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衡,白云峰深处,竹林里,有一间竹屋。天色暗淡,竹屋寂静无光,竹干吱呀响起,风吹得一片荒凉。门缝钻出几丝铁腥味。
陶灼颤颤悠悠从床上爬起。背上的伤口因特殊的处理方式,普通的灵药无法修复它,红色的液体从衣服渗出,流进被褥。
他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伤口只是被那些人简单地填塞包扎。疼痛有时让他发昏,但是人却冷静得像块石头。
没有任何向外界求助的**,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描述他是如何像一只占板上的鱼挣扎,也不想期待有人能为他出头,更不想因为失去灵根成别人口中的谈资。
他知道这水系天灵根很难保住,哪怕他师从峰主奉先君名下,哪怕他不停地不停地修炼。死亡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也不知道身边的人策划着什么、算计着什么。
好在,他在前院的池子用灵力养了不少鱼,现在灵力没了,鱼还是在的。灵力养的鱼嫩滑鲜美,入口即化,能吃上一段时间。
包扎完,微微晃着身子,头晕一阵阵升起。他想吃鱼,但是鱼在池子里。在休息和吃鱼的选择间,他惨白脸,有些半清醒半迷糊地思考着。
吃鱼,想喝鱼汤。滚烫的鱼汤划过喉咙的渴望让心中念头越来越重。他的视线划过锦鲤剑穗,轻抿苍白的嘴唇。
迷糊间,身子已经开始倾起身子,下一秒却直直向前摔落。好似刚才的动作耗光他的全部力气。
往前扑去,他好似落在了云朵里。“云朵”一把抱住了他,将他盛起。一股热流从胸口流开,涌向四肢,冲上脑海,来势凶猛仿佛控制了他每一滴血流、每一寸呼吸。
他微睁眼,看到的是藏蓝的衣襟上繁复的水墨花纹。他没有再乱动,却被眼前人稳稳托起,身子趴靠着。伤口被热流一遍遍扫过。他已经没了灵根,对别人来说已是废物,但是他想活,想舒服地活着。
陶灼一直觉得自己河里的水草,只要根还在,他就会紧紧地扒着,任水流湍急还是平缓。手不禁收拢,抓住身下的衣袖。
他恢复了几分清明,但是身体虚弱感也越来越清晰。
陶灼彻底挣开了眼睛。
“谢谢。”他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对上那深邃的眼神。
陶灼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峰里深入简出,自认为最大的危险就是灵根,如今灵根已经没有,还能被惦记什么?
他摆烂地去信任一个陌生人,哪怕他莫名其妙地出现。
眼前的人,也就是华岘,看着陶灼有几分涣散的眼睛,琢磨了一下,轻声道,“不客气。”
礼貌是良好沟通的前提,良好的沟通助力情感发展。华岘托着陶灼,满意地想到。
伤口开始生长,陶灼被痒意弄得难受,微微推开华岘。
“忍耐一下,”华岘手中现出药瓶,药水挥洒进伤处,让伤处长得更快,“很快就会好了。”
陶灼轻咬下唇,眼睛被刺激地微红,脸上浮出些许血气。
华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陶灼偏过头,不与之对视,身体却是没有选择地依靠着。
怪人。陶灼内心几分怪异。
如果现在有个人闯入,陶灼或许就会清醒地知道怪异在哪里。
陶灼作为剑修,身子纤长健美,但是到了这人面前,却显得少年。虽是疗伤,却被抱入怀中。暧昧的姿势,被拒绝了,某人却也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这个姿势对伤口好。
陶灼往常没与人这般亲近,真的贴近了,反而不知道拒绝。他忍耐着,微微轻颤,眼泪生理性得流了下来。
华岘抚上他的肩背,轻轻按揉着,为他舒缓难受的感觉。
“你有什么想做的吗?现在。”华岘悠悠到。
“痒。”陶灼垂着泪,他庆幸自己没有力气,不然他得满地打滚。他自认自己是比较清高的人,面皮薄。
不知多久,伤口才平复,但是陶灼已经完全失了力气,精力耗尽。没有了灵根,灵力已经涣散,他已经是凡人之躯,能忍耐到现在全靠意志支撑。
他的头落在华岘的肩上。华岘抚上他那被剪地长短不一的墨发。
华岘两世不曾有照顾他人的经验,在屋里徘徊一下,还是决定,将人拢在怀中,为人整理伤口。
手解开纱布,露出透亮的肌肤,长势良好。华岘眼中多了几分满意。
伤势虽然长好了,接下来是灵根的修复。
陶灼的命数本该今日了结,但是他的插手,意味着与天同争,意味着跳出轮回。
屋外朝阳升起,光辉跃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