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一片炫白。嵌在灯光旁边的是一块块廉价的吊顶。
看起来很像是医院的天花板。
蒲千阳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再次回到了身体，不过是二十六岁的身体。
他可以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也可以模糊地看见一些重重叠叠的人影，可偏偏身体还是无法动弹，呼吸也非常困难。
真的很熟悉，尤其是那个戴着墨绿色眼镜框的护士也非常熟悉。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顺着导诊台跪到了地面上，又顺势滑躺在了上边。
“再来一张床！这人也晕倒了！”
好家伙。
“这人是因为什么来医院的，有没有交代病史什么的？”另一位护士急切地问道。
“这人刚刚送来个小丫头，然后自己就倒下了，什么都没说。”墨绿眼镜的护士回复道。
“床来了，搭把手把人抬上去！”一位男医生推着病床来到了三人身边。
在将蒲千阳抬上床后，他继续吩咐道：“去急诊室准备呼吸机和心电图。”
随后，他开始翻找蒲千阳的衣服口袋，试图找到蒲千阳的个人信息。
可蒲千阳在来医院之前刚从宴席上回来，兜里除了手机啥都没有。
在他们带着蒲千阳经过洗手间的时候，刚好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从里边出来。
目光刚好扫到躺在病床上的人，他难以置信地说：“蒲千阳？”
男医生很明显没有错过这个信息，抓住那个男人就问道：“你认识他？”
“认识，化成灰都认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听见男人这么说，蒲千阳勉强将失神的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
这人不正是当年在班级里找事儿的过肩龙吗，怪不得对自己怨气这么大。
察觉到男人情绪的不对劲，男医生说：“这位先生，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现在请你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属，并且问问蒲千阳的药物过敏史。”
啧了一声，过肩龙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在屏幕上戳戳戳。
时间不等人，一行人把病床推到了急诊室，给蒲千阳按上了呼吸机。
墨绿眼镜看着屏幕汇报说：“患者的血氧还是在持续降低。”
另一位护士推测着原因：“不会是这呼吸机没给换吧？”
“患者吸不上气，采购真的是……，叫心内科的人来。”男医生已经顾不得责备了。
“心内科今晚手术排满了，就算现在打电话叫人也……”
“整个医院没有人懂了是吗？”
“啊，好像有一位今天新来的急诊医生。”
“快叫来啊！”
几乎一样的对话，一样的抢救环节。
好像自己重新死了一遍。
哦，这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有人认出自己了。不过，尽管有这样一点细微的突破，自己依然没有被救回来。
希望下次新来的急诊医生能跑快点。
“嘀——”波折的生命线变成了笔直平淡的图像，标识着抢救失败。
最终他的心跳停在了10:54。
哎？多活了一分钟？难不成过肩龙真联系到认识自己的人给到一些帮助？
还不等蒲千阳想明白，他再一次嗅到了裹挟着草木气息的空气。
这次他奋力睁开眼。
后排靠窗，秃树枝，凌美钢笔，缺角讲台，不干净的黑板。
顾不上腿麻，他嚯地立起身来，吓了旁边的自来卷一跳。
“我说蒲哥，你醒得可真是时候，老班找你呢。”
蒲千阳下意识地回复说：“知道了，我马上去。”
他特意看了一眼表，现在是10:12分，马上会上上午的第三节语文课。
在起身的瞬间，他的椅子移动碰到了后座的桌子，再次把后座人的笔震到了地上。
“啊，抱歉。”蒲千阳弯腰捡起了笔放到了那人的桌子上。
等等，为什么这个场景这么熟悉。
蒲千阳借着放笔的机会仔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后座，那过长的刘海依然盖着他的眼睛。
在他的桌子左上角摆着一本医学院校报考指南。
蒲千阳突然开口道：“你以后要学医吗？”
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前桌会跟自己交流这个问题，祝云宵稍稍抬起头看向这个用纤长的手指抓着自己钢笔的人。
蒲千阳很自来熟，自顾自地接道：“医院也分很多科室的，有没有想过走那个方向啊？”
“急诊。”
“那我们市的二院应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他这么说，祝云宵终于来了些兴致：“怎么说？”
当时别人说他是新来的，可能会因为不熟悉路线而救驾来迟。干脆你直接在二院工作，就完全没问题了不是？蒲千阳这样想着。
“你别看现在它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医院，关键在于它的位置。港城一直没有一所像样的医学院……”仗着自己多出来的十年经验，蒲千阳诱导祝云宵以后去二院工作。
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下一秒，过肩龙三人组就出现在了门口，凶神恶煞地开口问道：“谁是祝云宵？”
蒲千阳驾轻就熟，直接对自然卷说：“去找老师，我来拖延时间。”
祝云宵往门口扫了一眼，回过头说：“这跟你……”
“哎，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不要让别人伤害自己。”蒲千阳用手指在他的桌面上敲了敲，随后转过身去面对过肩龙和善地问，“这位同学，你也来找他讨论志愿报考？”
留下沉默的祝云宵，思考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件事。
过肩龙也没想过有人会来打岔，嘴比脑子快地回答：“不是，是私事。”
那蒲千阳就有理由了，于是他说：“那你换个时间来吧，现在他归我。你排队。”
这都哪跟哪啊。整个班的人都蒙了。
不过他们也没懵逼太久，下一个瞬间高小梅就踩着细高跟赶了过来，怒斥三人组道：“你们要干什么？”
提前从后门溜出去的自然卷跑地飞快，更何况比起上一次还多了不少时间，自然高小梅也来得早了很多，阻止了教室闹剧的发生。
在职业压制的作用下，过肩龙怂了，回道：“没什么老师，我来找同学的。”
面对这薄得像纸的谎话，高小梅也懒得拆穿，只是说：“马上打铃了，午休再找。”
兵不血刃化解了一场危机，蒲千阳觉得自己可太强了。
心情美丽的他对着班主任挥挥手，说：“美丽的老班，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啊？”
高小梅正要回答，可上课铃响了，语文老师在她的身后走进教室。
于是她只得挥挥手，示意大家先上课。
不等蒲千阳坐回座位上，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抽离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奋力看了一眼时间，10:20，刚好八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