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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新作品: 圣眷正浓 悍匪 为妻 侍君侧 筑金屋 嫁到漠北以后 他立于万仞之上
《侍君侧》精彩片段
元昭六年,五月初十。细密的雨丝轻拂过宫墙的琉璃瓦,凉风徐徐吹过,将廊檐积攒的雨珠拨动下来,啪的一声砸落在二尺金砖上,粉碎成瓣瓣晶莹。天空暗淡如灰,笼罩在这四方城顶,一片昏沉死气。未时已过,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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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六年,五月初十。
细密的雨丝轻拂过宫墙的琉璃瓦,凉风徐徐吹过,将廊檐积攒的雨珠拨动下来,啪的一声砸落在二尺金砖上,粉碎成瓣瓣晶莹。天空暗淡如灰,笼罩在这四方城顶,一片昏沉死气。
未时已过,将到了关闭宫门的时辰。钟粹宫殿门打开,自里缓缓而出一身着褐色华服的妇人,婢女手持油纸伞遮挡住落下的雨丝,妇人情绪尚未平复,握着身前女子的手面容不舍,字字含泪,“妍儿,你要记住,你才是尚书府的嫡女,万不能让那个小贱蹄子平白选了空子,看了笑话。”
那女子体态端庄,脸色颇显憔悴,无奈地叹了声气,应付一句,“妍儿知道。”
“阿娘知道你在宫中难做,但这后宫里的女人没个肚子怎么行?别怪阿娘说这话,就算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娘俩,你也得搏一搏,求得个前程。”
妇人说过几句便转身离去了,婢女手持着油纸伞遮挡在妇人头顶,直至那身影再瞧不见,惠修容扶了扶额才转身回了殿内。
临近暮春,天尚且泛有凉意,加之今日下了细雨,湿气尤重,宫女弯腰在回廊殿角撒着干粉除湿,惠修容揉捏着眉心抬步进去时一眼瞥见了撒完干粉低头出去的伶玉。
她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不甘地闭了闭眼,难道真的只有这个法子了吗?
贴身宫女穗音看出娘娘面容有异,正是廊下湿气重的地方,她怕娘娘身子受不住上前低声提醒,“娘娘,外面雨凉,咱们进去歇着吧。”
惠修容目光在那远去的身影停留一瞬,抬步去了殿。
云香袅袅,白烟潺潺,香料清新如玉,是极好的甸子香。
惠修容原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父亲位居高位,身为嫡女好东西自当少不了,当年将她送入宫,皇上尚且宠幸她时,她那父亲私下里没少命人送好东西,钟粹宫时常摆得满满当当,上至朱翠玉帛,下至衣履玛瑙让别宫嫔妃瞧得花了眼。
提起惠修容失宠到再无子嗣,事情要回到半年前,太医诊出她有孕脉,因是头一胎,惠修容又惊又喜,胎象没坐稳不敢透漏出去,巴望着过三个月好告诉皇上,然则三月未到,这一胎先出了事。
那日正逢下雪,她原是想出去走走,不料竟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自此不仅失了腹中孩子,太医还言再无子嗣的可能。这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自然也传到了宫外,自此父亲再没安排人往宫里送过什么,虽未言明,却已知其意。
“叫伶玉进来。”
得了吩咐的小宫女立即低头出去唤人,惠修容捏着眉心越发头疼,穗音很有眼色地站到榻后,两指搭到惠修容鬓侧,力道适中得揉捏,“娘娘真要那么做吗?”
惠修容松乏地侧躺下来,冷嗤一声,“不然本宫能如何,母亲入宫再三提点,是怕本宫伤心,来日地位不保。母亲说的对,本宫不能再犹豫了,父亲既然有心安排庶女入宫,就是打算放弃我这个女儿,可真是舐犊情深。”
事关娘娘家中事穗音不敢插话,他们做奴才的都有三分眼色,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
穗音忽想起什么,眼中担忧,“娘娘,那伶玉毕竟已非处子之身,若惹得皇上动怒……”
“怕什么?”惠修容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眉眼,“背主勾人的是伶玉,又不是本宫叫她这么做,再者伶玉入宫是走了内侍省的门路,只不过恰好分到钟粹宫,跟本宫有何干系?本宫既不能生育,皇上怜悯体桖,又能如何重罚?”
“若只因她非处子之身就闹得走投无路,以后怎么在宫里生存。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本宫也不必再养着她了。”
穗音听出娘娘动了怒气,不敢再多说话。
彼时偏厢的门开了一道窗,窗下女郎眉眼稍低,右手攥着帕子正细细地擦拭指尖的干粉。半张小脸掩在朦胧雨雾中,云鬓雾鬟,惊鸿动人,如梦似幻。
来传话的小宫女见到这分情形不禁呼吸一滞,仿若见了画中九天神女一般,即便已适应了半月还是忍不住为这女子的美貌心惊,实在是过于出挑脱俗了些。
说不清是怎样的美,像雨后山间缠绕的雾,又似林间最妖冶的花,矛盾又奇异的和谐。桃腮粉面,秋水含波,即便一身最普通的宫服也能穿出另一番韵味。
小宫女看过两眼立即低下了头,不敢忘却来时主子交代过的事,几步走到前,道:“伶玉姑娘,娘娘传你入殿听话。”
伶玉闻声从窗里探出一双美眸,认清来人忙邀她进来,倒底年纪小,宫女结结巴巴避了下身,“娘娘急着,伶玉姑娘快些前去才好。”
钟粹宫里的人皆知这位进宫月余的伶玉姑娘和她们都不一样,且不说独住一间厢房,就说往常干的活儿没有一件是要耗体力,损面皮的,可见主子对这位姑娘态度极为不同。故而宫内的人都避着,各成一派,与这伶玉姑娘交集甚少。
伶玉放了手中娟帕,应下来,“我这就过去。”
临走的侍候,伶玉忽然问了句,“娘娘头疾是否又发作了?”
小宫女想着自夫人走了娘娘就一直在捏眉心,点了下头。
伶玉转身到案下翻找一番,很快寻到一素色的荷包,用娟帕裹了放到怀中。
天色暗沉,尚降着雨丝,伶玉走在雨里把怀中的荷包护了又护,未免沾上雨腥味。
入了正殿,小宫女悄声退出屋,将殿门掩好,不让斜降的雨水进来。伶玉屈膝福礼,“奴婢见过惠修容娘娘。”
惠修容懒懒地掀开眼,抬手让穗音退到两侧服侍,“倒是个能吃苦的,短短半月就能把宫里规矩学个九成像。”
伶玉低头答道:“娘娘于伶玉有再造之恩,娘娘吩咐的事伶玉自当全力做好。”
这话说得搁在寻常人身上都忍不住动容,然惠修容不会,毕竟她可亲自见过伶玉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模样。
她淡淡一笑,“本宫命小厨房做了羹汤,这时候皇上批改奏折也乏了,天儿又潮凉,你拿着汤过去看看。”
伶玉低垂的眉眼波动了一瞬,什么都不明白似的应下这个差事。说完她才把怀中的荷包呈在手里,“奴婢得知娘娘头疾时常发作,制了这个安神的香囊以给娘娘静心养气。”
惠修容对一旁的穗音抬了抬下巴,穗音会意接过荷包呈到了案上,惠修容扫了眼,她身上的薄衫湿透,这荷包却依旧干干净净的,也算是有心,不觉间那点子对她的不甘嫉妒也消散些许。
厚布裹着羹汤送进来,伶玉接过食盒屈膝福过礼,转身踏出了钟粹宫。
惠修容的心思她何尝不清楚,那日,她被打得剩下半条命扔到乱葬岗,远处缓缓走近一貌美的年轻妇人,含着笑问她,“想活下去吗?”
从那一刻起,伶玉就已经没了选择。
雾雨细密如丝,她撑着伞,眸子轻轻敛起。
入宫第三日,钟粹宫掌灯,当晚銮輿自远处缓缓驶近,珠帘啷当,发出翡脆轻响,她同一众宫婢跪于长廊两侧,垂首恭迎皇恩。
天子面容冷峻威严,她小心翼翼地抬眼,不经意与帝王视线相撞,男人目光冷如冰凌,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垂首,头顶的目光似是停了留片刻便淡淡离去,再看过去时,惠修容伴在帝王身侧,二人已入了内殿。
那是她初见帝王,龙袍加身,气度威严,远胜于寻常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