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寿辰

“今日不仅是我们老太爷的寿辰,也是二小姐去月老庙求签问卜的日子,准姑爷也陪着回来了。”

“二小姐的好些朋友们都来了,在花厅里等着看新姑爷。”

“二小姐回来后,将问卜的结果告知她的朋友们,大家听说是吉庆兆头,都替二小姐高兴。”

“后来二小姐说要回房去换衣服,好去给老太爷贺寿。”

“谁料眼看着寿宴就开始了,二小姐也不见出来。几个丫头就去二小姐房里喊人,这才发现二小姐不见了。”

“小人来禀告管家之前,已经让人找了一圈了,没找着,这才出来告诉管家。老太爷和老爷现下还不知道二小姐失踪了,还在水阁里听戏呢。”

焦礼听完,安慰他道,“莫急,我带了一班衙役来,让他们也帮着找找。”

小厮感激不尽,“多谢焦县尉!”

焦礼冲沈璧成示意,“大人?”

沈璧成道,“失踪了人,是你县尉的责任,你带人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焦礼便吩咐周双,“好生跟着大人。”

焦礼离开后,苏潋意问周双,“成婚前去月老庙求签问卜,是你们这里的习俗么?”

周双道,“正是,浔阳郡内有问卜习俗的,只有我们柳东和清田两个县,那月老庙正是建在两县之间的一处田垄里。”

苏潋意又问,“这习俗是如何起源的呢?”

周双道,“据传十几年前,就在如今月老庙的那处田垄间,一东一西各走来一队迎亲和送嫁的队伍,本来那田垄是很宽敞的,两个队伍并行也能行得开,但就在新娘子的花轿和新郎官的骏马错身而过时,就像被什么力量扯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一步。抬轿子的人和牵马的人想尽了办法都无济于事,就这么生生错过了吉时。”

“新娘子要嫁过去的那一家很生气,那新郎倌要迎娶的那一家也很生气,这亲事就没成。”

“后来有人琢磨出来了,说两边队伍之所以走不动,是因为月老的红线拴在了新娘子和新郎官的手上,他们两人才是命定的姻缘。”

“那新娘子就是我们柳东人,新郎倌是清田县人,这事没几天,他们就结了姻亲。”

“后来的事情就神了,新娘子原本要嫁过去的人家惹上了官司,全家被株连流放到滇南去了。新郎倌原本要娶的新娘子则是有头疾,没几年就死了。”

“大家都说真是太神了,就在那段田垄间建起了月老庙,柳东和清田两县定了亲的人家,在正式过门前都要去月老庙求个签,若是吉利的签,就代表这段姻缘是被月老祝福的。”

故事说完,苏潋意还有些疑惑,“难道这些新人抽到的,都是吉利的签么?”

周双挠头,“这个嘛……小人不知。”

说完,他们已走到水阁前。

岭南这边的园林有着独特的风格,张家又是富户,在柳东扩了好大一片地建自家的园子。这水阁建在一片湖上,通过弯曲的回廊连接,主阁里坐着今日过寿的张老太爷和重要宾客们,一左一右两个水榭分别坐着普通宾客和张家几门旁支,戏台与这边隔水相望,曲乐声和婉转唱腔随着潺潺水声送过来,别有一番意境。

周双引着沈璧成和苏潋意走上通往主阁的廊道,道,“大人和典正是贵宾,该走这边。”

沈璧成却犹豫起来,看向苏潋意。

苏潋意冲他粲然一笑,“大人可是想知道二小姐找到没有?”

沈璧成心里一触,点了点头,对周双道,“宴席已经开始了,我们现在过去,无端打扰了老人家的雅兴,不如去问问县尉,看看二小姐怎么样了。”

“都听大人的。”周双不忘拍一番马屁,“大人可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啊。”

几人绕过水阁,又绕过几座假山池沼,来到一座布置得雅致的小院。

沿路看到不少面带焦急的家丁和小厮,还有几个身着衙门公服的衙役在其中,看来二小姐还是没找到。

沈璧成进了院子,见到焦礼在询问一个身着浅绿罗裙的丫头,问道,“如何了?还没有消息么?”

焦礼见是他来了,忙道,“真是邪了门了。张家大门和两个角门都有人看着,他们指天发誓二小姐回来后就没再出门,可我们把园子里里外外搜了两遍了,也不见二小姐的影子。”

沈璧成想到沿路过来时看到的那些假山,问,“假山里面可找过了?”

焦礼身旁的一个衙役答道,“都找过了,张家的家丁带着我们找的,每一个角落都看过了。”

沈璧成沉吟片刻,“水阁那边呢?”

“这倒没有去。寿宴已经开始了,不想惊着老太爷,况且大人没来过张家有所不知,那几处水阁里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这倒是奇怪了。”沈璧成看向苏潋意,“典正有何想法么?”

苏潋意摇头,“若是几处门房都肯定二小姐不曾出门,那便还是在园子内找。”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厮冲进来,满面惶急,“老太爷不见二小姐,在那边问呢。”

管家也焦急不已,吩咐家丁和小厮,“你们继续找,把找过的地方再找一遍。柳儿,你跟我来。”

那个小丫头忙跟上去,管家叮嘱她,“待会儿不要瞎说,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二小姐拜月老时着了凉,有些头疼,在屋子里歇着了。”

柳儿急急点头,“刘管家,你说小姐会去哪里呢?”

刘合也没个主意,只是眼下要先把寿宴这一关过了,等送走了宾客,再关起门来找人也不迟。

刘合走到院门口,又站住了,对沈璧成道,“也请大人随我来吧,我们老太爷见了大人一定高兴,兴许就能忘了二小姐不在。”

焦礼觉得有理,将手一伸,“大人,请吧。”

虽然张萱依然找不见人,但说到底只是人家的家事,沈璧成初来乍到,不好多管闲事,便随焦礼和管家往外走。

出了张萱的院子,苏潋意悄悄拽了拽沈璧成衣角,“大人。”

为防被旁人听到,苏潋意挨得近,沈璧成鼻端就萦绕着苏潋意发上的桂花油清香,他偏了偏头,“何事?”

“我方才看到梁敬了。”

沈璧成愣一下,“二小姐的夫君?”

苏潋意点头。

方才一进张萱的院子,她就注意到屋檐下站着一人,和其他面带焦急的家丁不同,他只是站着,姿态放松,甚至有些闲适的味道,根本不为张萱的消失而担忧。她拉住一个小丫头问了问,才知道那就是清田县知县的长子,梁敬。

“梁敬肯定知道二小姐在哪里。”苏潋意悄声说。

沈璧成点头,“有理,只是我想不明白,今日是二小姐祖父的寿宴,她闹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呢?”

苏潋意摇头,“只能等她自己出来,才能问清楚了。”

他二人在后面窃窃私语,焦礼回过头来见他们的神态,在心里冷笑:什么典正,我看根本就是这位沈大人的相好,挂了个典正的名头来吃空饷。

一行人踏上廊道,一路行到主阁中。

张老太爷已年过六旬,精神头却不错,见到管家,开口就问,“萱儿怎么还不来?”

管家忙侧身让出沈璧成来,“老太爷,这位是县里新到任的知县大人,是今岁科考的状元呢。”

张老太爷一听,果然大喜过望,让沈璧成在自己身边坐了,连带苏潋意也坐了主桌。

他拉着沈璧成上上下下地看,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这位状元郎丰神俊朗、清逸不凡,一时连自己的寿宴也忘了,指着左边水榭里一位蓝裳女子道,“你看我那大孙女如何啊?”

张老爷忙道,“爹,沈大人是要做驸马的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张老太爷喜得连胡子都翘起来,“好好好,先不提了。”

他亲自斟了杯酒,“大人,这是我们柳东的特产,竹醉酒,请大人尝一尝。”

沈璧成并不会饮酒,但无法推却一位老人家的盛情,只好端起杯盏饮尽。

鼓乐丝竹声越发热闹喧嚣起来,戏台上的戏班正演到精彩处,只见一面大鼓被推了上来,左右两侧又各自推上来两面堂鼓,总共五面缠着大红绸花的鼓停在戏台中央,鼓师走上来执起鼓槌,沉闷有力的鼓声响了起来。

这是这出戏最叫座的收尾部分,在铿锵鼓点中,武生们连翻六十个筋斗,给张老太爷庆祝六十寿辰,丝竹管乐在最后一个鼓点声后齐齐停住,主阁中掌声叫好声不断,有小厮划着船过去,把主阁里老爷们赏的彩头扔到台上。

苏潋意也觉得这表演不错,她在上京街头也见过民间艺人的杂耍,但那种靠惊险著称的表演形式远没有这出戏带来的震撼。

然而她觉得有些奇怪,推上来了五面鼓,却只有四个鼓师在敲两侧的堂鼓,中间一面最惹眼的大鼓却没有人敲。

一轮彩头已经赏过了,戏台上的人还保持着定格的样子没有动,主阁里响起些议论声,管家忙叫人去问那班主,台上的人这才陆陆续续退场。

接下来是从清田县来的一个戏班,是梁敬专程请来给老太爷贺寿的,一时间,桌上又响起不少恭维声,说张老太爷得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孙女婿,还这般有孝心,如此种种。

苏潋意正好奇地看他们在台上搭架子,就见进来一个小厮,拉着管家到一边去讲话。

他们不知说了什么,管家神色立刻就变了,满脸骇然之色。

沈璧成还在跟老太爷说话,没注意那边的动静,苏潋意在桌下拽一下他的袖摆,沈璧成回过脸来看着她。

“好像出事了。”

苏潋意往廊道方向使了个眼风,见管家和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走。

沈璧成便对老太爷告罪,说衙门还有事,得先行一步。

张老太爷没察觉异常,乐呵呵地叫人送他们出去。

一离开水阁,就见另一个小厮往这边跑,沈璧成拉住他,“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不认得沈璧成,苏潋意忙道,“这是新上任的知县大人。”

小厮这才咽了口唾沫,抖着嗓子道,“我家二小姐……”

“二小姐怎的了?”

“二小姐死了!”

死者也……也算出来了……吧(心虚)

第7章 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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