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翌日,当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牖笼罩在未曾放下床幔的榻上,张春华疲累地悠悠转醒。

她觉得肩头很重,像是被巨石压着,垂眸望见一只伸展开的手臂,无奈地轻轻叹息,而后拨开那只手,坐起身来。

说好的,谁也不越中间的被衾一步,可是枕边人不仅没将被衾当作阻隔,反而抱着被衾,双手双脚架在被衾上,一派享受的模样。

好在他确实还算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

张春华正犹疑着要不要起来,枕边人由于先前被拨弄的那一下,不安地辗转着,先是正过身去,而后收回双手、再是双脚。

几乎是下一瞬,他由于习惯性的肆意动作牵扯到腿足,疼得惨叫一声,接着猛地睁开双眼,也坐了起来。

司马毅环顾四周,表情迷茫,继而注视了张春华好一会,先是目不转睛,又是不停眨眼,末了长叹一声:“昨晚居然真的不是在做梦?我竟然还没有回到未来。”

张春华无数次地听不太明白他在碎碎念什么,但是已经见怪不怪。

张春华顾自、平静地开口:“夫……不,仲达,该起了。今日是新婚第一天,应早些去往前堂拜见舅氏、大伯和小叔们。”

“舅氏、大伯和小叔……”司马毅重复着,因为刚刚睡醒,脑袋还昏沉,对于这些古时的称呼还不太能反应。

他正疑惑新婚第一日为何不拜见父母,而是要拜见舅舅、伯伯和叔叔。

张春华耐心地解释:“便是父亲、兄长和弟弟们。”

“为何没有母……”司马毅本能地又想发问,可话到嘴边倏尔清醒过来,既然一开始张春华便没提,大概是自己的母亲因为种种缘由已经不在。

司马毅抿了抿唇,闭了闭眼再睁开,迫使自己完全苏醒过来,迟疑着,还是只敢询问张春华,“我父亲、兄长和弟弟们是?”

他虽然知晓一点点的三国历史,也知道司马懿,但是并不完全清楚司马懿的家庭关系和自己的人物角色。

张春华略瞥了司马毅一眼,面上的表情慨然,随之更加莫可奈何地回答:“仲达你的父亲是京兆尹司马防。你出生于河内郡温县司马氏,兄长司马朗,现任曹司空掾属,是位颇有才名的俊杰。你排行二,下面还有六个弟弟。”

“多少?你说多少个弟弟?”不等张春华话音完全落下,司马毅目瞪口呆地惊声反问,而后又在碎碎念,“这古代人,不,是我现在这具身体的老爹未免也太厉害了,加上我和前面那个什么叫司马朗的兄长,岂不是有八个儿子?什么人啊,能生八个,还全是儿子。”

司马毅良久没有阖上唇齿。

张春华已经起身,叠铺好了自己睡着的这半边的被衾和床褥。

司马懿又在发问:“那我要怎么认全他们,春华你都认得吗?”

张春华一边转身往衣桁旁去,一边摇头作答:“并不都认识,勉强能认出长兄与三弟罢了。但是,既然人数太多,于前堂上多半会按年纪长幼排序。估计也有好几位不会来,你既是兄长,粗略地施礼便好,应当也不需要把他们的名字都叫出来。若是之后父亲与长兄起疑,你大可将不慎失忆之事告诉他们。就是我也不知,你早前装作有风痹病的事情他们知不知道。但我瞧着横槊应该比我晓得更多。”

司马毅皱眉,“横槊又是谁?”

“你的书童。”

张春华穿好干净的新衣裳,一身橘红色的曲裾,映衬着容颜如若桃李,勾勒出全身玲珑匀称的线条,明艳娇丽得如若暖葵,叫人望之挪不开眼。

司马毅只是稍稍一瞥,便沉浸其中。还是张春华再次催促他,“该起了,你的腿可有好些,待会去往前堂,还能自行步走吗?”

司马毅回过神来,摇头,又在摇头,他虽是觉得比于昨晚已经没那么一碰就会疼了,但是依旧不能大动。

他甚至在奢望,“要不就告诉父亲他们我实在不能行走,让他们免了今日的拜见?”

张春华听了,也微微摇首,说道:“你若是实在不能走,不去也行。但我作为新妇还是要去拜见父亲与兄长和弟弟们的。”

张春华说完,低下头去,显得有几分茫然、无措。

她虽然什么都没多说,但是司马毅感受到了一些莫名的情绪。她只身嫁入司马氏来,无人可以依傍,也谁都不认识,或许自己还能陪伴她一二,可是没了自己,她真就是什么都要一个人面对了。

司马毅心有不忍,考虑到不仅她要倚仗自己,自己以后多半也要倚仗她,随之不好意思地改口:“其实,也没那么艰难,你找个人扶我,我还是能勉强走动的。”

张春华闻言,猛地抬起首来,杏眸亮亮的,如若夜晚当空的星辰。

司马毅忍不住微弯了唇角。

张春华又在对着门外唤道:“韵竹,端水进来吧。还有,去把公子的书童,那位名唤横槊的少年也请来。”

当即,便有另一个男声急切地说着:“少夫人不必找了,小的在呢。”

随后,张春华到外室去拔门闩,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司马毅探首,还没看清什么,便见一个灰衣小仆匆匆地走到自己床前,激动万分地说着:“公子,还好你没事,昨夜真是吓死横槊了。偏生少夫人还说要找大夫,若非今日还能再见公子,小的都要投井去给公子陪葬了。”

司马毅震惊地看着眼前名叫横槊的小仆,见他说得声情并茂,仿若下一瞬就要痛哭流涕,满面的无奈和尴尬。

司马毅想笑又笑不出来。

横槊汲汲又道:“公子昨日强行施针、催发病情,想必今日这腿足还疼吧?横槊这就伺候公子穿衣,待会搀着公子去往前堂拜见家主。”

司马毅想拒绝,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自己如今行动不便,穿衣、行走确实十分需要他人的帮助。原本,他最信任的自然是张春华,可是到底男女有别,有些贴身的事情,他也不好劳烦张春华去做。

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横槊地靠近。

司马毅顺便询问横槊,“你既是我的书童,又知我假病、不得已以银针催之的事情,那么你知晓,我装病这一事到底有几人知道吗?”

“只有小的和三公子。公子你怕家主担忧,又怕大公子本就与曹公亲近、不慎走漏消息,便都没告诉。只是公子,你怎么会突然问小的这些问题。这些问题,公子自己不该更清楚吗?”

横槊刚拿了新的衣衫过来,回答了司马毅的话后,仔细思忖,总觉得不太对劲,满目担忧地望向司马毅,连手上为司马毅理顺衣衫的动作都有所停顿。

司马毅下意识地寻找还待在外室没有进来,与一位叫作韵竹的侍女待在一起的张春华。张春华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而是小声、絮叨地与那位韵竹说着话。

司马懿无奈且心虚地解释:“我、我……昨夜施针之后,由于太过疼痛昏迷了过去,再一醒来有些不太记得早先的事情,我……”

“公子你是失忆了?”横槊立马总结。

司马毅点头如捣蒜,一脸真诚地看向横槊。

横槊哽咽道:“我就说少夫人好好地怎么就要为公子请一位信得过的大夫,原是如此。公子你放心,有横槊在,一定会帮你继续瞒过家主和大公子。”

司马毅没曾想,这个叫横槊的小书童还十分得好摆平,不仅不需要自己解释就立马相信了自己,而且他确实好像比张春华知晓更多的模样。

司马毅在横槊的帮助下穿好新的衣衫,一件绛蓝色的深衣,衣袂和下摆处绣了大片的兰草,布料顺滑、刺绣技艺精湛。

司马毅被横槊扶到外室梳发、洗漱,那个叫韵竹的侍女长着一张团团脸,高高瘦瘦的,扶着张春华回内室梳妆。

张春华刚在妆奁前坐下,韵竹便习惯性地去铺床、叠被,她好一通抖弄之后,望着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脏污的床榻,惊讶出声:“女郎,你昨夜与公子还真没……”

只是韵竹察觉自己嗓音过大,赶忙降低许多,脚步匆匆地到张春华身边,继而小声:“公子是真的不行吗?”

那眉头都快拧巴成一股麻绳了。

张春华先是耐心地再次纠正她,“都说了,如今要唤我夫人了。”而后,也同样小声地与她解释,“并非是什么行不行的事情,只是昨夜公子他犯了病,万没有可能这样还要圆房不是?”

可是,司马毅回眸,望向室内,偶尔与韵竹探首出来的双眸对上,韵竹都会以一种嫌弃、同情的目光来回打量自己。

其中意味即便司马毅没有完全听清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也能猜测出个大概。

她们一定是以为自己不行。

司马毅懊恼不已,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法证明自己。言语太无力,他也不能就因此去触碰张春华,对自己和对张春华的余生不负责。

只是韵竹的眼神也太羞辱人了!

韵竹:公子不行。

张春华:不知道,不评价。

司马毅:!!!!!!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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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他穿越而来
连载中未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