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伪善者

“有人带了一把蛀虫裂琴到宿音坊闹事,那把琴并非琴房所制,可来人买琴手续皆有,如今他咬死我们偷工减料,街上行人聚集,再闹下去怕是于琴房名声不利。”

“闹事?”

余娇娇听到这话不见忧心,反倒眉梢轻挑笑道:“倒是多年未见了,去看看吧。”

*

“做生意本该诚信为本啊,这把琴花了我千两白银,手续俱在,你们宿音坊便是如此敷衍塞责、店大欺客的吗?!”

琴坊门口,一个身着丝绸长衣的男子正气势汹汹地掐腰大喊。

掌柜的在一旁无奈道:“这位公子,这琴的确不是咱们琴坊的啊。”

那男子听到这话双眼瞪如铜铃,一挥衣袖敞开嗓门喊道。

“苍天老爷在上,你如今居然还敢不认账!”

他一转身又朝着围观的众人道:“大伙都来评评理啊!我原是外乡来客,慕名前来扬州买琴。这宿音坊原本琴价便比其他琴行要贵,我是因着余城君余家商行的名声才选择在宿音坊买琴,结果却是个三病聚在,五音不齐的破烂木头!这琴上还刻着宿音坊的印章呢,琴坊居然不认账,这让我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余家商行便是宰客为生吗!”

他边说着边大力拍了拍面前竖立的七弦琴,古琴被拍得嗡哑,裂开的琴身里细碎的腐朽木屑洒洒落出。

周遭围观的行人瞧那琴板干裂,底部的确刻有宿音坊字印顿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男子见众人向着自己,愈发得意,振臂一挥叫嚣得更加起劲,势必要让宿音坊给个交代。

不远处的马车上,银台放下车帘皱眉道。

“这人字字句句皆是指向余家商行和主子您,分明是故意抹黑咱们余家的名声。主子,那琴粗制滥造懂行人一瞧便知不是咱们宿音坊所制,不如直接将他送到官府,自然还了清白。”

余娇娇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尖轻旋着茶杯淡淡道:“你也说了,懂行之人才知斫琴,他敢在宿音坊门口闹事,便是因为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懂琴也无所谓真相。他只需要这些自以为了解事实的路人将所瞧见的‘真相’口口相传出去,不用一夕,余家店大欺客、粗制滥造的名声就坐实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即便去官府打赢官司又如何,名声已坏,百口莫辩。”

银台摸着下巴,一拍手恶狠狠道:“这些泼皮无赖,既然报官解决不了,那就将他们麻袋套头暴打一顿,也算出了这口气。”

余娇娇笑着捏了下她软乎乎的脸蛋:“记住,咱们是商人,黑白两道游走,铁血手腕必不可少,但大多数时候要与人为善,以理服人,尤其是面对百姓。”

银台似有所悟却又懵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当如何?”

余娇娇不紧不慢放下茶杯,修长的指尖一顺耳边发辫:“一只张嘴獠牙的野狗撵走便是,但对付有主的狗得稍微多些耐心,家狗伤了人,主人自然也要出点血,这才叫公平。”

*

宿音坊前,一身绸缎的男子见声势已经吆喝得差不多便想就此打住撤离,却不料听到一声悠缓的唤声。

“公子且慢。”

他回首斜眼一瞧,就见一个身着碧水蓝纹长褙紫裙的姑娘笑呵呵从人群中走来,朝他悠悠行了一礼道。

“这位公子,可否让我瞧下您的琴。”

那男子见来人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得理不饶人,护着破琴喊道:“余城君,你莫不是想毁琴销货!”

余娇娇一笑:“没想到我余娇的名头竟然已经如此响亮,连外乡来客都认得出我。”

男子连忙喊道:“我既然来你家琴房买琴,自然要做足功课!”

余娇娇似是不解:“既然做足功课,又怎么会买到一把三病聚在的废琴呢?”

“这,你!”

男子眼神慌乱,指着她大喊:“我就知道你们余家想赖账!”

“公子不必慌张。”

余娇娇笑吟吟道,“余家商行以名义为重,街坊邻居都看着,我如何会做损害声誉之事。公子放心,我不过是想瞧瞧这琴,倘若当真如公子所说,那宿音坊必定以十倍银两作为赔偿赠与公子。”

男子眼珠轱辘转了几圈,又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姑娘。虽然余娇娇名声在外,但她的浅笑梨涡实在太具有迷惑性,瞧着不过是个锦衣玉食娇养的漂亮姑娘,便是有几分小聪明想来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如今宿音坊卖残次品的名声已经闹了出去,他已经完成任务,如今趁机多赚笔钱不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男子便将琴大方朝她面前一递,大声道:“你要瞧便仔细瞧瞧,我这琴可是花了千两银子买的,如今却是一截破木头。”

余娇娇接过琴,掌柜的已经差人从店里取出一张琴桌。她将琴调弦后放置于桌上拨弄几下,心中已有了定数。

但余娇娇却并不直言,而是转头朝掌柜的道。

“将琴坊内现存的所有琴都拿出。”

掌柜的见到她的那刻原本悬着的心便落了地,颔首道:“是,姑娘稍等。”

不多时,琴馆中现存的所有琴便一一摆放在门口。

余娇娇抚摸着琴身,朝围观众人问道:“请问诸位谁有识木辨材之能?”

群众面面相觑,忽有两只手高举起道:“在下,在下可以一试。”

众人听到声音转身望去,就见一个身着布衣长衫清瘦白净的男子抱着包裹从人群中艰难挤出,理了理被挤得微微凌乱的衣衫,朝余娇娇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后道。

“在下乃是一名奇巧人,最善木雕,自幼识木辨材,琴艺虽不精通却也略知一二,可助姑娘一力。”

另一人则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糙汉:“在下不懂琴,没什么其他本事,就是专门做棺材的,对各种木材也颇为熟悉。”

余娇娇笑道:“如此甚好,劳烦两位公子辨木。”

“哎。”

两人点头应下,依言走到每把琴面前轻敲细嗅,每把琴都细细研究。

尤其是那奇巧人,检查琴时目光如炬,抚弦拨音,瞧得绸缎男子有些发憷,心里嘀咕着这破落雕工和棺材户不会当真有几把刷子吧?

而后,就见两人检查完毕。

那棺材户起身道:“宿音琴馆的琴同这把已损之琴的确皆是桐木所做,其后印章雕刻手法也大体相同。”

男子听到这话登时心里一松,愈加得意嚣张:“诸位都听到了!我这把琴的确是宿音坊的琴!”

然而那棺材户却又摇头道:“虽然都是桐木却大有不同。宿音坊所用桐木大多是青桐木,便是最次品也是山桐木,而您这把却是泡桐木。”

男子一愣:“这有何不同,不都是桐木!”

那边奇巧人也检查完琴身耐心解释道:“山桐纹理相较紧密,而泡桐木纹理通直,过于松软,青桐木则木质紧密,纹理细腻,用来做乐器的话,音色干净灵韵,可弹奏百年。”

余娇娇负手接着悠悠道:“泡桐不利于存世,且音色易变,还会出现虫蛀,一般都是寻常学徒用来练手,而青桐琴易出金石韵,备受斫琴师喜爱。”

琴坊掌柜连忙道:“正是,宿音坊致琴音色追求松透细腻,所以一直是以桐木制琴,上千两的琴皆是用青桐木所致,两年才可制成一床。便是寻常价格的琴也不可能用泡桐,这是自砸招牌啊!”

那男子见形势不对脸色几变,眼珠一转登时指着几人大喊:“你们定是一伙的!”

他朝余娇娇冷笑道,“你是宿音坊的老板自然是向着宿音坊说话,我说你怎么好心要赔钱,原来是为了推卸责任。”

他又指着那清瘦男子道:“还有你!什么识木辨材的奇巧人,哪有那么巧的事?分明就是店家找来的托儿!你们一唱一和,故意给这店家开脱!”

奇巧人以为他误会了,解释道:“这位仁兄,我本是外乡人来此暂住,今晨才刚刚入城,谈何一伙。”

男子一甩手,冷哼一声:“正是因为外乡人不知底细才好合伙行骗,你们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

那奇巧人见他狡辩也来了脾气:“我算是瞧明白了,你这人分明是故意前来找茬,想要砸了人家招牌的。”

男子冷笑一声不再理他,而是趾高气昂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朝天高举道。

“我这里可是有买琴的凭证,店主之前也亲口承认过曾今卖给我琴,你们如何狡辩!”

那店主听到这话既无奈又焦急:“这,这凭据所写并非一把琴啊,如何血口喷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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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弃作精小祖宗后
连载中弥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