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半，柳母留客用便饭，赵管家婉言谢过，摸了摸柳弟的头，又深深看了柳叶舒一眼，道：“府里交待的还有事要办，不必劳烦了。”
柳父闻言，知客人不欲久留，便引路送客出门，送到村头才回，礼数周全。
“爹，赵伯伯这次来，可是有主家消息了？”柳弟便按耐不住发问，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了。
柳父苦笑道：“哪有这么快”，指着灶房道：“你们去，去看看，便知道了。”
柳叶舒倒也好奇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步迈进灶房，粗糙土砖表面浮着的一层尘土随之被卷起。这间屋尚未清理，仅有一缕微弱的光透过小窗斜射进来，勉强照亮灶台，灶台上摆着两个篮子，想必是赵管家带来的吃食。
来这一趟，只为送吃的？
灶房有个后门，门板因多年风霜而显得斑驳，漆皮已经脱落，露出暗色的木纹。门缝里积着些许灰尘和细小的树叶，柳弟帮忙推开，想借光看清楚篮子里装的什么。
阳光和灰尘一起荡进来，原来灶台上的两个篮子里，一个装的是鸡蛋，约莫二十几个，另一个里面则装了满满当当的肉。
“这么多猪肉！”柳弟眼睛猛地睁大，嘴巴微微张开，不可置信，随后又面露心疼，“早知道，赶集的时候便不买肉了……”要不是他贪嘴，磨在猪肉摊前面不走，就不必浪费那些铜板。
柳叶舒笑道：“这可不是猪肉。”
光线下，肉色深红，不是猪肉常见的浅粉色，她凑过去吸了一鼻子，一股淡淡的膻味缠绕在鼻尖。
“是羊肉。”柳叶舒下定论，随后也有点兴奋，“弟弟，之前路上，羊汤没抢到几口，这次让你喝个够。”
柳弟头点得像拨浪鼓，心情大好，走到后门伸懒腰。
“咦——这是？”
不等柳叶舒反应过来，柳弟便像一阵旋风跑了出去，指着灶房的位置激动得语无伦次。院内柳父正在和柳母低声说话，看见柳弟神态，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见啦？”
柳叶舒莫名其妙，从后门门口望出去，果然如系统所说，有一方不小的菜地。只是荒废已久，原本整齐的垄沟早已被淹没在杂草之中，干裂土壤散发出一股久未被翻动的陈旧气息，裂缝如无数细小的伤口。
地上的石块零散地堆着，周围还残留着几片破碎的陶罐和木桩。
而这木桩上，竟然拴着一头高大的骆驼！
骆驼的前蹄在原地慢慢踱动着，偶尔低头啃食着地面上几簇枯黄的杂草，鼻孔翕动，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哼声，似乎对这狭小的院子有些不耐烦。
这下连柳叶舒也惊得捂住了嘴巴。
不管是前世还是来到这里，这都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骆驼。
似是没注意到柳叶舒的存在般，骆驼眼睛半闭着，两只驼峰高高耸立，淡黄毛发蓬松厚实，偶尔有微风吹过，毛梢轻轻摆动，神态悠然。
“祁府将他们的骆驼借给我们了。”柳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骆驼能载物、出行也更方便。”
柳叶舒觉得父亲的话说了一半，似乎有半截还在思考要不要说，她回过头看了一眼。
“以后没别的事，我们不要再麻烦祁府了。”
*
午时，柳母准备到灶台做饭，却见柳叶舒正盯着装鸡蛋的篮子出神。
“想什么呢？”
柳叶舒走到篮子前，举起一个鸡蛋，对着后门照进来的光仔细端详。
室内虽昏暗，但屋外光源照进来，正好使她能够辨别蛋内是否有明显的胚胎或血丝，内部有黑色阴影或血丝的鸡蛋，是能够孵化的受精蛋。
“娘，我们挑几个鸡蛋出来，孵出鸡仔，以后不愁没有鸡蛋吃。”
柳母听后也来了兴致，随即又皱眉：“可我们没有母鸡，怎么孵？”
“娘，我们先挑，办法总有的，不行我去邻居家借母鸡。”
“哎！”虽然心中仍有迟疑，但柳母还是帮着女儿一起挑了起来。
柳叶舒拿起一枚鸡蛋，比着刚才那颗道：“这颗就不行，壳薄、有裂痕。能孵出鸡崽的蛋，壳色稍暗，有细微的斑点。”
随即又拿起一颗，轻轻晃了晃，贴近耳朵：“听声音其实也可以辨别，散黄的声音不一样。”
最终，从篮子中挑出了约莫十颗鸡蛋。
柳叶舒把剩下的鸡蛋放进食柜中，拎着这一篮子精心挑选的鸡蛋准备回隔壁，隔壁养了鸡，她去敲门，没人开。可柳叶舒记得，爹在送客的时候，隔壁的屋门赶紧关上了，应是有人在的。
她又等了一会，因不知隔壁婆子叫什么，张了张嘴没喊出来。
回到隔壁，柳叶舒皱着眉头犯了难。传统的孵化方法是利用母鸡的体温，但在当前环境下，她不得不尝试别的办法。
用火炕？用陶罐？天还没开春，难以保持温度和湿度，柳叶舒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看着这群蛋。
她盯着眼前这群蛋，有点心急，恨不得用目光把它们催熟。
【宿主，温馨提示，鸡蛋也是可以通过系统进行孵化的哦！】
“哦？那需要什么条件呢？”
透明弹窗上，显示出孵化一个鸡蛋需要20积分。
那也只够孵化五个鸡蛋，还是不够的。
【宿主，“鸡”不可失，失不再来。】系统暗搓搓地开始推销。
“……”
“我想好了。”
【宿主是要用100积分兑换孵化的机会吗？】
听这声音，系统似乎有点雀跃。柳叶舒弯起嘴角：“不，我要使用无条件温养种子的机会。”
系统：……哈？
“鸡蛋，也算生命的“种子”吧？麻烦了，十颗鸡蛋，谢谢。”
系统一颤，这确实不违反规则。只是从没见有人这么操作过。
发觉系统半天没说话，柳叶舒关怀道：“没死机吧？”
脑海中，即刻传来系统有气无力的声音——
【宿主，您挑的种子质量都很好，所以理论上是不会死鸡的。】
【已兑换。】
*
午饭过后，柳叶舒困意涌上来，回屋准备眯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听到隔壁叩门声，柳叶舒打开门探头出去，来人是李不凡。
李管事也看到她，朝她招手，心道这小姑娘长得倒是真好看。
“你爹娘不在？”
话音刚落，柳父开了门。李管事侧身闪了进去，门又关上。
柳叶舒没进屋，坐在门槛上醒困。上午赵管家出门，看见的邻居不少，传进李管事耳朵实属正常。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隔壁开门声起，柳父正拿着什么要塞给李管事，李不凡嘴上说着“不要，我不要”，脸上却胜券在握。
看清楚了，是两吊羊肉，是灶房放在外面篮子里的全部羊肉了。柳叶舒庆幸，其中一半都和剩余的鸡蛋一起先放进了食柜里。
推搡两遍，柳父道：“这是城东送来的，我们这一路流放，肠子受不住这肉腥的。”
李不凡顺着台阶收下，呲着牙末了又道：“就知你和城东关系匪浅，是哪位官家？往后有事儿，来村头找我。”
“那就劳烦李管事了。”柳父谢过，假装没听出套话的意思。
柳叶舒听到这里，站起身将门关上了。
“姐，是谁啊？”
柳弟刚醒，迷迷糊糊也听见了外面有动静。
“城西恶狼。”
柳叶舒轻叹了口气，便进了屋。
到了下午，柳弟和柳父照例去砍柴，柳叶舒留在家中，寻思着要尽快将菜园理好，待到开春，买些菜籽，一家人不必再去集市买菜。
换上旧衣，卷袖子，柳叶舒将残留的石块和枯黄的植物碎片一一清理干净，堆在地边。扛起锄头，开始清理那丛生的杂草。每一锄下去，杂草连根拔起，堆成小堆。有些较为顽固的根茎，她弯下腰一一拔除，指尖沾满了湿润的泥土。
【恭喜宿主完成今日任务，奖励5积分！】
“别说，还真挺有成就感的。”
干裂的土壤也需要翻开，锄头挖下去，硬邦邦的土块被分解得松软，细小的裂缝慢慢被填平。
她回去喝水，喝完水回来再看，搞了这么半天，竟只搞了这么一小块地方，竟还剩三分之二的地没挖。
目光扫过这片松软的土壤，她蹲下身子，用木棍在地面上轻轻划出几条直线，仔细地标记着每一块区域。
“这里种韭菜吧，”她轻声自语，手指在最靠近厨房的那块区域画了一个小圈，“韭菜耐寒又易生长，早春就能收割几茬，用来做饺子再好不过。”
视线移到菜地中央，这里是日照最充足的地方。柳叶舒用木棍在地上划出几道宽宽的垄沟，“这一片适合种白菜和萝卜，白菜可以冬储，萝卜可以腌制成咸菜，冬天也有得吃。”
再往另一边，她隔空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块稍微阴凉的地方，“这里就种些蒜苗和葱吧，平时做菜都能用上，蒜苗还可以长出蒜头，收成的时候一举两得。”
再站起来，她疏忽间有些头晕。流放路上算是把这身子的底子折腾坏了，即使用过了强身健体的药剂，气血也仍严重亏空。
隔壁的骆驼仍然悠然自得，不时打个响鼻，她走过去，从旁边的草堆里捧起一捧干草，递到骆驼嘴边，又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清水倒入石槽。
“喝吧，等你也喝完了，我再继续弄我的菜园。事先说明，你可别把我的菜拱了。”
骆驼耳朵动了动，柳叶舒感觉它听懂了。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柳叶舒看着骆驼的眼睛，轻轻地抚摸着它背上的毛发。
“既然你是从将军府来的，那你以后就叫将军罢。”
第6章 骆驼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