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
余舟逝在飞过的金属警报器上看见了自己被人群挤得扭曲的脸。
男性,外表年龄20岁上下,长发,穿着像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黑白色袍子。
他用力抽出一只手理平破烂的道袍,假装流浪汉,随着人流混进透明管道中的其中一个入口。
管道上下交错前进,曲折回转,运输着无数养分一样的人类前往尽头的一个巨大的泡泡式建筑。
远远看去,人群像是散乱在巨人肠子中死气沉沉的肉泥。
余舟逝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蠕动的肠道下坠,纵横交错的空轨在他视野中上升。
他与上行观光电梯中的机械小姐擦肩而过,金属大楼和巨型霓虹广告牌开始急速变小,帮派火拼的声音和摇滚声渐远,带着机油的空气灌满他的道袍和鼻腔。
黑色天幕上交错着缤纷刺眼的投影广告在他的瞳孔上方爆炸。
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无数细碎的声音涌入脑海。
「新纪元0456,26时32分,室温10℃,微风。」
「诺亚方舟启航,欢迎您的加入,神爱世人!」
「边境集团第三区生物医药分公司,诚聘算法工程师!」
「维护空间治安,联合防空武装部广纳英才!」
「联防部嬴松霖总司□□于明日到访第三区。」
「怪异污染人类空间,地球需要希律文明!」
很好,除了时间,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余舟逝摸摸鼻子,把视线重新挪回前头大叔正播广告的钢制后脑勺上。
但也不能怪他,毕竟三天前他还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土老道。
“哥哥,什么是怪异?”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的背带裤小女孩拽了拽他哥哥的手。
一看发型就知道这小孩比他潮。
余舟逝悄悄竖起了耳朵。
我也想知道。
“我买的问寻理论课你都没听啊!”看起来不过13岁的哥哥狠狠捏了自己妹妹的小胖脸,“怪异就是……就是……”
哥哥也说不清楚,含糊道:“反正你看着头晕恶心难受的就是怪异,到时候记得跑就行了!”
小妹妹点头:“哥哥你知道的真多。”
余舟逝:……
你哥哥知道的还没我多。
“哈,连怪异都不知道的小鬼来前线干嘛?”不远处,一个留着公主切的日裔少女憋不住笑出声。
她的妆容打扮都很精致,浅紫色的眼睛像童话里的独角兽,粉白的脸上纹着朵红色樱花刺青。
“好漂亮的姐姐!”小妹妹还没叫出声,就被她哥哥挡在了身前。
“你知道你说呀。”哥哥警惕地看着日裔少女。
少女没理他,而是弯下身子看着小妹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怪异,就是被人类的恶意折磨到不得不反抗的可怜灵魂。”
“照你这么说怪异岂不是好东西?”人群中响起一声嗤笑,是一个大胡子佣兵,他巨大的机械臂被擦得锃亮,“那些因怪异污染而死的人就不可怜吗?”
“为什么不呢?”少女起身直视他,丝毫没因为双方悬殊的体型而产生畏惧。
她红唇勾起,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口中话语的内容却癫狂无比。
“污染就是神罚,只有罪孽深重的人才会堕落,罪人都死有余辜!”
“你是诺亚方舟的人?!”哥哥抱起妹妹就往人群身后躲,仿佛眼前的柔弱女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余舟逝:哇哦。
目前已知:恶意会将人类变成怪异,怪异又会污染其他人类。
以及,诺亚方舟好像和这里的人不对付。
这里都是谁的人来着?
你们说慢点,我来不及记了。
吵嚷的人群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不会是新教徒吧?”
“诺亚方舟的人怎么会混到联防部的前线来?”
“那群狂信徒就是恐怖分子!”
“我邻居的女儿就是信徒,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人群乱了起来,小女孩在众人的推搡下撞到了余舟逝的腿。
余舟逝低头看着小姑娘,小姑娘抬头看他。
“长头发,漂亮姐姐!”小鬼头咧开了缺了两颗门牙的嘴。
余舟逝:……
只要是长头发的你都叫姐姐是吧。
他从怀里的布袋子掏出一粒甜口的??培元丹塞她嘴里。
小孩总算闭上了嘴。
余舟逝一声不吭地缩在后头,假装自己是地缝里安静的蘑菇。
“一群蠢蛋,联防部还要拿怀亚特的故事骗这些炮灰来前线多久?”女孩毫不留情地骂道。
余舟逝:新人物登场?
他好像在哪见过怀亚特这个名字,一扭头,“杰出青年”的广告正大刺刺地在钢头大叔的后脑勺循环播放。
问寻官学院优秀毕业生/联防部总司令钦定继承人/打破寡头垄断的平民代表/实现问寻资源共享第一人。
余舟逝:大叔后脑勺的广告位还挺多。
“就你还瞧不起怀亚特?他做问寻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二手的人造子宫里泡营养液呢。”这位大叔显然是广告甲方的狂热粉丝。
余道长开启二十一世纪翻译器:意思是怀亚特上班的时候她还在妈妈怀里喝奶呢。
“没良心的骑墙派,如果当年不是怀亚特力排众议拦住了边境的大部分垄断计划,你早就因为哄抬的物价惨死在回收站里啦。”大胡子佣兵涨红了脸。
“怀亚特就是联防部的狗!整个联防部都是嬴霖松的狗舍!这群暴力分子对人类的未来没有一点助力,都只是顺势而上的投机者!”日裔少女不甘示弱,舌战群儒。
“污染说不定就是他们一手推动的!也就你们这群白痴看不出当年的另有隐情!”
这次不用翻译,余舟逝听懂了。
她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在联防部的地盘,她的话显然引了众怒。
“被邪/教徒洗脑的白痴!”
“滚回诺亚方舟去!”
争辩声愈发激烈,女孩被激动的联防部拥护者们推搡到角落,叫骂此起彼伏,有人甚至从怀里掏出了枪形注射器。
情况超出了控制,就在余舟逝准备出手制止暴动时,身后突然响起道格格不入,在混乱中又格外明显的声音。
一个皮肤白皙,有着黑色卷毛的亚欧混血青年正咧着虎牙笑着从余舟逝身后探出头。
“诺亚方舟在新纪元四世纪初就合法化了,它麾下的问寻官不比联防部和边境的少,你们别歧视别人呀。”他大刺刺地走到混乱中心,丝毫不在意快把他戳成筛子地目光。
“嗨,美女。”青年突然扭头朝余舟逝打招呼,“你也是来报名观测员的?一起呗。”
人群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他们身上。
“今天是捅了这群狂信徒的窝了吗?”
“哪来的小白脸。”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和这种不正经的混在一起。”
余舟逝只感觉一口大铁锅飞到他头上。
你们未来男的留长发是犯法吗?
还有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他假装没听到,往角落缩了缩。
青年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几步冲上前抓住他的手,漂亮的祖母绿眼睛一闪一闪,“你好美女,我叫简斯,观测员报名后一般2到4人分一组,要搭档吗?”
余道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我是男的。”
对方一愣,笑得更开心了:“那就更好了!”
余舟逝:?
青年过于热情,余道长也不好意思说他只是混进来找人的,实际上他连这条队伍排去哪都不知道。
“呃……”
“你有搭档了?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青年更进一步。
他觉得对方没听懂自己的婉拒:“你找别人吧,我只是随便逛逛。”
没料到简斯忽然握住他的手,激动地大喊:“问寻官大人!”
“能来前线随便的逛逛的一定是问寻官大人吧!”
余舟逝:?
哈?
你说啥玩意?
“没想到能碰见巡查的问寻官,我太幸运了吧!”简斯快乐得像只小鸟。
“不,我不是……”
“问寻官大人!”刚刚的小丫头拽住了他袍子的下摆,“请问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吗?”
“山楂,不能这么没礼貌,请问寻官的钱我们付不起。”哥哥贴着妹妹的耳朵小声说。
“好吧,姐……大哥哥,等我和我哥哥当了观测员赚了钱,再来找你!”名叫山楂的小姑娘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没错!” 简斯好哥俩似的揽过懵逼的道长,指着余道长那张灰扑扑的脸,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兄弟可不是这么好请的!”
全程吃瓜莫名被CUE的余舟逝:……
他这张嘴全程有张开过几次吗?
我们说过几句话啊?谁是你兄弟?
余舟逝: :)
空气凝滞了几秒。
队伍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开玩笑吗?就他?”
“我SAN值85都没敢说自己是问寻官。”
“骗子能不能要点脸啊?”
“冒充问寻官可是重罪!”
“谁都知道能来这排队报名上前线的不是黑户就是SAN值奇低的傻子!”
余舟逝:……啊,他藏了这么多天的黑户身份终于被发现了?
*
静篤师弟:
今天还是没发现道观的下落,你们到底在哪?另外为了不被当黑户抓走,我已经拆了8台机械警察和12架无人机监控!
……(杂音)……
咦,好像有人跟踪我,不会是无人机的机主吧!
……(跑步声)(喘气声)……
为什么师弟你的元神会出现在别人的眼珠子里?你知道我找别人要眼珠子有多尴尬吗?
……(杂音)……
罗盘终于修好了,谢谢那几个机械警察无私奉献的零件,它怎么显示师弟在那个泡泡里?
盼即赐复,有人吗?在线等,急急急!!!
順頌安吉。
找你们找得很幸苦的虚极师兄(划掉)
余舟逝书
第1章 长町小林畸形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