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周围散了一地衣服。
时茴仰面泡在浴缸池水里，脸上有潮退之后的红润。
平静的池水，陈决忽然冒头，溅起一地水花。
他趴在她胸口，掀起眼来看她，“他能让你这么爽么？”
时茴将修长手指插入他发间，声音干脆的，“不能。”
陈决直起身子，拢在她身侧，垂眸看她，“你们到哪一步了？”
“那天在你家，是我跟他最近一次见面。
“你跟赵雨薇呢？我看你桌上有她的东西。”
“她的东西？”陈决眯起眼眸，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试卷答案吗？她塞进我车里的。”
“你不是说……”时茴起身，水滴落到陈决头顶。
“只有我能坐你车？只有我能来你家？”
陈决抓住她小腿，“她从没关的窗户里塞进来的。”
他沿着她大腿吻上去，让她跌进他怀里，再把她抱起来走。
时茴揽着他脖子，把辅导员的那些话转述给他。
“学校是希望，你把学位课还有缺考的那门课都重考一遍，争取都上七十分。
“我的笔记都可以借你看。”
“好，小茴的笔记，我一定看。”
陈决态度很敷衍，只是用浴巾将她裹住，认真擦干她湿漉漉的身子。
她知道，这对陈决来说不难，他只是懒得做。
他更乐意的事情是，把她擦净之后丢到床上。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
他亲亲她的脸，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大纸袋。
“小茴，明天晚上，我要你陪我参加一个投资酒会。”
时茴扒拉一下纸袋，里面装着一个大礼盒，应该是礼服裙。
陈决勾着她的手把礼盒取出来掀开，柔软裙服中间卡着一个丝绒盒子。
他拆了丝绒盒子，拿到其中的小东西，直接把盒子抛开。
动作利落地牵起她右手，将什么东西推向她手指根部，“以未婚妻的身份。”
银环与她纤细的手指完美贴合，钻石与落地灯光交相辉映，折出五彩的光。
时茴对于陈决会做出这种事情，已经没那么惊讶了。
她拨弄两下钻石，“这是求婚吗？
“还是，酒会结束之后，戒指要还给你？”
陈决牵着她的手，满意地欣赏手指与戒指的结合，在她指尖落下一吻。
“你想这是求婚，这就是求婚。你不想有压力，酒会之后随你。”
时茴将手从陈决那里抽回来，“你把婚姻当成什么？小孩过家家？还是逢场作戏？”
陈决慌忙握紧，生怕她把戒指也抽下来。
他对她投以虔诚的注视，“我不知道婚姻是什么。
“如果婚姻是过家家，那我只想跟你扮演爸爸妈妈。
“如果婚姻是做戏，那我只想跟你做一辈子。”
在这个瞬间，时茴感觉到，如果明天这个人死掉了，她会有一点可惜。
哪怕她明白，扮演他的未婚妻，大概率就是这场酒会的入场券而已。
时茴只是浅浅望着他，缓缓抬起手摸到墙壁，一个个开关摁过去，关掉了房间一盏盏灯。
他靠过来，将她身上最后一点月光吞噬殆尽。
-
时茴跟陈决都不是第一次出席这种“社会人的场合”。
大大小小的社交会场贯穿他们的人生，觥筹交错、谈天说地是他们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
但是，要说“有目的的社交”，这的的确确是他们第一次。
陈叔叔作为主办方，却“撒手不管”并不出面，全程让陈决“自生自灭”。
陈决刚开始是有些紧张的，在时茴的恰当配合之下，又有陈叔叔这个过硬的背景。
很快他就适应起来，如鱼得水。
时茴提供资方背景材料，陈决巧舌如簧游说对方，他们很快拿下几个不错的投资。
也得到不少前辈不知真心假意的夸奖。
酒会的前半场，一直很顺利。
直到一个女人出现。
一条暗红深V丝绒长裙将她身材曲线勾到极致。
后梳的头发一丝不苟，只留两缕波浪卷修饰脸型。
她走近与陈决打招呼，两人就在时茴面前进行一场贴面礼。
她发色和瞳色都很浅，五官却极为深邃。
她仿佛才注意到陈决身边的时茴，“这位是？”
她的中文比时茴想象得要好。
陈决牵起时茴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拉近，“我未婚妻，小茴。”
女人脸上露出惊讶表情，她张开手臂想给时茴拥抱，被时茴拒绝之后，她礼貌伸手交握。
“小茴，你好，我是薇拉，陈决的……”她犹豫地看向陈决，最后轻轻附上“朋友”两个字。
陈决并不回应她的眼神，只侧头向时茴解释，“薇拉是中美混血，从小受的西方教育。”
时茴点点头，迎上薇拉的目光，“我知道薇拉小姐。陈决跟我提过，圆手的第一位投资人。”
陈决和薇拉两道惊异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迅速地，以一种赞赏而又警觉的目光，扫了时茴一眼。
时茴温和含笑。
陈决当然没有跟她提过薇拉，但她在照片里见过。
一幕是与刚才类似的，贴面礼。还有一幕是两人交颈喝酒。
在她的备忘录里，薇拉被编号为v2。
这之后，时茴以去洗手间为由主动远离这两人。
她本来是想藏在暗处，看看他们的猫腻。
但远看，这两人除了笑里藏刀吵架之外，并没有什么引人怀疑的交集。
时茴回到会场，酒会抵达舞会环节。
陈决当然不会放弃表现机会。
本来是自由加入、自由跳舞，不知道谁提议的交换舞伴。
时茴和陈决被机制拆开，两个人倒是都无所谓。
但时茴被交换到薇拉手里，陈决显得有些急躁。
薇拉身材在女性中间比较高挑，男步跳得很娴熟。
跟一身白裙、旋转舞步裙角飞扬的时茴，看上去很搭。
她随着音乐向时茴靠近，红唇几乎要吻到时茴的耳垂。
“陈决应该跟你说过，我就是那个大他三岁的前女友。
“但他肯定没跟你说过，我跟他，高中就睡过了。”
时茴踩到薇拉的高跟鞋尖，她含笑道，“不好意思，你靠太近了。”
薇拉伸长手臂把时茴放出去，等她转过一圈，又揽上她的腰。
“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他跟那些女人，高中就开始那么玩了，除了上床，什么都能干。”
“我受不了。你受得了呀？”
最后一句她声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要让旁边陈决听见。
这么几个来回，时茴已经学会了薇拉的舞步，她在下一个中场，换到了薇拉的位置上。
她牵高薇拉的手，抚摁薇拉的后背。
然后不再靠近，用只有薇拉能听见的声音说：
“他不是爱玩女人，他只是爱玩，一切都可以玩，女人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薇拉脸上浮出几分欣赏，“难怪他现在变得守身如玉了，我还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听话。
“今天算是见识了，你是真的懂他，也是真的能忍。”
时茴并不觉得这些话是在夸她，她随着音乐一步步踏近。
“你给他投钱，是为什么呢？你以为他真的想创业吗？”
“他跟你说过吗？圆手的商业模式，是我从教科书上抄的。”
“你知道你的钱被他用在什么地方吗？”
时茴把哑口无言的薇拉推远，看她在手心旋转，看她表情越来越冷。
“财务造假。”时茴说，“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念的美国商科，有华尔街实习经验。
“你从来没见过‘创业融资骗局’吗？这里的前辈不在乎，是看在陈叔面子上，送钱做人情。
“你给他投钱，是……”
薇拉气得踏错舞步，被换到旁人手里，但也听到了时茴最后几个字。
“是嫖资吗？总不会是还爱他吧？”
时茴回到女生一边，回到陈决手里。
陈决紧扣她的手，努力表现得平静，“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时茴微笑抚摸两下陈决的脸，才将手挪到他肩上，“聊音乐……和跳舞。”
“我听到她问你受不受得了……什么的。”陈决显然不信。
“她嘲笑我跳得差，舞步动作不好看，问你平时怎么受得了。”
“别听她胡说，你跳得比她好多了。”陈决吻过她侧颈。
紧张的情绪却并没有缓解，他每一个动作都将时茴牵紧、拉近。
最后他还是在时茴一次又一次配合安抚之中，败下阵来，沉浸其中不再深究。
一轮交换过去，薇拉又重新回到时茴手里。
这一次，她舞姿轻缓很多，不再对时茴咄咄逼人。
“陈决说你是他未婚妻的时候，我其实蛮惊讶的，他这种男人竟然会想要结婚。
“他应该还没玩够吧？之前聊投资的时候，我看他身边跟了个挺纯情的小白花。
“全心全意都为他，把他捧得跟神一样，我以为那是他女人。”
时茴以为薇拉真的“放下武器”了，没想到只是换了跟她一样的套路温柔刀人。
纯情小白花……她在脑海里勾勒出赵雨薇的样子来，微勾唇角。
“小薇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她有能力有手段，只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时茴的回答又一次出乎薇拉意料，她有一种一刀坎在水中间的无力感，最后还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你有美貌、有头脑、又有谋略，你到底……”她眯起眼眸，“图他什么呀？”
时茴收起一切表情，眸中波澜不惊，“图他死得早。”
薇拉大笑起来，“意思是，他会死在你手里。你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拭目以待。”
音乐进入尾声，两人意犹未尽。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薇拉牵着时茴谢幕，“我今晚只有一句真话，你挑你最喜欢的相信。”
“多谢夸奖。”时茴礼貌回看她一眼，“我今晚只有一句假话，你挑你最讨厌的别信。”
散场以后，陈决过来把时茴牵出舞池。
他找到人少的角落，给她端来几份甜点。
迫不及待要解释，“薇拉是不是跟你说我跟她高中就睡过？
“你千万别相信她，她跟每任前男友的现任都会这么说。”
时茴沉默了几秒钟，“你们真的谈过？”
本来薇拉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相信。但是陈决默认了。
“分手之后，还一直有联系？”
不然怎么会知道“她跟每任前男友的现任都会这么说”。
陈决喝了几口果汁，“我高一那年，跟她交往过一段时间，她要分手是因为我不愿意碰她。”
“分手没多久，她就出国上学了，她说的那些关于我高中的事情都不能信。”
“她回国以后，我们才重新联系起来。”
陈决念的国际高中，按理来说应该是要去国外上大学的。
直觉告诉时茴，他那时没能出国、他现在不敢出国，都跟薇拉有关。
时茴喂了一口蛋糕给陈决。
“陈决，你的高中三年，是被薇拉毁掉的。对吗？”
陈决咀嚼得很慢很慢，他眼睛里的时茴，正在慢慢融化。
时茴笑了笑，撇掉陈决嘴角的蛋糕屑，“你马上也要毁掉她三年的努力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