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琉雅拿着项圈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人。
对方的眼眸很平和，很好看，眼神……
不对，关注这个干什么。
木琉雅眨了眨眼，移开视线，礼貌询问：“是我可以跟着你们的意思吗？”
“不。”男人神色平静，语言温和，“你会被送到一个特殊的地方。”
木琉雅：？
她看向其他人，不管是她身边的这三个人，还是另一边围着军车休息的一直没交流过的那五个人，统统都盯着她和男人看，就好像在看什么八卦。
木琉雅皱眉，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你是他们的队长？”
“嗯。”
“能具体解释一下你刚刚的话吗？不是说不进行救援任务吗？”
“没有不进行，只不过那不是首要任务罢了。灭活过程中遇到的任何特殊人员，都有必要将其转移至新建基地。”
她更不明白了，什么特殊人员，她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也算吗？还是说，要把她带走当作免费实验对象？
她刚想问，眼前的队长却在解释完后直接回车里了。又走了？怎么跟个npc似的。
“特殊人员是指什么？”木琉雅回头询问刚刚一直沉默的三人。
郑闻回过神，回答：“哦，就是发现有特殊才能的备用人才，以及军内特殊人员的家属。我们一般不会特意去找，但如果真遇上了，就会带回新建基地。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能直接掏出来一个脖颈式检测器。”
脖颈式检测器，也就是项圈，虽然数量少，但在出发前还是会备留几个的。而能确定特殊人员资格的，便是每支小队的队长。
“临战特殊小队……”木琉雅低声呢喃，“怎么到处都是特殊这两个字。”
“嗯……可能因为这是特殊时期吧。”小佳想了想认真回答。
木琉雅没有较真地询问自己为什么会是其中之一，毕竟她最初的目的就是离开这里，被官方的人救援走。如果较真地去辩驳，可能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而现在，还有一件事急需解决——桃子。她需要在小队返回基地前找到机会把桃子也带上。
唉，怎么她一天到晚都在思考难题啊，就不能跟以前一样每天上上课背背书就行吗？
“小姐姐，戴上吧，估计再过会儿，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大橘挠了挠脸。
木琉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项圈，问：“接下来去哪儿？”
“去和东边的第二小队汇合，大概会路过几个学校。”郑闻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东边也有？”
“嗯，不过离这里很远了，跨两三个市呢。卫星传讯说他们小队已经变异了3个人，现在只剩5个了，可能需要支援。”
大部分信号塔因为长时间断电而暂时停止了运作，所以他们一般手机是没有办法互相联络的。
但只要通讯卫星还没有停下工作，研究院之前制备的特殊传讯设备便可以在短期内接收卫星讯号。
“他们原本只有八个人？”
“不是，最初有十个，但建队之初就变异了一个，有一个当时没防备就被重伤退队了。”
“我看你们只有九个人。”
“是啊，刚到这里支援的时候变异了一个，还作废了我们的一个炸弹。”
木琉雅抬头：“听你们的说法，感觉组织的时间要远早于这两天，是之前就出现了变异吗？”
“嗯，不过之前要很少，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是从车那边走过来的一个短发女子，动作很是爽利，语速还挺快，“你好，我叫花栗，可以叫我栗子。”
栗子？听到这个称呼，木琉雅愣了一下，还是很快回答：“我姓木，五行那个木，叫木琉雅。”
花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表情一直挺冷淡的，比那个队长还冷淡。
郑闻好像很有经验，了然道：“该走了？”花栗没有理他，直接转身回去了。
小佳和大橘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幕，见怪不怪，只是幸灾乐祸地朝郑闻看了一眼。
小佳一边拉着木琉雅朝不远处停着的两辆车走去，一边偷偷给她八卦郑队和栗子之间的二三事。
木琉雅被小佳拉着坐上了靠前的那辆车，同时也是队长在的那辆。坐在车上前往东边时，车上一直很安静。除了开车的队长，其他人大多都在闭目养神，毕竟他们已经高强度工作将近两天了。
而那个一开始就好像总是在睡觉的九九，此刻低声喃语着梦话，不太能听得清是什么，但车上的人显然已经习惯了。
于是，在确定不会真的吵到别人的情况下，木琉雅身子微微靠前，轻声问开车的人：“情况很紧急吗？”都不多休息一会儿就赶路。
此时距离她从学校餐厅出发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看天色的话，估计再有个两个小时天就黑了。
文晢泉目视前方，闻言低声回答：“还好，他们死不了。”
谁死不了？是指第二小队，还是他们第三小队？木琉雅一时间没分清。
“有事？”没听到她的回应，文晢泉只好主动问。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好像很是平易近人。
于是，她厚着脸皮问：“能不能在路过h大学的时候停几分钟，我去拉个人过来，她连拿了三年奖学金，还是学生物的，能算得上是特殊备用人才吧。”
“你朋友？”车内后视镜上映出文晢泉那平淡的眼眸。
“嗯……”
“知道了。”他没说停不停，表情依然很平静。
木琉雅不确定他的意思，却不好意思继续问了。
车子停下时，车里的其他人没什么大的反应。后面开车的郑闻下了车，问是不是要在附近补充物资。文晢泉说你带个人去，然后就跟上了早早就奔向学校的木琉雅。
好在餐厅离北门很近，木琉雅握着刀很快就上了餐厅三楼。楼梯间的门被锁上了，他们只能走外面的自动扶梯。
周围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和餐厅里传来的细微的咀嚼声。这个时间点似乎确实该吃晚饭了。
然而当她站在玻璃门外的时候，才发现：是什么晚饭，才可以吃得那般鲜血淋漓。
餐厅内的情况很糟糕，糟糕到木琉雅完全反应不过来。地上有残存的布料，沾血的刀具和金属棍，断手残肢，以及两个在啃食尸体的丧尸。
而他身后的文晢泉似乎见惯了这种画面，只是将木琉雅往后面拉了拉。“别进来。”说完，扯掉玻璃门上不知何时在外面捆上的锁链，推门自然地迈步进去，又好习惯地随手关上了门。
他双手从后腰抽出两把短刃，动作利落，很快解决了两个丧尸。文晢泉又四处看了看逛了逛，确定没有存活的异种和幸存者了。
然后在丧尸身上少有的干净的布料处擦了擦短刃，才将其插回后腰那里。
推开门走到愣神的木琉雅身边，他言语依然平和：“算上异种，里面能看出的新鲜尸体大概有六七个，你的朋友或许跑掉了。”
走之前，算上桃子，餐厅有十个人。
木琉雅没有说话，她认出了地上的两根金属棍。也许，桃子从后厨换了把刀离开了这里，还活着。也许，桃子其实就躺在里面，面容模糊，血肉残存。
但是，她不敢进去看了——不敢面对真实的结果。
“里面没有活人了吗？”木琉雅盯着地上的金属棍，轻声问。
文晢泉继续看着她，也轻声回答：“没有。”
结果已定，她无法带着桃子离开这里了。无论李相桃是否存活，现在，她都找不到了。
离开这里之前的话语还犹在耳畔……
“我的忠告依旧：人可以害怕，但不能抛却生死。”
“当然，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的呢？”
而现在，木琉雅好像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悲伤、懊悔、痛苦等等，这些负面情绪好像都被不知名之物包裹了起来，再也触碰不得。
她只能茫然。如同雾里看花，地上的血肉看不清，身旁人的表情看不清，就连自己……一时间也看不清了。
他们没有多做无意义的停留，很快，木琉雅就和文晢泉回到了车上。而郑闻和另一个人也已补充够了物资。两辆车继续前行。
他们前行在逐渐黑下来的城市里、错杂的高楼之间，渺小却有活力。哪怕黑夜笼罩，却依然有高悬的明月普照人间，人类得以明确前行的方向。
中途，他们又换人开车，文晢泉坐到了木琉雅的身边。木琉雅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隐约感觉身旁的人在看自己。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这样想着，她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周围的人都在装备武器，做准备下车。而旁边的小佳正准备叫醒她，文晢泉正开门下车。
“到了，小木，你要不留在车上？”小佳提议。
留在车上，关好门，似乎确实是个短时间保护自己的方法。
“让她下车。”文晢泉平淡地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这期间未看过她们一眼。
小佳若有所思：“也是，跟着我们也放心，你正好可以开开刀。”
木琉雅没有意见，但是……“我的刀还没有开刃。”从遇见他们之后，她的刀就没有出过鞘。
“文队！”慢吞吞装着飞镖和弹药的九九朝外面喊。
“又怎么了？”文晢泉声音微微透着不耐烦，和之前的温和明显不同。
小佳积极道：“小木刀没开刃。”
是小木刀，还是小木的刀？等等，小木？
外面传来脚步声，下一刻什么东西朝着小佳“唰”得飞了过去，九九手迅速一伸，将其抓在了手里，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就递给了木琉雅。那是一把短刃，用来防身正好。
“谢谢。”她很感谢他们。
“小事儿，那小木就跟着我……”小佳笑了笑，话没说完就被九九拉住了。
九九睁开那平淡无波的眼，看着于佳幽幽道：“小佳，她跟着文队，你跟着我。”
“哦。”小佳朝木琉雅耸耸肩，“那小木快跟上文队吧。”
木琉雅没有异议，放下唐横刀，握紧短刃便出去了。
文晢泉和郑闻似乎商量了什么，在所有人都出来准备好后，直接下命令分头行动，正副队各带四个人。这里的第二小队的任务略有不同，除了清剿此处的丧尸外，还要协助在这里取材的研究员。
郑闻带队主要清剿附近还残留或新出现的丧尸，而文晢泉带的这队力求找齐第二小队的人。九九拽着小佳去了郑队那里，栗子则跟着文队。
他们动作很快，木琉雅一路沉默地跟着文晢泉。一路上都很顺利，第二小队没有木琉雅想象中的脆弱，他们虽有负伤但还活得好好的，包括被护着的那个研究员。
之后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商量下一步行动……
“木琉雅？”栗子注意到过去一个小时了，这个女大学生都没有任何的语言和表情，只是呆呆地跟着他们。就这么喊一声，却似乎还没叫醒这个人。
文晢泉听到背后的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皱起眉：“木琉雅？”
女孩的眼神一直未聚焦，整个头微微低着，似乎神游在外，之前也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从未在意过外界的声音。
第二小队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异常。那个研究员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出声：“这是你们找到的特殊人才？”
文晢泉没有回答他，小队的其他人也不知到该怎么说。文队走近女孩，眼神认真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好像确定了什么。他低垂着眸子，悄悄掩藏起自己的情绪。
“你们在这里等郑闻他们，她犯病了，我先带她去休息。”抛下这么一句话，文晢泉就拉着人离开了，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对面小队有人问：“这是他家属？”
第三小队的人也很疑惑：“可能是？”之前也没见他们俩很熟啊。
只说这边，文晢泉拉着明显不对劲的木琉雅进了临街的一间空屋里。
“琉雅？能听到我说话吗？”他试探地轻声问，同时仔细看着她的眼睛。
“琉雅？”
【啧，说了不行，念咒吧。】他的脑海里传来那熟悉的乌鸦的声音，不辨男女，只觉难听。
此时，外面天光正好，阳光明媚，屋里却阴暗昏沉，仿佛独自隔绝于世间。
文晢泉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则蹲在了她面前，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依然温和，却好像是起风前的深潭，倒映着世间的一切假象。
寂静的屋里传出一阵低喃声，朦胧梦中，只有这道声音入了木琉雅的耳，可化清泉涤污秽，可作晢眇破黑夜。
如此熟悉，却又隔着层纱不知来处，不记过往。
“自有神明，聆听吾意，此间万千，皆作妄尘……”
“自在神明，恳请旨意，梦中凡耳，不入君心……”
木琉雅感觉自己好像从什么莫名的夹缝里渐渐清醒了过来，隐约看到眼前有个批着墨发的仙人，再眨眨眼，才看清是文晢泉。
对方还是那短发俊小伙儿的模样，哪里有什么长发仙人。
只是……“你怎么蹲在这里？”木琉雅疑惑开口，这才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哑，就好像睡了很长时间一样。
文晢泉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温和地望着她。又来了，那种对方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木琉雅对这种目光并不反感，只是觉得很奇怪，只好偏了偏头不和他对视。
【傻子，还看，以后再看不行吗？】他脑海里的那只乌鸦又说话了。
【好久没看了，有点忍不住。】他遗憾地回应了一句。
文晢泉叹了口气，闭上眼起身，然后才回答她：“你刚刚好像睡着了，我打算喊你。”
这样吗？木琉雅又转回头看向他，发现他一直闭着眼睛。又是这么奇怪。
“现在什么时候了，其他人呢？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木琉雅表情自然的问，对于自己刚刚的睡着没有任何的疑惑。
文晢泉对此有所预料，毕竟这样她的梦境才会稳定。
“是。”
“你们去吧，我要回学校。”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但文晢泉平静不了，他皱紧眉头，睁开眼看向她：“什么？”
这他可没预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