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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陈雅之坐在公司前台，一边假装整理文件一边看电视剧。
她一直信奉一个道理，认真工作叫做用劳动换取报酬，只有带薪摸鱼才是真的赚到。
陈雅之余光瞥见走过的人，按下暂停起身叫住对方：“老板，有一份您的快递，是陆总寄来的文件。”
“谢谢。”沈越接过拆开，里头是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他顺手就将快递信封扔在前台的垃圾桶里，全程没有避着陈雅之，所以她很清楚地看见文件扉页写着四个大字——“尸检报告”。
陈雅之面色骤变。
虽然她早就知道老板是个怪物，但还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沈越抬眸，很快明白了过来，笑着问她。
那笑容一如既往礼貌，却让陈雅之一阵心悸，她弄不明白里头是不是含着警示的意思。
很快，陈雅之掐着大腿，强迫自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没事。”
沈越却继续含笑道：“你看到了？”
漂亮的眼尾上挑，本是能够令人愣神的一眼，却让陈雅之生生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绝对没有。”她就差赌咒发誓了，坚定地说，“我瞎。”
这是陈雅之毕业后的第三份工作，朝九晚五，五险一金按最高比例缴纳，从不加班，次月一号准时发工资，附带食补、交通补、住宿补，十四薪。
别说什么尸检报告，就算一具尸体躺在她面前，那也是她自己眼睛有问题，和老板有什么关系？
老板酱明明是全世界最清白的人好吧！
沈越没再为难她，公司成立几年了，员工或多或少都发觉了他身上的不对劲。经济低迷，同行公司业务寥寥无几，他们公司却一直能稳定地赚到钱，丝毫不受市场波动影响。
但这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天降铁饭碗了解一下！
所以所有人都选择了装傻。
既然他们装傻，沈越自然不会在意，更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将所有察觉自己秘密的人“灭口”。
只有弱者才会为这些事而疑神疑鬼。
他更关心尸检报告的内容。
沈越没有什么朋友，非要说的话，那些曾一起就读于特殊学校的同学或许勉强算得上是。
陆曜就是他以前的同学之一，后来做了一名私家侦探，总是接些奇奇怪怪超乎常理的案子，包括来自廷达罗斯界域的委托。
他并不怀疑陆曜的专业性，问题只有一个。为什么送来的是尸检报告？
陆曜该送来的，明明是那十六个意识提升协会前成员的“近况调查报告”。
这十六个人就是最开始在咖啡店里试图杀死他的那群人，猎犬只吃掉了他们的意识，因此他们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后来沈越便雇佣陆曜追踪这些人的日常行踪，顺藤摸瓜找出协会会长的踪迹。
答案就藏在文件里。
沈越掀开扉页，映入眼帘的是目录上的几行字，“死者（1）韦栾（2）董瑞灵（3）庞玉山……”
一共十六个，死法各异。有的遇到车祸，有的药物过敏身亡，总之明面上的死因看起来都像意外。唯二的共同点就是全都在短短几天内陆续离世，还有尸体的表情。
十六个死者的照片静静躺在纸页上，唇边似乎隐含着一丝出奇一致的笑意。
死亡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沈越的手机铃声恰时响起，不出意外，显示联系人陆曜，“沈老板，封口费到位，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沈越似笑非笑反问，“你觉得是我做的？”
杀人要善后，麻烦，他不干这样的事。
况且他怎么会多此一举，杀自己雇人调查的对象？
“哦。”听到这个回答，陆曜难掩失望，“好吧。”
他随后立即改口，“沈老板，委托费到位，我会替你找出凶手。”
沈越翻阅手中文件，将一行行文字内容印在脑海里：“这事我自己处理。”
陆曜“啧”了一声，果断挂断了电话。
即便只是打印出来的尸体照片，某种绝望又邪恶的气息也透过纸张弥散开来，让人丝毫没有多看一眼的**。
沈越第一次来到廷达罗斯界域，被猎犬团团围住的时候，也闻到过类似的死亡气息。因此仅这一眼，他就知道这些人死于非命，并且杀死他们的是某种近似猎犬的非人类存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意识提升协会这些人间的事一向由廷达罗斯领主来管，其他界域不会插手，只有一些无界域的弱小生物会忍不住跟人类接触。
可它们并没有无声无息杀死这么多人的能力，否则之前就不会被意识提升协会利诱了。
杀死他们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跟上次不知死活来捕猎的小界域生物有关系吗？
沈越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调查清楚，他抬手召出一号，猎犬庞大的身躯瞬间填满了半间办公室。
他经由意识下达了指令，叫猎犬们循着死者们尸体留下的蛛丝马迹追踪，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过后，问：“怎样？死者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死者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有些熟悉，之前闻到过。”在角状时空中跳跃了几个来回的一号回答，“但我们找不到它的来源。”
这不跟没说一样。
沈越淡淡扫了它一眼。
廷达罗斯猎犬善于捕猎，可惜智商太低，除了闻嗅追击什么也做不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还要特地雇佣陆曜来做调查。
一号在人间待久了，比其他猎犬稍微聪明敏感些，只那一眼，也品出了其中的嫌弃，当即不服，小声碎碎念：“你行你上嘛。”
沈越的确打算这么干：“我本来就要亲自走一趟。”
闻言一号有点不高兴：“那你还叫我们去干啥？”
“试一试罢了。”沈越叹了口气，“毕竟我还没完全放弃你们的智商。”
一号气得耸起身子低吼，一身黑色的皮毛几乎直直耸立起来，现身后，瞬间填满了半个办公室。
沈越想起什么，顺手拿出一袋东西扔过去，被一号下意识用嘴接住：“这是什么……唔。”
“狗零食。”
“你给我买的吗？”一号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在嘴里感兴趣地嚼来嚼去，半天才吞下肚。
“哦？”沈越含笑瞥来一眼，柔声说，“味道怎么样？”
他很少这样耐心地询问猎犬的需求，弄得一号都愣住了，分明觉得很好，却半晌才扭扭捏捏地说：“还……还过得去吧。”
领主今天居然做人了？
沈越又“哦”了一声：“喜欢的话，以后再给你。”
“……谢谢？”
“不用谢，反正也是买猫粮送的试吃装。”
一号刚竖起来的尾巴瞬间耷拉下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谢谢。
终究还是错付了对吗？果然就不应该对人类存在任何期待吧！呵呵。
“走了。”沈越示意一号快点跟上。
再一抬眸，廷达罗斯的领主已经带着他的猎犬一同穿过角状时空，从停尸间的角落里迈了出来。
死去的十六人里，有六位死在同一所医院，目前尸体还在，来这里调查效率最高。
医院停尸间里的温度很低，一个个小柜子排列整整齐齐，每一个便是一具遗体。
一号汇报得没错，死者身上的确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沈越的肉身是人类，嗅觉不像它们那样灵敏，但也明显嗅探到了。
他循着那股味道拉开其中一个死者的遗体抽屉，里头露出一只惨白的脚，脚趾上挂了一片写了身份信息和编号的纸——“董瑞灵”。
是个女孩。
沈越对她有一点印象。在饮品店里放火时，这个女孩曾试图救过白喵，只不过最后被同伴拉走了。
他戴上早就准备好的塑胶手套，将抽屉拉出，仔细检查起尸体来。
那股异常的味道将董瑞灵整个身躯包裹住，以头部最浓，久久萦绕不散。
沈越拨开董瑞灵已然开始衰败干枯的长发，很快，在她的后脖颈上找到了一处淡得几乎快要看不清的黑色花纹，像是用植物颜料画上去的。
一号随即低头闻嗅确认，“对，这个花纹就是这种味道的来源。”
沈越沉吟不语，思索着什么，可下一秒，被他托着的那只头颅睁开了眼。
一号：！
董瑞灵后颈上黑色的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方才还淡得快要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此刻却愈来愈幽深，像洇不开的浓墨。
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是不可能重新睁开眼的，可她却偏偏抬起眼皮，直直盯向沈越，瞳中分不出黑白，混沌一片，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了意志。
董瑞灵摇摇晃晃地想要抬手碰他，沈越当即收手后撤，她最终只触及了塑胶手套的边缘。
一声惨叫随即响起，“啊——！”
董瑞灵愣愣地垂眸，右手从碰到沈越的指尖开始，逐渐向上，全部化为湮粉。
与此同时，金属材质摩擦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眼前停尸间的数个抽屉不约而同向外滑动，露出小格子内的苍白的尸体，从里边爬起来。
他们的状态和董瑞灵一模一样，表情空洞，行动迟缓，却一刻都没有停顿，俱朝着沈越和一号的方向行来。
“喂。”一号看到董瑞灵的手臂整个消失，瞪大眼睛，以为沈越已经出手，于是询问，“是要把他们一口气都消灭掉吗？”
“先等等。”沈越看了眼手上的橡胶手套，示意猎犬暂时原地等待。
一丝诧异浮上心头，他刚才根本没对董瑞灵做什么，甚至两人的触碰还隔着一层橡胶手套。
为什么尸体的手臂直接化成粉末了？
随后，另一个妄图碰他的尸体攻了上来，也遭遇了同样的下场，整只手变作虚无。
这使得尸体们不再敢轻举妄动，转而将目标放在了猎犬一号身上。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复制粘贴，同受黑色花纹驱使，将一号团团围住。
一号耸起身子，低吼一声，吞噬的力量自眼睛弥散开来，只是它很快便发现这些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根本没有意识可供食用。
而那散发着恶意的黑色花纹……竟与它有着旗鼓相当的力量，叫它不能够像往常一样将这些人类一口吞了，于是一时进退维艰。
猎犬长而厚的尾巴微微摇摆，一号正在思考对策的空隙，稍一疏忽，尾巴就被一具尸体捉住。
随后发生的事全然出乎沈越和一号的意料。
——那具尸体紧紧捉着一号的尾巴不放，嘴大张如同野兽捕食，重重朝着厚实的皮毛咬去。
一号下意识想躲，可沈越出了声：“别动。”
猎犬不会感到疼痛，但这并不代表它们愿意被捕猎。一号不能违抗领主的命令，只能任凭自己的尾巴被人类咬入口中，不由暴躁地磨起牙齿来。
人类坏！
数秒后，沈越微微眯起眼：“咬掉了。”
眼前，一号的尾巴被扯掉了一簇毛。即便只是很轻的损伤，也代表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人类是无法伤害猎犬的，而这些尸体刚才“捕猎”成功，就证明他们已经不是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他们的背后，是非人间的生物。
想必，那个散发着邪恶腐臭气息的黑色花纹就是某个生物留下的印记，“它”通过这些花纹控制人类死后的尸体，让他们捕猎。
更重要的是，“它”让人类的攻击对廷达罗斯猎犬有效。在此之前，就算是再弱的猎犬，也不会被人类伤到一根毛。
沈越的思绪一时千回百转，陷入沉思。“它”会是谁？
各界域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除非想被外神吞噬，否则大多数时候，各界域之间都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说其他领主不会轻易来插手沈越的事。无归属界域的那些生物则太过弱小，根本没有这种能力。
那会是谁？难道是意识提升协会的会长？可他们为什么要杀掉协会成员？
猎犬易怒，一号早就按捺不住情绪，见沈越没再制止，干脆利落地咬下了尸体的头。尸体迸出的血液是深黑色的，稠密得几乎快要看不出是液体，顺着脖颈的方向淌下。
可就算头掉下来了，尸体依旧有着意识，能够活动，这可把一号恶心得够呛。
几根被黑雾缭绕着，看不清楚的触手自沈越身后缓缓爬出，将这六具尸体缠住，转瞬消失。
“把这些尸体带回去看管起来，但不能吃。”他吩咐道，“我来善后。”
一号“呸”了一口，对人类的血液很是厌恶：“放心吧，狗都不吃。”
“不过。”它咂了咂嘴，“普通人类的味道不是这样的，他们身上的味道，怎么越来越觉得熟悉……”是错觉吗？大概是吧。
沈越稍微清理了下现场，对停尸间的监控做了做手脚，便回到了时间孤岛里。
那些没有自主意识的尸体，和看守他们的猎犬十分互斥，对彼此有着天然的敌意。
除此之外，这十六具尸体对猎犬的身体有着强烈进食的冲动。
尽管人类那点咬合力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他们还是竭力想从猎犬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这也让猎犬们很是暴躁。
沈越暂时没什么头绪，只安排猎犬们看住这些人，观察接下来的动向。
他处理这些事刚好花了一整天的工夫，从时间孤岛回到办公室，再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前台陈雅之收拾东西下班。
两人一同站在电梯前，陈雅之猛地吸了吸鼻子，忽然道：“老板，您最近是不是养猫了？”
“嗯。”沈越点头，“你怎么知道？”
陈雅之腼腆一笑：“没什么，就是好像闻到了猫味。”
“猫的味道？”
“就是小猫咪特有的猫毛味道，不过老板您身上很淡，我养猫经验比较丰富，才能闻出来。”陈雅之解释道，“您去过猫咖吗？里面的猫味就非常浓。”
沈越：“哦，猫咪咖啡厅么？”
“是的，就是那种可以和猫咪玩耍的餐厅或饮品店，公司附近就有一家，人气可火爆了。”
沈越刚好在思考十六具尸体异状的事情，陈雅之的话不经意间提醒了他，某些猜想顷刻在脑海中诞生。
“叫什么？”
陈雅之将地址和名字等信息发给了他。
沈越点头，温和道：“谢谢你。工作辛苦了，雅之。”
俊秀的脸，微挑的眉，眼角的笑意如和煦春光，让人一眼便能陷进去。
望着那双桃花眼，陈雅之也禁不住有些心生恍惚，却又想起半年前的那场车祸，血肉横飞，唯独沈越一个人站在原地，心率平稳。
不可以被外表欺骗。她对自己说。
老板是怪物。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陈雅之都会陷入间歇性的呕吐当中，不光因为目睹了一场惨剧，还因为那天发生了一件她没对任何人说过的事。
被车祸吓到瘫在地上时，她听到沈越在数数，“……三百七十三，三百七十四。”
那到底是什么数字？
陈雅之宁愿自己没想明白。
9.1修文：增添小剧情
第7章 停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