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林杨建议他把房子退掉，郑西京点头说好，又打开手机去查自己卡里的余额，还有几千块。
于是他加上林杨的微信，把卡里的钱都转给了林杨。
“？？？”林杨挑挑眉。
“我也用不上了。”郑西京看着漆黑的天空落寞道。
林杨下意识想问，不想死的话为什么还要跳楼呢？但他没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平仄，而且郑西京也想不到死后的世界会是这样吧，谁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个人沉默着沿着街走，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小区，林杨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像今天凌晨他不知为何没有打车回家一样，现在的他也没有打车，莫名其妙和郑西京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而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想进这个小区看看的奇怪感受。
他看了身边的郑西京一眼，歪歪头示意：进不进？郑西京对于去哪都无可不可，跟着他就往里走。
这是一个老小区，安保不是很严格。
刚下班的社畜和饭后出门遛弯的老头老太们来回经过不大的两个门，他们俩，哦不，林杨自己，就顺着人群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看来大家都不怎么在小区里散步。
路灯昏暗，很多地方都照不到。
林杨像是有目的地一般径直往里走，里面和另一个小区隔着一堵墙和封死的门的角落里，有一个不太大的凉亭。
这里空无一人，连散步的人都不会往这边来。
林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情低落，胸口像被石头堵住一般，他又抬头望，这次什么也没看见。
郑西京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轻声问
“你怎么了？”
林杨摇摇头
“不知道，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就在这附近。”
“像你凌晨时看见我那样吗？”
林杨还是摇头
“不一样，看见你的时候没这么难受，只是顺着自己的感觉走，现在却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过了什么一样。”
郑西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连林杨自己都似懂非懂，于是两人坐了半晌，还是回了家。
回去后林杨也无心再玩游戏，刚醒没几个小时他还能再睡着。
林杨把WiFi密码和电脑开机密码告诉了郑西京，让他无聊就自己玩，便回房间继续睡。
翌日，林杨很早就醒了，走出门看见郑西京正窝在他的电竞椅里玩他昨天玩的游戏，便凑过去看了一眼。
郑西京平时自己也会玩一些端游，只是不像林杨这么发烧，林杨站在他身后戳了戳他，喃喃道
“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有俱乐部联系我啦”
郑西京一乐，摘下耳机转头继续玩，键盘敲得噼啪响，说道
“微信上的钱你怎么没收？当我交房租了。”
林杨没说话，转身回房间拿手机，也不再客气，直接点了收款。
洗漱后林杨又给自己点了个早饭，坐在电脑旁边的书桌上，开始查户口
“你是本地人吗？”
“湖南人”郑西京耳机也不戴了，就这么跟他说话。
“哦，我是本市的，那你来这儿干嘛？”
“打工”
……
林杨心说我还不知道你是来打工？
郑西京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许冷漠，找补了一句
“我一个老乡也在这边打工，说这边挺好。”
“那你爸妈呢？”虽然这么问不太好，但他还是要确认自己没有被人追上门来让他把郑西京交出来的可能。
郑西京不吱声，亮出微信给他看。
没有备注，看头像应该是个长辈，他发出去的“滚”字前面停着个红色感叹号。
“这是我爸”
林杨没话说，继续问“你多大了？”
“20”郑西京一局打完，窝在椅子里和林杨对视，林杨一笑
“我比你大三岁，叫哥”说着站起身，欠欠儿地摸郑西京的头。
郑西京被摸了也不恼，像是知道自己寄人篱下的小狗似的，抬头脆生生地喊
“哥——”
林杨：……
真乖。
林杨无聊地靠在一边刷手机，刷着刷着，看见同城一热度蛮高的新闻，纳罕道
“最近怎么这么多人跳楼？”
郑西京探过头和他一起看，脑袋上的头发和林杨的凑在一起。
上面赫然是一个女生跳楼抢救无效死亡的新闻。
评论区里已经掐成了一团，从抑郁症到原生家庭，从父母之恩大过天到阴谋论，说什么的都有。
林杨点开视频看了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好像昨天咱们俩去的那个小区啊”郑西京说出了林杨的心声，林杨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放下搓了把脸。
短短三十个小时里，他的生活好像已经和从前割裂了一般。
郑西京仿佛知道他心情不好，看着他不作声。
半晌，外卖到了，林杨起身去拿，回来的路上又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递过去。
郑西京没接，“喝一瓶少一瓶”。
林杨心说也是，反正我吃着你不馋就行。
两人一整天都没出门，林杨玩游戏，郑西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玩手机，过一会儿两人再换换。
一直玩也没什么意思，晚上林杨睡觉，郑西京就躺在他身边假寐。
林杨睡相也不老好，平时喜欢抱被，现在身边有人了就抱人。
因着他这个习惯，上了高中以后他和肖羽都没同床睡过。
第二天上午，林杨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扒在郑西京身上，而且身下不可描述部位正隔着被子顶着人家。
林杨心说早知道把那个飞机杯带回来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倏然对上郑西京的双眼。
林杨：……
忘了这孙子不用睡觉的事儿了，但郑西京宽容道
“理解，理解”
林杨被他这么一说脸皮登时厚了不少，眼神往下移
“你怎么没有反应？”
“我是鬼啊”郑西京无奈道，林杨只好悻悻下床飞速奔去放水。
“你还不起？”林杨叼着根牙刷，倚在门口问仍在赖床的郑西京，不知道鬼赖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郑西京翻身甚至伸了个懒腰，平躺在床上和他对望，并点了点头。
林杨心说你一只鬼装睡装得跟真事儿似的，这么想着，他也这么问出了口。
郑西京无奈道
“我睡不着，就是…我能躺得住，你明白吗？”
林杨站回门口瘫着张俊脸
“那你一直躺着不会胡思乱想吗？”
“不会啊，我可以什么也不想，就是偶尔会忽然意识到自己没睡着，然后脑子就又一片空白了。”
郑西京真诚地说，从床上爬起来。
虽然他的洗漱可有可无，但他还是钻进了洗手间，跟林杨一起站在镜子前。
“那你这不跟失眠似的吗？”林杨正在漱口，含混不清道
“不一样，害，算了，反正你体会不了”
郑西京解释不清楚。
林杨又站在镜子前刮胡子，林师傅对自己坚持使用非电动剃须刀这件事，感觉自己很有生活气息。
作为一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扒在电脑前的网瘾青年来说，愿意在这方面花费时间，足以说明林杨是个相对比较精致的成年男性。
闻言林杨翻了个克制的白眼。
谁想体验一下鬼睡觉？他请问呢？
林杨洗漱完翻开手机叫外卖，郑西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想吃啥？”林杨把手机递给他让他选。
“我吃不了…”郑西京可怜巴巴的，这让林杨有些不忍心说接下来的话，不过他的不忍心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秒只听他道
“我知道，我吃给你看”
郑西京“……”
今天晚上就刀了你。
郑西京捧着林杨的手机在外卖软件上翻来翻去
“嚯，你一顿都不开伙啊？”
林杨频繁点外卖，好吃的店能光顾上百次，光顾得越多，店家推荐就越往前。林杨歪到他身边点来点去点来点去，最后停了
“就点这个，开火？开啊，偶尔开开泡个面”
开了，但开的电水壶。
郑西京没话说，起身去厨房拧开了天然气开关，又拧开炉灶的火，很好，至少有气儿。
许是他现在只能和林杨相依为命的缘故，虽然他们才仅仅相识不到三天，他却已经对这里产生了莫名的归属感。
这么想着郑西京又打开冰箱看了看，昨天他已经看过了——里面除了几瓶饮料和几个鸡蛋外加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冷藏里的碘酒外，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眼神复杂地瞅了林杨一眼，一半是责备，一半是觉得自己住在人家还要责备人家真是太不要脸了的自责。
林杨：？？？又怎么了？
郑西京闷头回到林杨身边，提议道
“你吃完饭我俩去逛超市呗”
林杨疑惑“你又不能吃，逛超市干嘛”
“但我可以做给你吃啊。”郑西京一脸认真道。
“嚯，你还会做饭呢？”林杨对出门的提议无可不可，只是感叹郑西京比自己小好几岁，居然还做饭都会。
林杨没来由的心里有点泛酸，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地生活，一直到死，也没人多问过他一句。
郑西京点了点头，其实在手机上买菜送上门也可以，但他很想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