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凌澜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唱段,一不小心听岔了。

“家里有公司不是很正常么。”

“哎呀,不是。”李晓晓急得无语,“我说他自己有,自己出钱开的。”

凌澜这才反应过来,反应了下,又笑了,“他自己哪来的钱,和家里出钱也没区别吧。”

李晓晓倒吸口气,习惯了凌澜字里行间的挑剔,只好颇有耐心地慢慢解释,“是家里出的,但是他又不是甩手掌柜,他们是搞游戏工作室,所以他读研学计算机了呀。”

“游戏公司啊?”凌澜瞬间来了兴趣,在沙发上坐正,把剩下的奶茶底端起来一饮而尽,又问道,“做什么游戏的?好玩吗?”

李晓晓笑笑,“你们都直接约饭了,自己去问他不行吗?”

她知道凌澜不爱出门,也不轻易答应不熟的人的邀约,尤其是才认识半天的人。

况且刚才陆理激动地发来信息张罗下周约饭的事,八成是有什么后续。

“我和他又不熟,一句闲聊都没有过,上来就做尽调吗?”

“那也对。”李晓晓感到遗憾,“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们只知道他还有另外两个画画的朋友,常年在国内负责那工作室的具体业务。虽说没开多久,也还是个小工作室吧,还是在认真做东西的,想法也是能落地的。”

“他人也不在,刚开始开的话,小也正常。走出第一步总归是好的。”

李晓晓对凌澜的客观评价相当满意,连忙继续夸他,“是啊。而且他很低调,只会往小了说,是那种没到事情做成就不会出来招摇的人,也是只有郑凡他们偶尔听到他打电话才知道的。”

原来如此。

凌澜一边点头,一边心想,大概是白天她没问,所以他也不会说。

所以对于他低调这点,她还算认可。

他问了她为什么叫澜总,她把话题岔过去了,他也就没再多问。这人情商似乎是在线的,假如她也有什么业务可以和他交流,好像也有可能是一桩好事。

她又想起自己原本有这个机会,远在深圳的妈妈提过她小时候学过几年乐器,一起学的朋友大她几岁,上半年在国内开了启蒙机构,如果她也有这类打算,妈妈会支持。

可惜她没有。一是做生意多少需要擅长与人打交道,她对小孩没什么耐心,更懒得花心思应付家长,她只关心脑科学的前沿问题。

比起研究人情世故,直接研究人类大脑的运作更吸引她。

不过不得不说,不敢说他多会交际,无论是短暂接触下来的观察,还是出于直觉,都在告诉她这人比同龄人好像强不少。

“你怎么不说话?”李晓晓把她从漫无目的的思考中拉回。

“没什么,除了他那辆车,他确实挺低调的。”

“哎呀,那车算什么,我们学院那些同学,什么迈凯伦马丁都满天飞了,他那车去旧金山开陡坡不会蹭底盘,冬天开去滑雪也很实用,也算得上低调。”

她其实蛮意外的,按她对郑凡那个圈子的刻板印象,张口闭口就是炫耀自己的创业想法,牛都吹得满天飞了,切实可行的计划半个都没有。

李晓晓没再多说,怕说多了这事儿奶奶又不爱听,只告诉她大家周五都没课,暂定周四晚上,有变化再联系,而后开始随口抱怨今天的组员。

她们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另一通电话进来了。

她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居然是刚才脑中闪过一秒的妈妈。

“我妈来电话了,我先去接。”

李晓晓震惊,“你妈妈好久不和你联系了吧?快去吧我们回头再说。”

李晓晓说得不不假,上次联系还是上个月刚开学的时候,也就是说,奶奶的事,那边一个字也不知道。

凌澜没打算主动告诉她,毕竟她和爸爸离婚十几年了。三年级那年,妈妈就从北京搬到了深圳,在北京时还需要去医院里上班,到南方后自己创业,顺便搞搞音乐,似乎过得开心不少。

当然了,给她的钱也不少。

她还没想好这次要不要把奶奶的事情告诉她,对面就主动问起。

“你奶奶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如果有什么不开心,就和妈妈说说。”

“没什么不开心的。”凌澜深吸口气,“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朱莉听了这话,气得差点笑出来,“你不是和你奶奶关系最好了?”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和你多说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凌澜口中轻描淡写,实则把手中正在把玩的空奶茶杯丢进垃圾桶,从茶几的下层找出了那盒香蕉爆珠烟。

眼神在客厅巡视着找打火机时又冒出一句,“况且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朱莉也拿她没办法,“妈妈这是在关心你。”

“那我谢谢你。”她随口应付。

小时候妈妈并不关心她,爸爸当时在外地,妈妈医院有夜班,她在奶奶家长住,妈妈一周见两天而已。两天也没什么好的回忆,多半是督促学习,嫌她在学校孤僻,不遵守纪律,最后莫名其妙吵一架。

不过自打妈妈搬走,许是远香近臭,妈妈时常说想她。她们便有了约定,在国内读书时是寒暑假,这几年变成回国,就把假期的三分之一留给妈妈。每年去深圳都像例行打卡,她换个地方看书玩电脑而已。妈妈如果把所有的社交活动推辞掉专程陪她,反而让她不适应不自在,干脆二人该干嘛干嘛。

不过也会抽出两天带她去香港疯狂购物,那些年有些国内需要调货的新款,在香港都能轻易找到。至于那至今没混熟的后爸,她也只记得他大摇大摆叫上司机一起去口岸接她们,夸她们品位好那阿谀奉承的样子。

她其实压根不喜欢小包,为了装电脑方便,一个托特包能从开学背到期末。出门和专业楼的白人同学们一样,喜欢卫衣和牛仔裤,也实在没必要挂个精致的小包装什么名媛风。

不过她欣然接受这些,她只当是妈妈补偿的一种方式,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会和给钱的过不去。

至于妈妈打算毕业回国后给她创造的赚钱机会,她则真是发自内心地看不上了。自己的专业多半是去搞科研,物质上她不缺,探索宇宙探索生命的乐趣,是多赚些数字所无法比拟的。

当然了,妈妈必然不会懂,她也向来懒得多说。

懂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朱莉见她语气平淡闭口不谈,也无从判断她的心情,不知她是真的一如既往的冷血,还是没把她当做值得信任的倾诉对象。不过无论哪种情况,她都也只能再嘱咐几句,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诸如此类的话,只要是她发自内心,说几遍都不会觉得多余。

凌澜则是左耳进右耳出,在厨房吧台上找到走之前随手乱丢的打火机后,随口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掉了根香蕉爆珠,趿拉着毛拖鞋,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夜色渐浓,小广场上的路灯稀稀疏疏,她下意识瞟向右手边更强的光源。

其实今天若是他继续问下去,假如他是个熟悉些的人,她怕是会忍不住把奶奶波澜壮阔的一生讲给他听。

她敢肯定自己不会在外人面前流眼泪,毕竟说起那些事迹,她的感叹会多余难过。

当然,人会选择性遗忘记忆中难过的感受。这种取悦自己的功能,她总能运用自如。

不讲也没什么,有些温暖,只属于她们两个人。

烟快抽完时,忽然注意到右边视线范围内的几扇窗户好像暗了两扇。

那是和她相同楼层,白天陆理好像悄默声提了一嘴,他和她一样也是住16楼。

那么白兰地可能也是16楼。

他们似乎都挺活泼的,活泼的人也会这么早睡吗?

不过想到白兰地,给这场《伊丽莎白》配上半瓶酒似乎也不错。

不过自打去年满了21岁,再也没有了到处找有ID的朋友帮忙买酒的习惯,想喝自己随时去买,家里也就没有了存货。

今天周日,楼下超市会在九点关门,还有半个多小时,像她那样慢吞吞走过去也需要时间,这意味着如果想买到酒,现在必须马上行动。

晚上看样子又降温了,她便在短袖外面随便套了毛呢外套,匆匆出了门。

在四面镜子的电梯里看到自己虽然是一身黑,颜色上还算过得去,这穿搭也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没关系,没什么概率碰到熟人,她没几个熟人。李晓晓和郑凡不怎么来超市,然姐住得又不近。其余那些同学怎么看她,她压根儿不会在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站在货架附近选酒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清晰地传来一声“澜总”。

她心想不会这么寸吧,攥着那瓶香槟回头时,果然又看到那道身影。

陆理面对着她,快步走到这排香槟前,“好久不见?不对,也就一会儿没见。真是太巧了。”

要说一天之内,三次碰到同一个人,在偶像剧里,或者李晓晓或者然姐口中,一定会判定为什么其妙的缘分。

眼前的陆理也发出这般感叹,“我俩还挺有缘啊。”

可惜她没有这些细胞,默默盘算着,第一次是李晓晓安排的,第二次想必是他约好了邻居一起吃饭,不一定是凑巧。这次则是在超市关门前,下午听说他喜欢做甜品,甜品都做得来,应该是个会做饭的,常做饭的人逛逛超市,没什么好稀奇的,他搞不好像她爱做饭的爸爸一样,一天还会来不止一次。

由此可见,陆理这个人不仅话多,戏也不少加。

她勾勾半边嘴角,“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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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半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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