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再犯

再有意识的时候,入目的是一大片黑暗,她想了很久自己是在哪里,最后摸到冰凉的白玉砖,才意识到这是顾长浔的住处。屋子里弥漫着很重的血腥气,四周很安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就听见床榻的方向有人出声,“点灯。”

她一时半会动弹不了,便听见对方又道,“秦宝扇,过来点灯。”

他似乎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困顿喑哑。

“是。”秦宝扇几乎是跪爬着到了床榻边,在一个小木盒中拿出火折子,颤抖地开始点灯。火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她扭头,就见着顾长浔穿着一身黑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手上握着那串佛珠。

她身子疼得很,浑身发着异常的热度,脑子里头像是一片浆糊,似乎有千百匹马在里面横冲直撞。她从灯架下方开始点,点到最高处的灯盏时,却不料眼前一黑,直直栽了下去。

直接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引得对方一声闷哼。秦宝扇只觉得手下一阵温热濡湿,再然后便像是扑到了鬼一般,用仅剩的力气拼命往后一弹,倒在地上。她的脑子像是一块豆腐一般在颅腔内震颤,嘴唇苍白,“殿下……殿下恕罪。”

四周的安静让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低头,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手上染上了新鲜的血液,那血液顺着她纤细的手指和白皙的手腕往下流。

这不是她的血……她有些僵硬地抬头,就只见顾长浔坐在榻上,一双比黑夜还黑的眸子凝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死物。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脊背一阵寒凉,像是被捞入冰窖冻过了一般,他怎么受伤了?“殿,殿下恕罪,奴婢污了您的衣裳。”

“你,污了我的衣裳?”他右手触了触方才被她手碰过的地方,“你的血?”

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是。奴给您擦干净。”

她想上前,却被一只玄色软靴踩住了右手。

“你觉得孤信吗?”对方冷酷的面容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阴森,“你既瞧见了,就活不成了。秦宝扇,你若真的想投靠我,就得拿出点本事来。”

秦宝扇眼睫直颤,吃痛得皱起眉头,急得快要哭出来,这个人……不,这只鬼……“殿下,饶命……”

随后,噌地一声刀剑出鞘。

秦宝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阵劲风袭来,随即她脖颈上一阵钝痛,便昏了过去。

顾长浔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垂首,视线从她的脸上逡巡到腰腹,紧接着从她的怀里拿出一株红色的野果,那果子红得就如同她身上的血一般,艳丽得很。

他刀削斧砍一般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艳,但是嘴唇确实苍白的,“吃不饱啊……”

躺在地上的女子皱着眉头,在睡梦中嘟囔了几声。

“你说什么?”他甚至倾身往前,听她呓语。

“阿爹,兄长……”

他听清楚了对方的话,似乎是觉得无趣,站起身来,往窗口走了过去,也学着对方的语气轻吟了一遍,“阿爹,兄长。”

最后将眼神落在手中的那一株野果上,冷笑了一声,“阿爹,兄长……”

然后转头看了右侧,目光如同寒刃,缓缓道,“把我兄长的人,放过来。”

“是。”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中迅速远去。顾长浔转过身,走到秦宝扇面前,缓缓将她抱起,放置在床塌之上,紧接着自己也合衣覆了上去。没有任何情绪地霍住对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吻了下去。

似乎感受到身上被施加的重量,昏迷当中的人吃痛嘤咛了一声。顾长浔的动作一僵,却也没有想过怜惜她半分。甚至因为她的反应和屋外由远及近的细微脚步声,加深了他的侵略和夺取。那一双如同鹰隼一般的眸子盯着屋外,直到窗外那个人影走开,他才停了下来。

“主上,”一个嘶哑的男音从窗外传来,“人走了。”

“知道了,退下吧,”他有些疲倦地靠在墙上,抬起手,看着手上沾染的,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血,“我这个阿爹和阿兄啊,没有一刻放心的。”

秦宝扇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躺在一个巨大的冰火两重天的屋子里,那屋子的大门敞开着,风呼呼地从外头吹进来,吹的她浑身发抖。她挣扎着站起身来,但是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晰,等到真的看清楚的时候,只见殿门口站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阿爹,阿兄……”

她热泪盈眶,欢快地向父兄飞奔而去。但是要触碰到他们的时候,距离却又一瞬间被拉远。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人玄衣男子从血泊里站了起来,他眼角发红,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唇角还沾着血,朝父兄走去,一剑斩了下去。

瞬间,一朵白色的花被染红。

“不要!”秦宝扇在地板上惊醒。

“不要?”顾长浔拿着一碗药放在她面前。

秦宝扇只闻得一阵属于药物的清爽干涩的清凉味道,紧接着看着眼前的顾长浔,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依然是黑色。她睁大眼睛,她还活着?是,还活着。她掐了掐自己。

只是方才那个梦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她看着对方宝石一般的眸子和长而浓密的睫毛,再往下视线落在他端着的碗上。他的指尖染着野果的红色,还带着些淡淡的熟悉的香气,寒泡刺?他亲自给自己做的药膏吗?

秦宝扇先是狐疑,然后微微垂了眸子,“要,要的。”

“别人问起昨夜,可知道要说什么?”

秦宝扇看着床榻上和地上未收拾的血迹,便明白了为什么他昨日让她来伺候,一个皇子,养尊处优,怎么可能出现重伤?“昨夜,奴婢在殿中呆了整晚,床铺上,地上是奴婢的血。”

顾长浔很满意,便没有立刻赶她出去。

顾长浔的药膏配的很好,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涂上去凉飕飕的,疼痛就少了很多,甚至感觉她上升的体温都有微微下降。

秦宝扇收拾好了自己,扶着栏杆,站立不稳地回到了偏院。

意料之中的是,她院子里的东西已经全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没有精神细看,便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起来,她太需要休息了。

中午的时候,依然是有婢女来送饭,还是那个叫阿兰丫鬟,这一来二去也是脸熟了。今天的饭菜还是同寻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细心的秦宝扇发现,她的手上和鞋尖上微微有些发红,“管事今日可在忙?”

阿兰不太愿意搭理她,但是又碍于传言不得不客气几分,据说王爷虽然对她差,但是男女之事却是不落下的。她秦宝扇昨日被打成那样了,竟然还要去侍奉,“是的,管事今日是在忙,你找华矢姐姐有事?”

“无事,就是想着给管事添麻烦了,想要去请罪。”

“那兴许要晚些了。”

她说完。却只见秦宝扇别有深意地看着那个狗洞发呆,在发现她的目光之后,宝扇不太自然地瞥开。并且把手上的一截梅花枝往身后藏了藏,“门口地有些滑,阿兰慢走。”

冬日的天色变化多端,中午还算是晴朗,但是到了未时,云便开始缓缓遮住了太阳。天色开始阴下来的时候,偏院的门被用力地推了开来。

一行女使携着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为首的便是华矢和阿兰。

“你说得可当真?”华矢大步往前走,裙摆几乎都被带得飞扬了起来。

“华矢姐姐,我不骗你。”

“好,差人去找董侍卫了没,林公子要是出问题了,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几人绕过了梅花树,就只见秦宝扇鬼鬼祟祟地站在狗洞前,不知道在做什么,见到她们来了,她慌忙转过来,用裙摆挡住洞口,脸色十分不好看,“掌事,你们怎么来了?”

华矢等人也觉得这么快看到对方感觉到一丝意外,但是见她如此反应,心里便确认了一个**分,“秦姑娘,你怎如此大的胆子?虽说你曾经是大家小姐,王爷对你也不同,但是这里是王府,一切仅遵王爷的规矩,你明知故犯,一犯再犯,你可将王爷放在眼里?!”华矢气急,几乎是被小丫鬟扶着,似乎这样才能让她站稳。

秦宝扇却也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害怕地靠了靠墙。

华矢见此,便觉得笃定被她抓住了现行。她一边差人去吧秦宝扇拉开,一边扶着胸口呼吸了几口,似乎是极力压下怒气,“你昨日才挨了那么重的罚,今日却还要出去,你图的是什么?你难道……”

她想到昨天林昭为秦宝扇求情,突然一脸震惊,然后转为一脸得逞的笑意,“你现在身子不好,我如今罚你,便是明着要了你的命去。也罢,你这事我是管不了了,我这就去禀明王爷,求殿下定夺。”

说完转身,就看到董青笔直站在斜后方,“不用去了,园中女子以外的事情,本是我负责。”

“是。”

“董掌事稍慢,我没有。”秦宝扇终于开口了,她本来想跪一跪,但是被人拉着,自己实在也是身上疼,跪不下去,站着都是勉强。

“你没有?”华矢保持着方才的气势,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你脚边那一株梅花是做什么?林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岂是你这种身份想攀就攀的?”

秦宝扇也看了一眼脚边的梅花枝。

“秦姑娘,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因为秦宝扇身份的确特殊,是以董青对她多少还是带了几分客气。

秦宝扇这时才扶着墙缓缓站开,众人顿时愣神,只见那墙上的狗洞已经被用石头、花枝和泥土堵得严严实实,全然不见了。

“这……”

秦宝扇咳了两声,声音里头中气全无,“回管事,这院子的狗洞确实是太大,再加上昨日被罚,也的确知错了,就想着赶紧完全堵上,绝了自己出门的念头。且眼见着春天也快来了,那些蛇虫鼠蚁胡乱进来也不好。”

董青也是愣住的,转过身看着华矢,似乎是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华矢也是一时语塞,“我……”因着心虚不知如何是好,便垂着眼睛不去看他,却陡然发现旁边的食盒,里头的饭菜算是一下未动,顿时来了精神,手指食盒,抬眼看向秦宝扇,“秦姑娘,并非我想有意怀疑,补狗洞并非急事,你身子如此虚弱却急急补上,可是在隐瞒什么?”

“掌事明鉴,我没有。”她的声音淡定,像是真的光明磊落。

“有没有,看看便知。”董青皱眉,他只觉得在女人堆里十分麻烦,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夹枪带棒地十分烦人,便直接走到墙根。

秦宝扇确实肉眼可见地越变越紧张,董青觉得不对,便一跃而上,翻过墙去。再回来的时候,他盯着秦宝扇,只见她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紧张,整个人一动不动,颈部沁出细密的汗珠,“你紧张什么?”

“我不紧张。”

“董侍卫,如何?”华矢手上的帕子紧了紧。

“没有脚印。”

华矢一时愣住,随即又看向阿兰,“你不是说她今日有想要出府去吗?”

“我,我是说好像。”阿兰被这么一问也是慌了。

“是我不好,误会秦姑娘了。”华矢上前,声音有些愧疚,“董掌事,原来是一场误会,我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个事,确实是太担心林公子了。你瞧他一路从燕国过来,受了多少罪,要是有个好歹,我们这一院子的人恐怕都是赔不起的。今日实在是劳烦跑一趟了。”

她一边说着,心中却感愤懑,这董青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下人。怎么今日她还要对他低声下气?就是在燕国,她对顾长浔也没有这么客气!

但是董青却没有理她。而是继续盯着秦宝扇,见她还是只是低头站着,便皱了眉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他举起一个荷包,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举牌:男主前期不做人。

第9章 第九章 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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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诱
连载中狸奴千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