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慢点儿！奴婢要追不上啦。”
“彩卉你是不是长胖了？连我都追不上，快点儿，额娘还在等我呢！”
隐隐约约，贵妃听见外面一晃而过的欢笑声，她空洞的双眼似有了些神采，循着声音走出景仁宫时，外面早没了人影。
这时候有宫人路过，看见贵妃，忙行礼请安。
“刚刚是谁在笑？是谁路过这儿？”
有宫人答道：“回贵妃娘娘，是二公主。”
“二公主？” 贵妃淡淡呢喃，她自进宫以来就不关注各宫情况，对皇帝的孩子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这个二公主她倒是知道些。
是马佳贵人所出，皇上很喜欢的一个孩子。
真好，两小无猜的年纪。
*
另一边，容仙跑回钟粹宫，满头大汗，看得玉芳姑姑好一阵唠叨，顺带把彩卉骂了一顿。
“好了好了，姑姑别说彩卉啦！就她那小身板哪里追得上我，我可是未来大清最厉害的公主~”
容仙臭屁道，由玉芳姑姑给她擦着汗，自己拿着初级算术的书就到马佳氏跟前卖弄。
“额娘你看，皇阿玛今天教阿满算术了，这可是皇阿玛最拿手的学问，皇阿玛还夸阿满有他小时候的风采呢！”
马佳氏听着，嘴角不由有了几分笑意。
容仙把书翻开递给马佳氏：
“额娘，从今天起，阿满每天学了就回来教您，您学会了，那弟弟肯定也学会了，到时候您和皇阿玛的共同语言就会更多。”
马佳氏听着有几分意动，但年轻时候在家启蒙时她就知道算术的难度，如今她都不读书很久了，脑子可没以前那么好使。
“额娘……算了，额娘怕是不行的，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额娘学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处，又不能去考科举。”
马佳氏说完，人又成了霜打的茄子。
容仙有些生气，她小小的肉脸上摆出像大人一样的严肃表情。
“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怎么就先说不行了呢？额娘，你可是皇子的亲娘，九五之尊的孩子都是你生的，你怎么就不行了？
再说了，难道天底下做学问的人都是为了考科举吗？阿满每日学习，长生又生病不能过来陪您，您多无聊啊！现在学学简单的初级算术，也算是给弟弟做胎教了嘛。”
“胎教？什么是胎教？”
马佳氏有些听不懂女儿的话，容仙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就一句话，对腹中儿子好。
要短期纠正马佳氏十几年形成的价值观是不可能的，容仙只能从她在乎的事情上入手，让她现接受这些改变。
读书使人明智，她相信随着马佳氏读的书越多，她的眼界越开阔，很多事情不用人劝，她自己就能看开。
母女俩用了晚饭，就开始了第一天的学习。因为马佳氏是孕妇，容仙只安排了半个时辰的学习。大概是有女儿陪着，这半个时辰里马佳氏都很配合。
“噢哟，这九百九十九加二十一，这么难的题阿满你怎么做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的，额娘，只需要稍微动一下脑子……”
晚上，康熙到钟粹宫的时候，到正殿扑了个空，被宫女带到书房门外就听见母女俩探讨学习的声音。
康熙没让奴才们通传，脚步轻慢地走了进去。
暖黄的珠光下，马佳氏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光，她成了孩子的母亲，比刚进宫的时候多了几分成熟的母性。
没有养大前边儿三个孩子，似乎也不能全怪她一个人，有时候事情真相是不能被揭开的，他纵使身为帝王，也有一些不能言说的无奈。
“皇上您来了怎么也不让宫人通传一声，臣妾给皇上请安。”
“阿满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马佳氏先发现了门口的康熙，忙起身走到其面前行礼。容仙也跟着跑过来行礼。
康熙一手扶一个：“都起来吧，这么晚了还没睡？”
说起这个，马佳氏兴致高昂起来，走到书桌前将一张出题纸拿起来给康熙看，
“皇上，您是怎么教阿满的？仅仅一天的功夫，这么难的算术她都能做了，就算是臣妾这么大的人了，都不能立刻说出答案，您真是教导有方！”
这话马佳氏是真心的，不存在拍马屁的水分。想到娘家侄子七岁都还算不对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再看看眼前如此优秀的女儿，马佳氏觉得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哈哈哈，是阿满天资聪慧，朕发现她和朕小时候一样，对算是尤其敏感，是个学习算术的好苗子，以后宫里孩子躲起来了，阿满这个做姐姐的，也可以教教弟弟妹妹们。”
容仙默默出了书房，本意是想创造二人世界，却忽略了临走前马佳氏倏然骤变的脸色。
本来挺高兴的，可听见康熙说以后还有很多孩子，马佳氏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皇上可以有很多孩子，所以她死去的三个儿子就那样被遗忘了吗？
明明她的承瑞生下来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是皇上的长子啊！
怪她自己无能，护不住孩子，遭了暗算。可承瑞也是皇上的儿子，她祈求他彻查，最后却只是得到了一个无知宫女疏忽的结果。
“皇上，您还会想起承瑞、赛音察浑和长华吗？”
康熙闻言，脸上也没了笑容，
“鸢儿，朕不是说过了吗，往事不可追。更何况你已经有了身孕，就不要沉浸在过去。”
马佳氏此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流起泪来：
“臣妾做不到，做不到啊！那么鲜活的生命，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们呢？皇上，臣妾每天夜里都会在梦里看见他们哭着喊我额娘，要我抱抱他们。
臣妾怎么能忘记，那是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生出来的骨肉啊！”
说完这话，马佳氏早已泣不成声，掩面痛哭起来。
良久，殿内只有马佳氏的哭声。
“罢了，罢了。”
“你好好休息吧，朕不想勾起你的伤心事。”
“梁九功，摆驾回宫！”
这一夜，京城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哗啦啦下了一整夜。有人觉得雨声清脆，在廊下静坐一夜听雨；有人却觉得雨水刺骨，冷得人浑身发抖，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