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低着头，有些从她的三轮车前经过，有些瞥了眼继续看手机。但朱莉也没有等多久，就有人停下来买盒饭了。
这路过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三个……排的人多了，吸引了低头看手机的人注意，想起晚饭还没着落。
今天是高朗实习第五个月，在一家律所，压力非常大，都爆了一脸痘痘。
他毕业的院校不是法律界的“五院四系”，能在华市找到一家律所实习很不容易，要是这最后一个月过不了，他都没把握自己能否留在华市。回到家律师工作好找，但不甘心啊。
为这事愁的，每天睡觉都在做各种各样被辞退的噩梦，吃饭也没食欲，仅是维持基本的生存能量罢了。不吃不行，饿坏了，工作更没力气干。
所以对他来说，吃什么都一样，既然路边有卖的，就在路边买了，回去吃完继续干案子。
“要一份鱼香茄子和炒青菜。”
“八块。”
手机付款时都不敢相信，“这么便宜？”
朱莉指着牌子给他看，“鱼香茄子四元，炒青菜两元。”
他刚才都没注意到这牌子，这可比公司附近物价低不少。公司附近外卖就没有低于二十的，便利店最便宜的一份饭要十七，那米饭软的都黏在一起了，口感实在不好。
地铁口又涌出一群人来，走着走着就前前后后分成了几波人，每波人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停下来排队。虽也就十人左右，但天气太热谁也不想和前面人排得太近，队伍看上去也就蛮长了。大家都很自觉地贴着绿化带边排，不影响人走路。
周小惠都走过了，听到老板声音又返回去排队了。
她这一天在办公室实在太憋屈了，忽的听到老板热情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她是被这声音吸引的。有个她觉得非常难以启齿的念头，她只想老板对她也这么说两句话。
她排在队伍里，看着老板利索地盛菜打包，感慨这才是生活的力量。
“我要啤酒鸭，鱼香肉丝和炒青菜。”
“好嘞，一共十四块。”
“之前没看到过你在这里摆摊。”
“对，今天是第一天，我白天在莱夏大厦那里卖。”
“离这里挺近的，那以后每天都来吗？”
“近期会。”朱莉看着长长的队伍，笑了下，“这里人多。”
“你卖的好便宜，不会亏本吗？”
“不亏本，每份赚得少，但走量，人多就有得赚。”
朱莉看着量不够了，只好对后面排着的六个人说抱歉。闻言，四人视线短暂离开手机屏幕，抬头看了眼便走了，但前面面两人是真想吃啊。
他们想吃饭，租的房子没有厨房，晚餐只能在外面买，真的不想再吃麻辣烫包子这些了，就想吃有菜有肉的饭！这个摊上荤菜素菜都卖的便宜，上哪去找这样的摊去。
他甚至可以不在乎这些菜好不好吃，卫不卫生，只要是有菜有肉的饭且价格便宜！
“老板，你明天几点钟在这里摆？”
“五点四十。”
“那我明天尽量早点赶来，你也多准备些，这地方路过的人多，不愁卖的。”
“欸好，我明天会多准备些的。”
他还要去想待会儿吃什么，相比之下，买到的就不用考虑了，至少眼前这一餐解决了。
高朗回到出租屋，他和人合租，租的是三室一厅中最小的卧室，除了卧室那十平米外都是公共空间。大家关系都挺淡泊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高朗换了鞋就直接进自己房间了。
卧室有一张床，一张小型书桌，高朗累极了，书包都懒得拿下就趴到了床上，呼吸声很重，五分钟过后，他爬起来吃饭了。
盒饭一打开，鱼香茄子浓郁的香味就直钻鼻腔，看着颜色是很诱人，但也仅此而已，高朗的肚子还是没有饿的知觉和吃的**。为了身体，不想吃也得吃。
清淡的青菜先缓冲下，担心一下子吃油的肠胃不舒服。
这一口想象不到的清香和爽脆的口感，令他稍稍来了精神，弯着的背都挺直了些。青菜都这么好吃，那鱼香茄子一定也很不错了。
他夹了一筷子，裹着红油的香软的茄子和酥香的肉粒似乎具有神奇的魔力，把他食欲的闸门啪一下打开了。鱼香茄子与米饭最配，几大口下去，“哇，我活了，太好吃了。”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饭多菜少，只能把剩下的饭全部扣到盛菜的盒子里，和汤汁拌在一起吃，最后吃得干干净净。
明天一定要多点两个菜，不，明天每个菜都试下，反正也不贵。
吃舒服了，抑郁情绪和压力就缩小了，大脑一轻松，下午案子里理不出的头绪突然脉络清晰了。
同一个小区，周小惠耳机里放着闹腾欢快的歌曲，啤酒鸭直接用手吃，快乐的身体都跟着旋律律动起来。
她现在的世界里只有吃饭和听音乐两件事，无比幸福，办公室里的破人破事仿佛已经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啤酒鸭香的骨头都可以咂摸出滋味来，鱼香茄子拌在饭里，每一粒饭都透着光彩。什么样的厨师就能做出什么样的菜来，活力满满的厨师做的菜自然也能让人吃了活力满满。
周小惠发信息给她在华市唯一的好友：我今天吃到了一份特别特别好吃的盒饭，原本上班很不开心的，现在觉得那些事不值一提。
好友回过来：发张照片来。
周小惠回：吃光了，明天给你发。
好友秒回一张照片，是她拎着的一个馒头：还以为你说明天给我带呢。看见没，这是今天的晚饭。
周小惠嘴角都咧到僵硬了，快速发过去：行，明天要是买得到我买两份，一份给你送来。
好友：我开玩笑的，太远啦。我吃馒头就当省钱了。
周小惠很坚定：不，我一定要让你尝尝。
偌大的华市，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不容易。周小惠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想让她的朋友下班后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盒饭。
最后一份卖完，朱莉骑上三轮车回去了。菜全部卖空了，骑回去轻便的很。
厨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每一件厨具和设备上都被白炽灯照的泛着亮光，朱莉拿了个板凳在备餐区坐下来算总账。
总共赚了920，买菜花掉450，赚470元。调料水电煤气一次性餐盒和房租费这些，一个月之后再一起结算。
做快餐能赚将近一半已经很不错了，这还只是开始。
第一个月朱莉的目标是把F区的市场都打通，为开通外卖做准备。她不要只守着厨房等着外卖订单“叮”一声想起，她希望多和顾客面对面交流。
晚上六点，朱莉和父母通电话，他们刚刚下工准备去吃饭。爸妈的工地有食堂，朱爸视频里给她看晚上什么菜。
榨菜豆腐炒肉丝，红烧翅尖和韭菜鸡蛋。
朱妈说：“今天菜不错，你爸喜欢吃榨菜豆腐炒肉丝。”
朱莉看这视频里的菜色一点都不新鲜，只能说，榨菜豆腐炒肉丝是还能吃的了。
她和爸妈通完视频，又打去老家，奶奶有一个手机可以视频，她不会用，但会接听，主要是朱爸朱妈想了解家里情况，手机给孩子又不放心。
视频里出现了弟弟妹妹和奶奶，三人应该是在厨房。
奶奶说：“莉啊，我们刚吃好饭。今天吃饭晚了些，我摘好毛豆又去掰玉米，回来你弟都烧好饭了，就是菜不会烧，等着我回来烧，和你小时候一样懂事。”
朱文雯说：“是我提醒哥哥烧饭的。”
奶奶说：“对，你指挥你哥，你说什么你哥都听你的。”
视频里，朱文雯拿着手机拍拍朱文超洗碗，又拍拍奶奶择毛豆，“姐姐，你工作还好吗？”
“工作挺好的。”
“你的同事人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呃……虽然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但是你可以打电话给老爸，他赶过来比较近。”
“没有，姐姐很厉害的，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放心好了。你和超超这几天有出去玩吗还是在家看书？”
“……”
朱文超一如既往地低着头，没有话。
朱莉回想起来，弟弟在初二时还是挺活泼的性格，怎么半年时间就这么沉默了。
弟弟原先在班里是前五名，按成绩上乔市一中是可以的，但中考发挥失常，去了三中，妹妹成绩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也是三中。不知道是不是弟弟因为这件事而心事重重。
单单学习上吃力朱莉倒还没那么担心，她是怕导致他成绩下降的理由不止是学习吃力而已，中学生的心理是很敏感的，一旦陷入低沉的怪圈，很难走出来，而这段时间又是升学最关键的时间段，其他时间补不回来。
老家离华市坐火车要十个小时，那边信息和交通都很落后，环境很压抑，奶奶能照顾他们吃喝，但照顾不了他们的心理健康。
朱莉想让他们到华市来上学，但这又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