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地解释完了前因后果，陈昱煋最后道：“战队训练、比赛，基本是全封闭式地住在一起，队里好几个年轻Alpha，没有谁能保证不出问题。我当时找老板商量了好几次，但其实自己也不敢冒这样的险。”
AO之间的吸引不单单是受情感影响，信息素会作用于人的生物本能，不是靠自制力就能完全抵抗的。如果因为处理得不好出点什么事故，对新生的拂晓战队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最终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那个Omega到底没能进入FOG。
往事重提，陆翔感叹，秦杭哑然，陈昱煋则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是提起这段渊源的遗憾，另一方面却是惊异，他没想到两年后还能以这种方式知道那个小孩儿的近况。
陈昱煋从回忆里把话头带回来，向陆翔问道：“你跟他接触过了吗？”
陆翔老实回答：“还没。”
他这段时间其实自己也在纠结。
陆翔刚发现主播YYii时十分兴奋。
FOG这几年在拂晓项目还没有拿过冠军，相比之前CTW分部那如同王者一般的成绩和地位，实在有点不尽如人意。
单看一队几位选手的个人水平，其实都是顶尖，比赛中不乏有亮眼表现，排名也不低，然而不知是否造化弄人，总是在关键时刻与冠军失之交臂。
这让陆翔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两个突击手相性不和在队里是个有目共睹的问题，然而随着合约期的逼近，却找不到完美的解决办法，陆翔只感觉自己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这时候，YYii的出现好像老天赐给他的一丝希望，陆翔立刻开始着手收集资料。
随着了解的深入，拿到的数据越漂亮，他就越激动。然而这种精神上的亢奋却没有持续下去，断在了确认YYii是Omega的时候。
一盆冷水浇下，陆翔有点动摇。
YYii表现出来的游戏水平和他的第二性别，就像天平的两边，来回拉扯着他，让人难以判断他到底是否适合。
而同时，陆翔心里还冒出了另外一点不甘心的小情绪。
到底是一眼就认定的人，内心里早就给出了十二分的看重和欣赏，他最终暂时摁下心里的那一丝摇摆，继续往下做信息整理和调查。
陆翔不是个藏得住情绪的人，那几天他一边收拾资料一边在办公室里叹气，隔壁桌的陈青被他闹得满脸焦虑，差点还以为战队出了什么事，憋不住出声询问，他便倒豆子般地从战队情况说到了新发现的主播：五巅峰大神是个Omega，愁煞人也。
陈青属于运营部，在陆翔手底下干活，负责了很多战队经营方面的杂事。他听完陆翔的话，安慰了几句，然后想起一件事：“说起来，去年咱们开始招青训生，我记得也有一个巅峰评级的Omega，但是因为属性原因，我们又不组O队，初筛就刷掉了。”
陆翔听完一个激灵，和陈青去资料室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了那张报名表，游戏id一栏果然填着YYii，而今年上半年青训生的公开招揽中，他又报了一次名。
陆翔最开始发现许闻意的属性，是在几个讨论贴的回复里，看到玩家评论说YYii在直播里说过自己是Omega。
从这两张青训队报名表，能够看出许闻意应当是早就开始打算进入职业电竞圈了。以他的评级和水准，如果是Alpha或Beta，不至于连个青训队都进不了，被拒绝的原因并不难猜。但他在直播里，还是没有隐瞒自己的第二性别，坦荡得近乎有点固执。
陆翔那时想了很久，摇摆的心思最终稳定下来，他意识到与其纠结YYii的性别，自己其实更需要慎重地做好准备。
电竞选手只应以水平和成绩说话，他不忍心仓促地接触后，再用性别为由拒绝对方。
于是和战队的数据分析师一起整理好资料后，他先找到了陈昱煋和秦杭。
陈昱煋是战队教练，又是俱乐部老人，在战队的用人上有很大的发言权。而秦杭是一队队长，如果对选手有异议，俱乐部也不会忽视他的意见。
陆翔知道，要是有他们两人的认可，这件事办成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件事比想象中复杂，秦杭和陈昱煋都没法立刻表态，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陆翔忍不住“唉”了一声，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两张折叠的A4纸，递给陈昱煋，说：“你俩看看。”
秦杭凑到陈昱煋面前看着他打开，那是两张FOG青训生的报名表，时间相隔一年，但报名者是同一人，姓名许闻意，游戏id 为YYii，性别栏Omega男性。
“去年战队开始公开招募青训生，他两次都报了名，但是都因为属性在初筛就被刷掉了。”
陆翔说着，见两人看完，又拿起手机调出一张图片来，送到秦杭手里。
“我前两天和陈煦吃饭，提到了他，陈煦给我看了这段聊天，我就截下来了。”
截图内容，是4C的战队经理陈煦和YYii的微讯聊天记录。
去年许闻意通过了4C的选拔赛，但依旧因为性别原因没能进入战队，陈煦觉得可惜。
通知完结果后，陈煦在微讯中一边夸他，一边跟他解释战队的决定，最后说想邀请他进入Omega队，约他见面细谈。
许闻意那边却一直沉默，在陈煦发了一堆4C的优厚条件后，才回了一段消息。
他真诚地感谢了对方的青睐，语气谦顺温和，但意态明显，就是拒绝。
这一大段文字结束后，还跟了一条很短的消息，没有再用什么修饰性的客套话。
那条消息是：我想打比赛。
会议室里的三人齐齐安静。
陈昱煋和秦杭都是职业选手，都曾经为了梦想经历过艰难的挣扎和追求，不免被他的这句话触动良久。
陆翔是因为水平普通没法走上赛场，转做了后勤工作，对许闻意的偏爱更是表现得直白。
陈昱煋将手机锁上，向陆翔道：“你是故意先把数据给我们看，然后才提他性别的问题吧。”
陈昱煋猜的没错，但客观得近乎绝情。
陆翔张了张口，没有否认：“YYii的水平足够进入职业圈，将来也一定能在赛场上大放光彩。你们不是总说菜是原罪吗，他不是打得不行，我真的觉得可以给个机会。”
陈昱煋没有说话。
秦杭和陆翔一起看向陈昱煋，读出了陈昱煋沉默中的踌躇。
秦杭跟着陈昱煋从CTW项目转到拂晓，是亲眼看着他这两年怎么把FOG拉扯起来的，理解他的顾虑，但最终也还是忍不住开口为这个少年说话：“两年前那会儿战队刚建立起来，是情况特殊，煜哥你也没办法。但是现在基地这边都步入正轨了，只要准备好了，也不一定会出什么问题。”
“现在上学工作，各个性别都是一起，体育比赛那么多混合项目，其实，Omega也没什么。就算不能直接签下来，不行先招过来试训，就像翔哥说的，一个机会……”
秦杭是陈昱煋一手带出来的，对于自己的前队长加教练有着近乎盲目的遵崇。平时从不出声反对他的人，这会儿却盯着他一反常态地说了这么一大段。
陈昱煋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等着自己回答的两人，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成了个反派。
其实第一个看到YYii的是他自己。
这其中的无奈，没人比他更清楚，但他是FOG的教练。
陈昱煋没有急着说话，目光闪烁，似在考量。
他垂眸看了看手里的两张报名表，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许闻意有天赋，他知道，但职业选手并不能只有天赋。
比赛冠军只有一个，在竞技项目中，失利才是绝大多数选手会面临的常态。面对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的时候，只有坚持不懈的努力和持之以恒的决心才能为他们的天赋加持，让他们在这条艰苦的道路上走下去。
性别带来的不便战队可以协调安排，但外界的质疑审视和随之而来的阻力，只能依靠自己去克服。
两年过去了，至少许闻意仍在争取。
片刻后，陈煜星问陆翔：“他是在宅也直播？”
陆翔赶紧答了个“是”，直接用会议室的电脑点开宅也，许闻意正好在直播，这一把剩余人数还有十七个，快要打完了。
陈昱煋翻出手机，在微讯的通讯录里搜索“YYii”。
两年前加的，后来渐渐没了联系，但好友还没删，不过因为换过手机，历史消息已经是一片空白。
陈昱煋没做寒暄，直接打字发了一条消息。
FOG-Yuu：有空吗？来打一局。
发完他抬头看向投影屏，下一秒，听到直播的外放音中，有一声模糊的微讯提示。
快要十二点了，许闻意打完一局，还在犹豫要不要先下播休息。
他刚才在游戏中，没有注意到有新消息，这会儿才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看。
一条来自FOG-Yuu的微讯信息，让他一瞬间坐直了身体。
直播画面里许闻意没有继续匹配，也没有说话，如果不是游戏主界面上角色的待机动作，观众们估计都要以为画面卡了。
许闻意愣了几秒，然后果断地对着直播说要下播去吃饭了。之后就迅速地关掉直播，回复消息。
YYii：打。
YYii：我刚才在直播，已经关了。
陈昱煋回了一条：等我组你。
然后拿着手机在秦杭和陆翔面前晃了晃，说：“马上十二点了，你们先去吃饭，我去看看他情况。”
这就是松口了。
陆翔一秒变脸，嘴角快咧到的耳朵根。
他这会儿正高兴，哪有工夫去管这一顿中午饭，只是赶紧地一边收拾起会议室的设备，一边说：“一起去一起去，看你们打完再吃。”
秦杭也乐起来，撂下一句：“我去给你开电脑。”就飞快推门去了教练办公室。
明天还是晚上11点更新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