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1964年,滨城,小阳县。

初秋的早晨,天色亮得算早,空气中还飘着丝丝微凉的风声。

张家院门大敞,门口的杏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上面还挂着寥寥几颗杏子。

院子里,张母起了一个大早,坐在陈雁青和两个孩子的屋门前,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这是诚心不让人睡个好觉!

陈雁青迎着早晨的阳光回到家里,这不刚躺下一会儿,还没睡熟,就被张母的哭丧吵醒了。

昨夜陈雁青工作的厂子里机器出了问题,陈雁青跟着师傅修理了一个晚上,终是排查出了故障,但是天色已然大亮。

拿了钱就要干活,这点陈雁青没有半点儿意见,所以就算工厂加班再苦再累,她也没道过一声不是!

就是这张家人都忙不迭替她喊冤,婆婆说她夜不归宿肯定是去鬼混去了,小姑子说在满是男人的车间里工作的就不是好女人,丈夫指责她光顾着自己不顾家庭。

这下便是张母在“声讨”陈雁青。

“呜呜我的儿子啊,你死的惨啊,留下个没良心的女人,丈夫还没死过半年就出去鬼混啊……”

睡在陈雁青身边的大娃子,捏起小小的拳头,葡萄般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道:“二娃子,那个老虔婆骂妈,我们打她!”

四五岁的小孩子觉浅,也醒得早。

此时听到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伴随着骂声,也知道平时就对他们是鼻子不是眼的奶奶是在骂他们的妈。

二娃子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言,顿时也是生气,就要钻出被窝,肉肉的拳头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打到他们名义上的奶奶身上。

陈雁青不想搭理张母,几年来的相处,她将张母的性子拿捏得死死的,现下如果自己出去与人理论,张母只会变本加厉。

她两手一捞,两个一母同胞的奶娃子就稳稳的被她抱在怀里。

“乖宝,妈妈睡一会儿,等会再治你奶奶。”

说完,陈雁青的眼皮终究是控制不住,合了上去。

两个娃子圆滚滚的眼睛眨呀眨呀,也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日上竿头,陈雁青睁开眼睛,怀里的两个小娃早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还怀着他们的时候,虽然说是两个,但是他们一点都不闹人,陈雁青吃好睡好的,周围人一度以为陈雁青怀的是一个很乖的小闺女。

等到生出来了,陈雁青一看是两个一模一样男娃子,也是惊呆了。

后来陈雁青工作忙了起来,张家又没人靠得住,两个娃没人看顾。

无奈下,陈雁青也只能求了关系还不错的婶子,帮忙照看,现下婶子的媳妇也要生了,婶子估计也没时间照看自己的两个娃了……

总让娃在隔壁家跟着那群大孩子玩也不是个事,不说什么时候被欺负,就算是磕碰着都有得陈雁青心疼了。

要考虑再找一位婶子了,陈雁青在心中考虑该向谁打听一下好。

起身,麻利的穿戴整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屋门。

小姑子那两个娃子蹲在檐下狼吞虎咽的吃着白面馒头配猪肉炖白菜。

这年代大家都不宽裕,张家现在只有张父一个职工,原本他的工资养他们老两口绰绰有余。

可耐不住老两口疼外孙。

每次有好吃的都要叫上外孙。而他们的外孙又是三天两头挨饿,一来到外公家,就使劲吃。

不知道张父没了张之军的工资,还能不能养得起小姑子那三口。

陈雁青冷笑,她不缺张家这一口两口的,她在厂里当技术工,每个月的工资足有40元,足够她将自己和两个孩子养得好好的。

只是张家人这做派让她实在讨厌。从上到下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货色。

她的丈夫张之军死得不光彩,死在一个寡妇的床上。

他和这个寡妇早就有了首尾,张家一家子,从张父张母到底下的小姑子,个个嘴巴严实的很。

没让她这个外人听到一丝风声。

直到丈夫死在别人床上,她才知道那个男人早就背叛了婚姻。

甚至张之军的死讯,也是陈雁青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那天她早早就带着两个小娃娃到乡下去祭拜死去的爷爷,在那边过了一夜。

第二天回城的时候,张之军尸体已经硬了。

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虽然这事很不光彩,但是工厂的领导也为张家送来了慰问金,慰问金不多,陈雁青将其分成五份,当着大家伙的面,两份交给张父张母,三份留给自己母子三人。

陈雁青自认为这也算是公平公正。

张父张母养大张之军,本该由张之军承担起养老的责任,这钱当然有张父张母一份。

陈雁青嫁给张之军以来,为其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拿一份钱也是为了孤儿寡母的生活。

至于两个孩子,张之军既然让他们生了下来,就当然要负担起他们的生活,他的遗产,两个孩子当然是有份的。

工厂的领导,也是看在孤儿寡母可怜,才争取的慰问金,本来这样不光彩的死法是没有的。

不料这样的分配张家仍然不满意,他们认为,张家小姑子张之芳虽然嫁出去了,但是仍然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所以这钱也要给张之芳和她的两个孩子分一份。

陈雁青不是好惹的,张之芳在丧礼上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便把张之芳给他哥拉皮条的事情指出来。

让她在亲朋面前丢了个大脸。

当然,张家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自从那一天过后,张家人安分了好一阵,没想到,今天早上,张母又开始作妖。

孩子是无辜的,陈雁青不想对孩子做什么,只是大声拍了拍张父张母的屋门。

没在。

装的。

才给两个外孙做完猪肉炖白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跑了出去。

陈雁青没有继续拍门,她知道张母性子,转而对大毛说:“大毛,你吃什么呢,给点舅妈尝尝~”

陈雁青倒也不是真的沦落到了要和孩子抢东西吃的地步,她只是做样子给张母看罢了。

果然,陈雁青话音刚落,张母那扇禁闭的门就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年龄五十来岁,身形瘦高,脸颊凹陷,穿着粉白碎花上衣的女人。

这就是陈雁青的婆婆。

张母一出门便嚷嚷道:“陈雁青,你还要不要脸,自己夜不归宿,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现在还要抢小孩子的东西吃?”

陈雁青说:“哟,妈,您儿子夜不归宿您怎么不多说说他,搞得他死在了外面的女人床上了,我就不用您多操心了,我是个孤儿,没有兄弟姐妹帮我介绍奸夫!”

陈雁青可不是好惹的 ,句句往这个中年丧子的女人身上扎,偏偏没有一句是她能反驳的。

张母:“你……”

张母指着陈雁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雁青看了看两个正在狼吞虎咽的孩子,又道:“妈,你得提醒一下房子,不让芳子把那老些钱花在打扮上,两个孩子还得靠她养活呢,你老两口再能干,也得考虑一下自己啊!”

陈雁青说这话可不是好心,只是又一次提醒张母,他们唯一的儿子没了,老年的依靠也没了。

虽然在陈雁青看来,张之军就算还活着,老两口也指望不上他。

原因无他,张之军虽然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厂子里工作,但是他工作不踏实,整天偷奸耍滑,刚和陈雁青结婚那年还好,是大家都看好的青年。

不然陈雁青也不能和他结婚。

但是等到陈雁青怀孕了就不行了,整天迟到早退,撒谎说是为了照顾家中怀孕的妻子。

而陈雁青在整个孕期却没见过张之军一次。

陈雁青怀孕七个月了还在车间爬上爬下的,是个对工作极为负责的女子,看不上这种行径。

两人的结合本就是顺水推舟,厂子领导看中陈雁青的工作能力,正好厂里新分配来一个有学问的青年,于是便为两人牵线搭桥。

张之军想要得到领导赏识,而恰好陈雁青也是盘靓条顺的,便主动求娶。

陈雁青对张之军没有感觉,但也明白自己的确是要嫁人的。也不讨厌张之军,便同意了。

所以就算陈雁青看不惯,也没有过多理会,只是在张家人格外惹人烦的时候治一治。

本想着这一辈子有两个娃就可以了,没想到上天却收走了张之军的性命。

治完张母,大毛二毛的猪肉炖白菜也舔得干干净净了,他俩吃完,意犹未尽,又缠着张母找吃的了。

张之芳此时却从张母屋子里冲出来,指着陈雁青的鼻子骂:“陈雁青,这是我家的事,管你一个外人什么事,现在我哥也去世了,你识相点就滚出我家。”

陈雁青对张之芳这话很熟悉,张之军也曾这样对她说过,想来这一家子都是不把儿媳妇当成家人看待的,倒也枉费她曾经在这一家人身上下的心思。

陈雁青:“芳子,你也不用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哥好,才给你哥介绍的黄寡妇,听说民子生前和她也有关系吧!这样真好,你们一家子关系更亲了!”

民子是张之芳的丈夫,出意外死了,不像张之军死得那样不光彩。

但是他的死一直是张之芳的痛,而他生前的出轨,更是横在张之芳心中的一根刺。

说完这些掏心窝子话,陈雁青便走了,不顾母女俩被气得煞白的脸庞。

等到陈雁青走出院子,张之芳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无处发泄,便拉起大毛就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大毛心里害怕,便躲,张之芳要追,张母赶忙拦。

这混混乱乱间,张之芳一不小心便摔了个屁股蹲。

陈雁青听着这动静,无奈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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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边疆带娃记
连载中王里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