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圆满

谢子沫没怎么想过自己成婚的样子,虽然在老派贵族谢家长大,但是毕竟是不受欢迎的私生女,所以大概会嫁给一个比较糟糕的alpha庶子,亦或是稍稍好些的beta。谢家利用她的出色相貌,把她卖给高家,她也做好了一生荒芜的准备,现在却是从未想过的情况。

“呜呜呜子沫姐,我的白月光呜呜呜……”祁川白喝得烂醉如泥,和同样醉倒的原日盈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别哭了,出嫁了是好事啊!”老大姨在一边看热闹,乐呵呵地给黑着脸的桑雪里敬酒。

“呜呜呜……子沫姐,你要幸福啊!”南钰在另一边大喊。

摆出最适合社交的笑容去面对那些真心的人是她所做不到的,看着那些喝得半醉的旧同学和端着酒不断祝贺桑雪里的相亲朋友,她忽而放下了绷紧的笑容,低头回复所有从帝都星发来的正式的祝贺。

忽而,夜空中绽开金红色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在天际流淌,就像烂漫安静的极光,千万流光把星河都搅得沸腾,流芒璀璨夺目。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这安静滑过的光芒,一时间惊叹不已。

谢子沫仰头看着这流溢的花火,澄澈的眼睛中如同荡漾金汤。她忽而想起七岁时飞过的哀悼流星,也是如此美丽。

“喜欢吗?”桑雪里带着一身酒气坐到她身边:“其实只是宇宙烟花罢了。”

“真是出乎意料呢。”谢子沫笑了笑。

明明曾经总是对这些嗤之以鼻,说是喜欢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是很没意义的。

“虽然不太懂,但我父母成婚时也放过一支,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桑雪里说。

“嗯,我确实很喜欢。”谢子沫低头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这热闹的庭院,然后仰头一饮而尽,站起身对着桑雪里伸出手:“走吧,是时间了。”

桑雪里深深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摩挲了一下,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你还是一样没变。”

“嗯?”谢子沫在和桑夫人挥手,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桑雪里没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把她冰凉的手握得很紧,慢慢在祝福声中往屋里走。

玻璃长廊还映着最后未消散的流光,蓝紫色浮娄花静谧地摇摆着,仿佛倒映星宇的海面,安静地波动着神秘的宇宙之色。

“喝一杯?”谢子沫笑着坐在床上倒酒。

桑雪里没拒绝,虽然谢子沫感觉她醉得有些深,但她毫不手抖地交杯将金澄酒液慢慢饮尽了。

呼吸交错着,谢子沫天生体寒,被灼热的气息燎过,眼睫忍不住抖了抖,不动声色错开身子。

“学姐。”桑雪里垂眸叫她。

“不要叫这个。”毕竟是一起生活过十年的人,谢子沫忽而有些害羞地错开目光:“叫我谢子沫吧。”

真丢人,为什么偏偏是桑雪里呢?

她们并不总是和平的,小学妹特别犟,明明差了两级,却总是想着比过她。每次大比赛,最后不是她第一就是桑雪里第一,学校甚至都问桑雪里要不要跳级了。之后进了同一个项目组,两个人吵得更多了,弄得楼涧宁总是两头劝说。说来那个项目……是了,这个似乎是她们唯一一个一起做的项目,最后却弄得不是很愉快来着。

“为什么生病了?”当时她和桑雪里在寒湖区测量,累得发烧晕倒了,桑雪里这家伙直接把她抱去了医院,逼着她输液。

“没什么,我身体不是很好,在这边待得久了些。”谢子沫温和地笑着。

“我记得这也不是我们的部分吧?你把安焕的部分也做了,把楚钟艺的也做了,怎么,没了你就不行了?”桑雪里冷着脸说道。

“唔,安焕和楚钟艺在发情期嘛,这部分是因为柯文井易感期来着。快到时间了,得赶赶。”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作为学院唯一一个beta,总得多付出些什么。

当时桑雪里脸色却很难看,一言不发地穿了外套就出去了,直到她出医院才出现,带着黑眼圈和一垛厚厚的文书丢在桌子上。

桑雪里总是喜欢生闷气,谢子沫笑嘻嘻地安慰了她一会儿就自顾自地写报告书去了。后来演讲的时候她又支撑不住倒了,桑雪里便背了她的稿子,讲得清清楚楚条理明白,只是在答辩的时候柯文井有些掉链子了,让另一个同样很强的团队拿了第一名。谢子沫听说桑雪里一直冷着脸看柯文井骂骂咧咧,直到他迁怒于人时才说了句风凉话,最后吵了起来,不欢而散。

“我觉得他太较真了……”楼涧宁忧伤地撑着头:“不过,他确实不该迁怒于你的,alpha什么的,怎么就高人一等嘛,我听了也很生气,不过桑雪里怼得很痛快,我也就消气啦。”

“没有必要啊。”谢子沫笑着说。

桑雪里却很不爽。

明明每次都是这样的,她何必这么纠结嘛。谢子沫淡淡想着,然后就被小学妹冷脸生闷气了三天才抱着题目来找她问,以此作为单方面冷战的结束。

“子沫。”桑雪里慢慢摩挲着她微热的脸庞,手指下滑到皙白搪瓷般的脖颈上,再移到后背上,轻柔地拉住丝带扯开那个结,让洁白婚纱一瞬如花瓣绽开滑落。谢子沫闭上眼睛,等着桑雪里按倒她,像十多年前她们一起看过的视频中那样咬她。

然而并没有,温热的唇贴在了她额头上,像是母亲对疼爱的孩子做的那样,谢子沫第一次被这么纯情地对待,不由地眼睫颤动,有些紧张地捏住了柔软的天鹅绒。内里的薄衣顺着肩膀滑下,桑雪里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大床的正中央。

谢子沫毕竟是beta,身上的伤不像omega一样会慢慢消去痕迹,所以当桑雪里看到她身上的遍布的陈年伤痕时呼吸都停了一瞬。

“所以说谢家是欺诈买卖......”谢子沫小声嘟囔:“我全身也就脸好看了......”

桑雪里一声不吭地抚摸那些有些不平的肌肤,摸得谢子沫有些痒。她察觉到桑雪里有些不高兴,忽而有些想笑,这人还和从前一样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地生闷气。

“生气了?你确实亏大了。”谢子沫笑道。

“没有。”桑雪里微微抬眼,轻轻抹了抹她的眼尾,像是在抹她从未见过的眼泪。

如果可以,我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你温和的笑容了,如果能买来你的哭泣,千金都值得。

喜欢谢子沫的人不计其数,讨厌她的人也不计其数,然而桑雪里肖想她,大逆不道地想了整整十八年。

十八年在人类漫长的生命中不过须臾,但是对于桑雪里,她所有绝望和希冀的岁月都在其中了。

我要让她为我哭。

“慢,慢点......”谢子沫忍不住啜泣:“桑果,慢点......”

如今得偿所愿,连人都是我的。

何必呢。谢子沫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桑雪里在轻轻咬她后颈。明明她根本闻不到也标记不了。

半夜窗外又开始下雪。

老太太说过,在库浮星的冬天,月亮在冬夜亮得晃眼,第二天便会下霜雪。

谢子沫满鼻腔都是霜雪的味道,耳边偶尔飘来几声祝福银铃的脆响,碎银乱玉般如落雪之声。alpha做得很凶,抱着她也很温暖。那些声音与味道包裹着她,就像桑雪里这人一般。

她好像感觉到了桑雪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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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余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