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陵城,三月,下午三点。

乌云堆叠,天空灰沉沉的,闷得让人憋不过气。

事好集团财务室内,白炽灯大亮,密密麻麻的键盘声充斥,会计们正紧锣密鼓的进行月初的结账工作。

江橙的手机,在此时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未知,提醒内容是一张图片。

江澄点开。

照片里,她的未婚夫闭着眼,只着内裤躺在床上,旁边紧贴着女人的小半边身子,弯曲着腿,软趴趴的,搭在他的腰腹上面。

男人精瘦的腰腹,被白色柔软睡裙覆盖,露出藕粉色的小兔子,精灵又可爱。再往上是胸膛印记明显的吻痕,被微卷的头发遮住,同样遮住的还有女人的脸。

江澄屏住呼吸,手指一拉,将照片放大。

额角的疤痕对上,眼尾线上的小痣对上,鼻梁弧度对上,的确是自己的未婚夫崇礼。

心跳以诡异的频率在胸腔跳动,江澄眉眼微垂,看不清情绪。

一个月后,便是自己和崇礼的订婚礼了。

这条短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自己和崇家的婚约,是长辈定下的婚约,在那个战乱纷飞的年代,两家长辈交好,从抗战到下海经商,都是过命的交情,以至于用婚约继续延续这份感情。

爷爷临别前,拉着自己的手说,崇家那位是个好孩子,爷爷同他爷爷交好,知道崇家教出的孩子不差,让她放心去嫁。

江澄大学毕业,从榕市过来,一直记得这句话,她也一直相信爷爷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哪怕没有见过面的两人,也可以日久生情一往情深。

可爷爷并没有告诉她,面对这条短信,要如何处理。

长久的加班,让江澄的脸色变得不自然,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她握紧手机,让自己镇定下来。

突然,耳边传来清脆的叩击声,同事姜淼正敲着办公桌中间的隔板,问她。

“小澄,你那边的数据都核对完了吗?”

事好的财务工作以岗位划分,虽然职责明确,但岗位与岗位之间还有交集的地方,尤其月初,大家赶着结账,这种交集尤为关键。

江澄不好意思耽误同事的进度,放下手机,答了句“马上”,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办公室被忙碌充斥,密密麻麻的鼠标叩击声,到处是工作的痕迹。

她的头更痛了,这种疼痛在吵闹的环境里,由原本只有一两根尖针袭击的痛感,变成千百根尖针同时刺激,令太阳穴持续收缩,疼痛不已。

可工作必须处理,若不继续,结账后的后续工作就没法处理了。

整个下午,江澄都在头脑风暴,期间一口水没喝。

临近下班,雷声终于打响,轰隆隆的暴雨卷袭整座城市。骤雨抽打窗户,惊动了正在工作的同事,大家纷纷跑到窗前,开始为回家的旅程担忧。

同桌姜淼停在她的桌前,江澄眉毛紧蹙,双眼映照出满版的财务数据,小脸被衬的有些发白,唇角被咬出极轻的弧度。

她的声音随之放轻:“你脸色看不起来不好。”

江澄抬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又听见姜淼继续说:“下个月就是你的订婚宴了,这样怎么做漂亮的女主角呢。”

江澄食指无意识的摩挲鼠标的滚轮,电脑屏幕里的数据一动不动。

姜淼是唯一知道她即将要结婚的同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事好集团的二公子。

这种隐秘又极具好奇的事情,江澄瞒的很好,为人也一向低调,就连和崇礼在一起也是刻意的避开同事。

被姜淼发现极为意外,但也没否认。

只是此刻...

想到那张旖旎的示威照片,江澄心头有些微微泛嘲。

她报复似的说了一句:“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姜淼双唇张了又合,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后,默默的移步到窗前。

江澄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上。

她估摸着时间,以当前进度的话,大约九点就能回家。

手机开始嗡嗡震动,高频的颤音打断了她工作的进度。

“江澄,今晚七点来一趟老宅。”

电话那边,语气硬邦邦的,态度算不上好。

江澄低头,看了眼屏幕,果然是崇礼的妈妈,刘淑萍女士。

自己同她交集不多,平时只会在崇家每月一次的家庭日才有接触,另外更多的时候,都是通过自己的父母和崇礼传达。

由于自己家世上的不足,这段婚约显得尤为可笑,就连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对等都无法维持,抢来的未婚妻身份,也只是表面功夫。

今天不是家庭日的日子,江澄拒绝。

“阿姨,我今晚还要加班,就不过去了。”

“崇礼失踪了你还要加班?”

电话里音量拔高,怒气抑不可闻。

失踪?江澄皱眉,刚想细问,听见电话里说。

“你爸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要是不来我就给你领导打电话请你来。”

嘟嘟嘟——

电话挂断,只剩下不容拒绝的机械声。

江澄扣上手机,眸光暗沉。

刘淑萍女士不仅是江澄名义上未婚夫的母亲,还是事好集团董事长夫人,同时作为自家企业的大客户,家族企业的生死权都在这位“客户”身上。

一个简单的付款方式,甚至是合同的验收条件,都能被决定生死的企业,不得不低头伏小,江澄没有任何没有办法。

至于崇礼,恍惚间听到他的名字,江澄还无法把失踪两字联系在一起。

毕竟,照片里他的睡颜那么逼真。

繁杂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下班,原定的加班计划被打乱,江澄不得不赶往别墅。

然而暴雨天气,约车的排队增多,等到上车时,时间已经超过原定的七点。

网约车从市中心由北朝南出发,越靠近目的地,穿行的车辆越少,建筑物的数量也在下降,到了别墅附近,完全只有绿色的植被。

满眼倾心的绿色,却无法浇灭江澄心中的烦躁。

上了盘山路,别墅的样貌逐渐浮现,黑暗的布景下,灯火通明的别墅宛如天上仙宫,气派非凡,到了熟悉的庭院大门,门卫站在岗位前,指引车子就停到此处。

江澄懂别墅的规矩,下了车,接过保安递来的伞,走向雨幕。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向严谨沉闷的别墅,今天尤为沉重,一路上佣人都没有说话,低头领着江澄到会客厅门口。

厅门大敞,还没进去,就看到不少人。

刘淑萍,父母,管家...

当看到身着蓝色警服的警察时,江澄微微有些惊讶。

看来崇礼失踪这事闹得挺大。

管家见到她,为两位警察介绍江澄的身份,同时也跟江澄介绍现在的情况,并说明两位警察是来了解崇礼失踪的情况,让她不要紧张。

她的到来,令现场严肃的气氛有些松动,但也仅维持了几秒,又恢复了压抑的氛围中。

她刚坐下,警察便开始例行询问。

“你最后一次和崇礼联系是什么时候?”

江澄:“三天前,上周五晚。”

警察:“因为什么事?”

江澄:“他问我周末有没有时间,想带我去朋友家的农场摘杨梅。”

警察:“这三天内没有任何联系吗?”

江澄:“没有。”

警察:“什么时候知道失踪了的?”

江澄:“刚才电话里。”

警察笔尖稍顿,表情有些意外。

即将订婚的未婚夫妻,关系如此淡泊,江澄不由得抿唇,解释道:“崇礼知道我的工作月初比较忙,所以联系的少。”

警察虚虚点头,表示理解,又问了些其他问题,江澄一一如实回答。

李淑萍女士一直坐在对面的主沙发里,用审视的眼光静静打量着面前自己儿子的未婚妻,眼里的表情比冰霜还寒。而江澄的父母紧张地在李淑萍和江澄之间来回张望,越听越发寒。

很可惜,她的到来并没有给警察带来任何关于失踪的线索,反而只觉得这对即将完婚的小情侣感情淡泊的很,还添了一些豪门笑料。

尤其像崇氏这样的陵城名家。一手笑料并不多见。江澄预感到后面的情况有些不乐观。

果然,简单的问询后,李淑萍女士开始发难。

“江澄,如果不是我告诉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崇礼失踪了吧。”她眯着眼,眉眼冷静,眸子里是盖不住的嫌弃。

对于这种指引性的问题,江澄选择不开口回答。

刘淑萍继续说:“你身为崇礼的女朋友,失踪前三天一句关怀的话都不问,这是正常情侣相处的模式吗?如果你问了,也许我们报警时间能够再提前一点。”

江澄:“对于崇礼的失踪,我很抱歉,如果因为我的关怀可以拉早一点时间,我只能说可惜了。可刚才我也跟警察解释了,月初忙,真的顾不上,手头的工作一件堆着一件,真是多余的时间也没有,整个周末我都在加班,回家也是倒头就睡,实在抽不出时间关心,我和崇礼一向在这个时间点都很少联系,他也理解。”

江澄真的没有撒谎,会计的工作通常月头月尾忙,尤其“好事”集团最近开辟了不少新业务,他们便更忙了,除了结账,每个人手头上堆积的工作加班也做不完。

江澄长相偏静,整个人斯斯文文的,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只是稍微争执,她的眉眼便认真起来,翘挺的鼻梁也多了些攻击性,整张脸也多了份冷霜欺压,我自抬头的较真。

现场有几秒的寂静。

警察被管家找借口离开。

李淑萍准备的话,被江澄的一番借口堵得哑口无言,大概也没想到一向本分的江澄会出言如此厉害。

随着外人的离场,李淑萍开始继续咄咄逼人:“知道为自己找借口了啊。”

她双手环胸,表情更加肆无忌惮,“那接下来订婚宴的借口怎么找,宴会办还是不办。”

江澄被密集的头疼折腾得有些烦躁。

她顺着她的话说:”那能怎么办呢?”

李淑萍:“订婚宴继续。”

一瞬间,江澄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连人都没有订婚宴,她是要和Ai投影举行订婚,还是要牵着大公鸡举行订婚呢。

李淑萍的反应有些意外,生气的摆开即将面临问题:“邀请的宾客,还有媒体,你说停办就停办?股价怎么办?名声怎么办?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儿子失踪了吗?”

江澄闭唇不语,事好集团上市公司,牵扯也太大,都不是她能解决的。

但现在这些是问题吗?重要的不是找人吗?

一旁的父母在旁边搭腔,“是啊,停办不是小事。”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淑萍,好奇她的答案。

在她的期许下,终于有人说出了她的答案。一旁的父母在李淑萍的暗示下,说:“其实...可以和崇既订婚的。”

虽然声音很小,但说的那刻周围都安静下来,以致于大家听的清清楚楚,更至于大家的表情和细小的表情落于眼中。

江澄看了眼身旁的父母,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惊讶,而李淑萍的表情尤为自然的在等她的答案。

江澄也终于明白,今晚的这场戏主角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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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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