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已经攻到一米开外,他们落在所有人屁股后面,第四下、第五下都没翻到东西,它的整个根系已经脱出,张开愚把它随手一抛:“这棵没了,下一棵。”
李晓燕叹了口气,再次去抢,这次她赢了。她摆动锄头在坑内小心滑动:“喏,又找到两块小的。”
张开愚捡起来搓土。他用脏手攥住手腕把郑帆一把拉下,递给他一个,二人猫在南宫小燕身后慢慢搓土。
“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而已……”张开愚语带惆怅。
郑帆不语。
“郑帆,你为什么来?”不可能为了学“高端知识”,你都能给黑驴上课了。
“你呢?你看起来心理落差不小。”
------张开愚你在郑帆面前真的很嫩,什么也没问出来,烫手的山药又回了你手里。
“我呢……你知道我爸那个人,唉!他这个骗子!王……正方形!”真是一提就来气。
“让我猜猜。”郑帆的声音很轻,像恶魔低语。
“你爸是这么跟你说的,这里是最高等的军事学院,绝密机构。来之前和你签了保密协议?这里的学员除了背景强大身体素质还十分过硬,你要夹着尾巴做人,守人家的纪律,期末验收合格兴许能进“拱卫地球同盟的银河171编队”,弄不好甚至可以选拔到特训组直接参与太空战舰的实操!与其他地球盟国的精英一起迎击外星舰队在春节前的一次大规模偷袭……”
“啊……”张开愚张着大嘴,他攥住了郑帆的手,用力太大,郑帆手心里的小红薯都快出水儿了。
“合上,下巴快丢了。”
“你什么都知道啊?!我没看错,咱们是一伙的,都是为同一件事而来!嘿!张再行,信你果真不亏啊!”前面夸郑帆,最后一句是表扬自己的老父亲。
一节劳动课要收完这三分地的山药,完事后工具还要留给二班收另外一块地,大伙都在甩开膀子干。李晓燕一介女流带了两个废物,干的最慢。更别提她笑点还低,刨山药时乐得手都是抖的。
张开愚:“嘘,别笑。”
李晓燕:“哈哈哈……”
“人们都看过来了。”
“哈哈哈,我克制不住……啊!!!”最后的“啊”,是一声惨叫,她到底是砍到了自己的脚。
李晓燕跳了起来,疼得抱住脚翻倒在地。大伙都扔下活计围了过来,都在问她有没有事。两个女生抱着她的头,顺着她滚乱了的头发。
她把自己的脚抱得死紧,谁也没办法扒了她的鞋袜看情况。
“不行,得赶紧送南宫小燕就医,迟了肠子该流出来了!”张开愚紧张道。
“都让让!”他喊了一声,抱起南宫小燕奔到木拉车前,把她一骨碌扔上去。回头喊:“郑帆!”
郑帆随后跟过来,这几步路走得比平时快好多,他拽住张开愚:“带上钱。”
郑帆从裤兜里掏钱的功夫,张开愚把他也装上了车:“你也得去!你还要护理南宫小燕。”
郑帆被他放到车上时,还压到了李晓燕的腿,本来被闹懵了的南宫小燕又大声喊叫起来。
王国华跑来说:“还是报告老师吧!”
张开愚:“来不及了!”他重重拍了一下王国华的肩,后者一个趔趄,听他郑重地交代:“你们看好红薯。一定等我回来再装车!”
一通鸡飞狗跳,张开愚把车上的三角带套上自己肩头,双手握把,用蛮力把沉重的木车拉出了田畦,在一众学生还没围上来之前,如脱缰野马奔上国道1234,直取平奚方向而去。
留下一句:“咱这可是正经救护车的配置!”没影了。
“张开愚,你慢点儿,李晓燕的脚也许问题不大。”郑帆在他身后无奈地说。
那个年代,马路上机动车很稀,张开愚的兽性得以狂野释放,拉得兴起,木板车哐啷咕咚声不绝。李晓燕伤得轻,伤重的早颠死了。
张开愚喊:“去市区转转!老在郊区有什么意思?”毕竟他们三个都不想接着上这劳动课。
看了看身后没有追兵,他的步子缓了下来。
“哎呦!我脖子上是不是脱皮了?”
郑帆看了看他勒着角带的地方,一道红痕并没有破口:“没事,别停,驾。”
李晓燕破涕为笑,一边疼得吸气,一边用完好的脚踢郑帆,郑帆一一挡下。
“诶?我的车为什么老是震!你们做什么了?”掌舵的不乐意了。
“驾!”二人一齐说。
陡时木车被掀起,几乎垂直立起来,上面俩人如饺子下锅,秃噜下了地,都是不良于行之人,一时没人能起来。
高玉志在这个时候骑摩托截上他们。
班主任带上李晓燕去卫生所了。
他们挨了训斥,还要赶紧回去运红薯,也就错过了与卫生院平头黄眼的那女人见面。
郑帆看了看表:“还有一刻钟下课。”但张开愚并不提速,他也就懒得再言,仰倒在车板上,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你是不是睡不好觉?”张开愚问。
“还行。”经常半夜醒来,看到那个红色的东西。
“听歌吗?”
郑帆不答。
“我骑着马儿唱起歌走过了伊犁……哎呀哎呀咿咿……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哎呀哎呀咿咿……流浪的人儿踏过天山越过那戈壁……”
——还真是正经救护车的配置。
郑帆醒时周围有无数脑袋在看他。
“怎么送走了一个,又死了一个?”有个会说话的孩子总也学不会闭嘴。
郑帆一睁眼吓他一跳。
“没事,郑帆不打人,骚骚别跑,来装车。”
骚骚就是那个会说话的孩子,此人“善吟诵”,黑驴记到黑板角的诗句,只有他认真摘抄,大声朗读,有时来了劲就会站讲台声情并茂来一段儿。郑帆刚来时让他闭嘴过一次。张开愚送他雅号“骚骚”,这两个字有典,出自《离骚》、“墨客骚人”两处,给他用最合适。
卸完车,脸还没洗净,李晓燕就回来了。两个女生贴身搀扶她。张开愚从水管那挤开人群跟过来:“带了点吃的没有?市里有什么?”
李晓燕把手中攥着的钱递给郑帆:“就擦了一下酒精,开了两片药,高老师出的。”
李晓燕不能冲锋了,饭组的副组长由张开愚暂代。
两节晚自习中的课间,他又去shopping了一次,手纸、牙具,还有给南宫小燕的一包奶粉,都是郑帆授权他采办。
张开愚用王国华壶里自己那一半股份给她冲了一盆。
王国华在他放下之后才拿起来冲上满满一盆麦乳精晾上。他每天晚自习必喝这么热热的一盆,是他长期的惯例,他在家是最被眷爱的那一个。
昨晚没喝是因为水被郑帆他们用了,还他之后睡前他补上了。
“王国华,你在喝尿吗?味儿真几八冲!”张开愚本来和郑帆在嚼钙奶饼干,突然爆出了这么一句。
见过老款麦乳精这东西的人都知道,冲出来黄澄澄,还有一点略刺激像化肥的气味。他说出了大伙都憋着的话,屋里爆发出各式笑声,。
漆黑的玻璃上突然贴上一张脸来,一半白一半红,看到的人“啊!”了一小声,赶忙扎下头去看书。反应慢的还在乐,副校长疤脸已从后门进来。
张开愚在院里罚站时仰脸看着麦乳精似的黄汪汪的月亮感慨:“蚊子真多啊!”
深山里昼夜温差大,晚上这么冷早就应该没有蚊子了,可这几天飞虫却格外多。
郑帆:“今天那道北斗的几何题你会做了不?”
“简单,你一说我就懂了。”
“北斗能给出很多题,你既然会了就能在脑中搭建立体图形。”
“等我把这些都弄明白了,就能看懂空舰的多维航道图了?”
郑帆接着他的话拓展:“完事儿就可以征战宇宙,一统银河系了对吗?”
说到张开愚心缝里了,他低声笑起来,去搂郑帆的肩。
“你俩蹲这干嘛?踩死了算谁的?”李疾风从这儿过差点绊一跤。
那个时候这边远地方哪有路灯,再说他们又躲着光线。黑驴并没带手电,一般走夜路不带手电的人有两种,一是胆大。二是皮实。他挟着烟端详了他们两秒,心说,还好,这么俩难弄的玩意儿没有到我的班。
黑驴问:“听说你俩今天又弄了点动静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两个人针对同一个女生?咱们学校这么多女的,你们非要这样吗?”
“您这是什么话?我俩饭都同吃一碗呢!是吧郑帆。”
“嗯。”
黑驴掸了掸烟灰:“昨天我抄黑板上的诗你俩有什么感悟?”
“我还没来得及抄下来,有人就给擦了。”
“我让你鉴赏没让你抄。郑帆会吧,背给他听听。”
“没看是什么。”
“快点!”他铁棍一样的手指往郑帆脑门上弹去。
郑帆慌忙偏头躲开:“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念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牛嚼牡丹。兰博你讲一讲对这诗的感想。”
郑帆:“兰博?”
黑驴:“我听昨天送他的司机这么叫的啊。”
他踢了一下不做声的张开愚让他站起来。
“我小时候自己取的名字,现在早不叫了。——黑老师你都不看画名册的吗?”
郑帆:“人黑老师上课还不带教材呢你怎么说?”
黑驴:“啧,说回诗!还有,你们为什么叫我黑老……”
张开愚:“酸。”
黑驴脸再转他这边。
“我说的是诗。”
黑驴沉吟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还有呢?”
见他不再答,黑驴哈哈笑了声,仰头看天:“如果是你……”
张开愚:“我绝不会那样。”
就快下课了,黑驴去了就近的二班,不去一班了。
“你们回去吧!郑帆替我抄一个《春江花月夜》。”
“杨广的吧?”字少。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