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宿命
城堡后侧的露天花园。
凉薄的雾气中，树丛的绿变得异常鲜亮，半空中偶尔掠过几只飞鸟，圣格里高利二世教皇按了按太阳穴。他正靠在藤椅上，手里端着精致的珐琅茶杯啜饮，等着西泽尔回来。
西泽尔离开城堡时，教皇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他的女婿逃不过死神的镰刀了。没有人能逃过魔鬼的复仇。
“父亲大人？”西泽尔在低矮的树丛中慢慢走近，教皇猛地一颤，立刻恢复了常态，拿起琉璃茶壶另外倒了一杯茶，推到藤桌的另一边。
西泽尔走过教皇身边，随手拉出教皇塞在口袋里的手帕，擦着手。
教皇看着西泽尔的手，直皱眉头，西泽尔注意到教皇的眼神，微微一笑，“有什么好看的呢，只不过是满手的鲜血罢了。替你征战这么多年，我手上的鲜血还少么？”
“和上次一样么？”教皇淡淡的说。
“你让我带去的那些十字军收拾起来挺快，谢了，你随时可以吞并已被‘诅咒’笼罩的高黎国。”西泽尔在另一把藤椅上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他的眼睛仍然是平静的纯黑，仿佛杀了那么多人在他看来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我要组建自己的军队了。”西泽尔忽然说。
教皇抬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西泽尔毫不在意的喝着茶，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
“我又不会和教皇国对着干，这支军队可以还受你管辖，但是我想要带着他们去做一点我自己的事情。”
“就叫，南十字军吧。”西泽尔完全是命令的语气，不带一点商量的口吻。
“其实没有军队我也可以自己搞定，有不是方便一点么。”西泽尔起身，皱着眉头嗅了嗅手绢，“肮脏的血。我去洗洗手，手绢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扔了。”
教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西泽尔转身离开。
花园里一片寂静。长久，教皇叹了一口气，“逃脱了束缚的……恶魔啊。”
西泽尔坐在隐藏在黑暗中的黑铁马车里，沾上墨水，在纸上写，“请不要担心……”
西泽尔苦笑一下，把纸揉成一团扔进角落，他坐了一晚上，成果就是信封上小心翼翼写上的一个名字“阿黛尔”，他想了想，又在信封另一面签上“瓦伦丁公爵”。
南十字军组建起来的那一天，教皇正式封他为瓦伦丁公爵。西泽尔保持着他的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以为一个称号就能获得永远的忠诚的人，蠢得像一头猪。
西泽尔虽无意背叛教皇，却也不太热衷什么一切为了神，他从小被培养为基督教徒，但在血统苏醒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是神的子嗣。龙族只忠诚于伟大的黑龙王尼德霍格。
他和妹妹的生存方式不同于任何同类，他们的寿命长短只与低贱的人类等同，想杀死他们看起来很容易，人类却永远杀不死他们。他们从血液里汲取力量，世世转生，美中不足的是要花费时间一次次等待苏醒……但这对于他们所背负的使命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个愚蠢的代号他不介意丢掉，他喜欢“西泽尔”这个名字，这更像是能证明他们存在的烙痕。
西泽尔重新换了个信封，写上“阿黛尔”，在信封背面签上“西泽尔”。
好几年都没有再见她了，不知道她长的有没有再漂亮一点呢？一直都未联系，传来的关于她的消息总是让人听了安心。看起来没有我在，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如果能让你摆脱这无穷无尽的命运……只要我一个人背负一切就好了。
哪怕是让你恨我，只要到时候我们不会因为太爱彼此而舍不得献祭。
海洋与水之王注定要自相残杀，哪怕你恨我只比爱我多一点点，也足够你下的去手了吧。
“请恨我吧。”西泽尔用希伯来文仔细的书写，折好放进信封，交给在外面等候的骑士。
西泽尔并不担心明天的决战，他从马车里钻出来，静静的走到一丛近乎熄灭的篝火前坐下，抬头。
夜空早已被硝烟遮盖，西泽尔的瞳孔中却泛着冷冽的微光，像落入了星辰。
明天不出意外会找到那个一直隐藏的龙类……明天，命运之轮将再次转动。
他对自己有信心，经过这么多年血液的洗礼，自己的力量一直在聚集，明天只用释放言灵，完全可以横扫一切。而那个人，自然会出现。
自己这一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如果你下决心要那么做，整个战场上的所有人类都会死，你苦心组建的南十字军也将覆灭。”一个骑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西泽尔的背后，掀起黑铁面罩，露出一张年轻的东方人的面孔。
“覆灭又如何，我可以让他们以为我也死在了战场上，然后我就可以安然度过绵长余生，等待你们颠覆世界。”西泽尔轻轻一笑，说的居然是纯正的东方语言。
他和妹妹在世界上的各个地方都呆过好几次，血统觉醒后几乎会各国的语言，这对于他们寻找那些龙类非常方便。
“再者，你不想尽快找到你哥哥么？康斯坦丁。”
“辛苦你了。”骑士坐在地上，抬头微笑。
黑暗慢慢淡下去，晨光竭力从灰蒙蒙的雾气中钻出来。决战之日。
并不是所有的战士都能配上火枪，战场上长枪和利剑是他们唯一的保障，但在今天什么都没用。他只用留下一个人。偏偏那个人在他们第一次找到他之后就消失了。
能消失在瓦伦丁公爵的视野里，要不去当野人，要不死后被毁尸，他对自己布下的情报网有信心。所以说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如果不是故意躲起来的话，消失了根本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先前传来准确消息说是那个人被征兵了，但是不在他所在的城市的军队里，西泽尔只得一个一个城市打过来，如果是诺顿的话，跟着他的康斯坦丁会在卵濒死时有感应。
而这里，是整个意大利最后一个未被征服的城市了。这里再没有的话，目标就是整个世界了。整个世界的人都死了也无所谓，他“毒药公爵”可不是浪得虚名。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同族，唤醒同族，是他们唯一的使命啊。
西泽尔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长枪，在这样的战场上，冷兵器反倒比火枪更管用。他牵出索托尔，最后拍了拍爱马油黑发亮的皮毛，瞳中隐隐露出笑意，“来世再见吧，伙计。”
战马昂头，从铁黑色的面罩里发出响亮的嘶鸣，像是秋风吹落最后一片落叶时发出的怒吼。
西泽尔翻身上马，骑着马缓慢的走过拼杀的战士们，没有人能接近他五米之内，空气内的水汽结成冰冻住了妄想进入领域的一切。
是在用看魔鬼的眼神看我么？
“愚蠢的人类。”西泽尔在战场中央停下，他穿着一身镶着银边的纯黑色战袍，骑在那匹所到之处必有死亡的战马上，俯视所有人，像宣判一切的死神。他的瞳孔没有聚焦，在神的眼中会有凡人的踪影么？
“我终将君临天下。”
我终将死在君临天下的战场上。
言灵芬布尔之冬。
初秋的战场上，忽然被寒意席卷，受伤的人缓慢低头，看见从自己的伤口喷涌出的血雾在空气中瞬间凝结；还在挥舞的兵器在空气中带起一道道冰棱，挥起它的战士已经接受了死神的召唤；无数战马打着响鼻将前蹄高高扬起，就此定格在空中。仿佛烟花突然盛放，从战场中间爆出一簇簇冰棱，在战场上那些已经僵硬的物体上蔓延盘旋寒冰骄傲的刺破空气，席卷数十里的战场，仿佛在宣告冰雪君主的驾临！
席卷一切的寂静。西泽尔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沉默冰冷的水下宫殿，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点点温暖……
满地尸体上爆开铺天盖地的冰花，所有生物都凝固在死前的姿势，西泽尔从**的战马身上翻下。没有任何生物能抵御瞬间零下273℃的低温，除非是……初代种或者更高。
龙族本应是进化树的顶端，却被渺小却狡猾的人类赶下了历史舞台，真是讽刺啊，难道力量不代表一切么？在绝对的力量下，要计谋有何用。
这样的灭世级言灵，整个城市都会被冻住了吧？从卑劣的偷取龙族力量的人类的血液里汲取的力量瞬间被抽取空了，这样他们两兄弟想干掉我不是很容易么？西泽尔自嘲的笑笑，反正颠覆世界的使命，是其他三对龙王的，自己死了倒也不可惜，只是阿黛尔……
“有么？”西泽尔微微低头，问康斯坦丁。他应该是这里除了自己唯一能抵御住极寒的人。
“……”康斯坦丁摘下面罩，露出带着些许困惑的表情，“有的，但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低声说。
西泽尔站在原地，握住长枪，向城门方向看去。
城门被人从里面缓缓的推开了，门上薄薄的一层冰碴掉落下来，石门内侧居然被挤压得粉碎，黑色的石末纷纷扬扬的飞起。
“怎……怎么可能？”西泽尔的瞳孔放大了。
刺眼的火光爆起！厚重的城门瞬间被炙烤成粉末，奔腾的火舌涌出，吞噬着整个战场！
“哥哥……”康斯坦丁低声说。
“他苏醒了……但他拒绝回归这国？！”西泽尔声音嘶哑。
火光中出现一个影子，一个男子骑在马上，稳步行来，静静的俯视着他们。
“你只是一个卵……你怎敢盗用哥哥的力量！”康斯坦丁的声音尖锐起来。鳞片在他皮肤下显现，骨骼开始超角度的弯曲，金色的眼瞳里流出炽烈的光芒。康斯坦丁正在急剧的龙化！
“我们永不妥协与神，即使已经到了最后一刻。我们与勇气同在！”那个男子沉声说。
他猛然跳下。
言灵烛龙！
苔……西丝……
“我是……谁？”
“我因何而存在……”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他们都去了哪里啊……”
“哥哥！”
“走开……别碰我……求你杀了我……”
明天开始正式进入龙族喵~
第5章 |5|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