探，大概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透明的人。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的手悄悄捏住布的一端，想要凭借力气扯回来。
忽然，有人从商铺门口冲了进来——
是那个之前追着我的瘦瘦保镖！
真的是阴魂不散！
抓着我的那个男孩似乎也认识他，惊恐的后退几步，突然贴近我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给了我一个哀求的眼神，随后从店铺的后门逃走了。
奇怪的是，保镖并没有寻找我，反而也追着男孩出去了。我得以有歇息的余地，脑海中却总是闪过那个孩子最后的眼神。
是……求我帮他吗？
那个保镖为什么要抓他？难道他也偷了X公司的东西？他是否也有什么苦衷呢？
我看向商铺的后门，还能隐约望见他们的身影。
反正，我也得去把我的外套拿回来……他们拿走相机就算了，还把我的外套也一起抢走了！要是他真的凭借外套上的气味摸到贫民窟里就糟了。
我拢紧身上的布，闪身从后门离开商铺。
.
天色略有些阴沉，路灯铺开面前的光，惨淡的余晖默默收场，压低周遭人的黑影。
时间不早了。
黑市里是没有街灯的。没办法在日落前赶回去，就可能会在黑市里迷路。
依照老头的说法，晚上是黑市最“黑”的时候。早上大家喜欢在亮堂的地方摆摊，可一旦到了晚上，最好就别往黑市亮堂的地方去了。就连我和老头摆摊，一般也在下午五六点就收摊了。
虽然我有问过老头晚上的黑市里到底有什么？但他总是叹息摇头，“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
得，他难道还把我当小孩子吗？
我抬头撇一眼楼房间隙里渗出的微光，在心底估摸着时间。
大概已经6点多，不能再拖了。
脚下疾步飞快，我追着保镖，跨过一栋栋别墅的楼影。
那个男孩跑在前面，他似乎快撑不住了，脚步渐渐慢下来。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瘦保镖伸手就要将他抓住，我猛的冲上前，一把把他揪进了一条小巷。
“撑住啊！！！”。
我拖着他狂奔，在交错的小巷里横冲直撞。
根据方才从商铺尾随他们的路线往回跑，利用路边的灌木和货箱作遮挡，就像我曾经为老头做遮掩那样，在昏暗街灯与近晚的沉寂下进行光与影的切换。
随着脑袋发热，腿部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是心跳怦怦加快，使得脑子也没法思考。
我感受到那个孩子的步伐越来越慢，气息混乱，他几乎是被我拽着跑的。
我猜他之前就有过一段逃亡的经历，现在已经精疲力尽，没办法再跑了。
黄昏落下的最后一刻，我们冲进了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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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大多的摊铺已被收拾整齐，留下敞篷和一些货箱。
黑暗中视线受到阻碍，我看不清楚身前是什么，只能凭着第六感奔跑。
这就像在矿里摸索一样，没有灯的时候，我会一边前行，一边用双手抚摸墙壁确认是否有岔口。
矿洞里的路线总是错综复杂，而且随时可能发生改动，我偶尔也会在那里迷路。
曾经刚下矿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我会紧张、害怕。四面八方是一片漆黑，容易发生磕碰与擦伤。前路是未知的，哪怕在选择岔口的时候也会彷徨犹豫。
毕竟未知是恐惧的源头。
但其实冷静过后，能感受到矿口流淌过微弱的风，甚至在没有头灯的情况下，自矿口倾泻而下的微光更为显眼。
以此掌握判断方向的技巧，在连续工作几个月后，我甚至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工作路线。这样既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工作区域，又能避免迷路到未知区域。
黑市的街道范围较大，没办法像矿洞一样通过触摸墙壁辨别。
但好在还有昏沉的皎白月光做帮衬，通过辨识街旁标志物，可以大致判断所处的区域。
我眯眼打量那些银灰而朦胧的街边物什——
长条木质桌凳、被遗弃的匣盒，和月华下撒着糖霜般的棚帘。
这里应该是普通商贩交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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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一停吧，我真的跑不动了……”。
身旁传来男孩气喘吁吁的声音。
他随手抹了一下沾满汗液的鬓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感觉这已经…是我这辈子运动量的巅峰了……呼…”。
他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瘫下来。
我也跑累了，向后瞧一眼，那个瘦保镖没跟上来，便扶着他到一旁的货箱坐下休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