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一阵,又请人来处理祭场,已经日薄西山。
江靖在厨房里看着他们把猪肉挂在灶头,有的表面刷了东西,有的没有。
“爷爷奶奶。”
江靖回头,站在凳子上的郑予时也回头看见了厨房门口的身影,挂上猪肉下了凳子,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爷爷奶奶好,我是江靖。”江靖鞠躬,“我给您二位带了点儿茶叶,但喝起来还是很清新的。实在抱歉,这么忙的日子还要麻烦您们。”
郑爷爷乐呵呵的,拍了拍江靖的肩膀:“不麻烦不麻烦,常听超远念叨你,难得有空回来玩,就当在自己家里,小时候我家俩孙孙儿没少受你们家照顾呢。”
“哪里哪里,就是在一起玩玩。”江靖道。
郑予时说:“爷爷奶奶。”
郑奶奶问:“予时啊,你过来,来。”
郑予时跳了下来,跟着爷爷奶奶走了,挂猪肉的活儿就变成了郑超远来干。
郑超远墨迹了一会儿,又磨着他姑帮他挂俩,郑悠然找了借口无情离去,郑超远在一边哀嚎。
江靖坐着烤火,看着郑超远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实在好笑。
郑超远斜眼一瞪:“一会儿我把你挂上去。”
江靖挑眉:“你试试?”
郑超远两只手都被灶灰熏得脏脏的,闻言当即跳下来就要往江靖脸上抹。
江靖躲避不及,向后栽倒直接躺进了不怎么干净的柴火堆里,草垛扬起的灰尘沾了一身。
郑超远还骑在他身上笑着往他脸上抹灰。
“别动我哈哈哈哈,郑超远你走开……”
程川路过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愣在门口。
郑超远和他对视一眼,表情还保留着挑衅与张扬:“啊,大哥?”
江靖闷声笑了笑,见郑超远安静下来,侧头也发现程川正看着他们俩:“啊,学长。”
两个人的动作怎么看都非常的不雅观,尤其是在这柴火堆里。
程川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憋得额头青筋都被火光照亮了,一颤一颤的,最终只是说了句:“你们……关系,真好啊……”
郑超远嘿嘿了一声,又学着早上啵江靖的那一口啵在了江靖的额头上。
“郑超远你……”
“是啊我们关系可好了!”
江靖把郑超远推开,使劲擦了擦额头,但是脸上已经全是灶灰,这么一擦整张脸全都脏了不少。
郑超远还在地上笑着,程川已经不见了身影。
“郑超远,你别总是这样。”
郑超远不解:“为什么啊?以前不是可以吗?”
江靖平复着气息,额头被人嘴唇碰过的地方还在微微发麻,他把凌乱的下摆整理好,语气难得严肃道:“我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怎样啊,不喜欢我亲你啊?”
“江靖。”门口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位,江靖回头看去,是郑予时。
郑予时说:“该洗漱了。”
江靖一言不发自一旁拿过手机,跟着郑予时走了。
郑超远坐在原地愣了愣,也不管满手灶灰,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
“啧,莫名其妙。”
江靖身上经刚才那么一闹,实在是太脏了,他自己都看不下去,进客房之前甚至还犹豫了一下。
郑予时给他拿了一个脏衣篓,帮他找了干净的鞋子浴巾浴袍,也开了暖风。
江靖说:“我没有换洗衣物。”
郑予时说:“放脏衣篓,有洗衣机。这儿有之前超远的旧衣服,干净的,要借吗?”
江靖听见郑超远的名字就头疼:“不想穿他的。”
浴室内的水已经逐渐满了起来,水流声哗啦啦的,在空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有我爷爷的。”郑予时轻轻出声,声音险些和水流融为一体。
“都行,只要不是郑超远的。”
郑予时笑了一下,没人听见。
江靖情绪也有些烦躁,但是他不明白原因,明明是被郑超远这么对待,以往也是,虽然有些不耐却一直还算能接受。但是被程川和郑予时看见之后就一直觉得十分憋闷,总有一种做了不好的事情的感觉。
江靖连带着脱-衣服的动作都有些粗暴,随手丢进了脏衣篓,连袜子没丢进去都没注意到。
郑予时走了过来,帮他把袜子捡了起来。
江靖正要拉门,看见郑予时还没有走。
二人在门缝中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江靖也没有把门关紧,浴缸里热水已经满了,江靖脱得干净,却还没有进去泡。
江靖先开口:“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郑予时说:“没事。”
两人谁都没有动,江靖的手紧紧扣在门把手上,借着浴室内已经蒸腾起来的雾气,直直盯着郑予时的眼。
不知对方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竟直接错开了眼神,却也开口问道:“你有事情想说吗?”
询问仿佛打开了闸口,复杂的情绪泄洪一般涌了出来,迷茫的疑惑的烦闷的生气的,藏在其中还有一些暂时感受不出来的东西,一同跟着跑了出来。
“我有些,郁闷。”
可能不止是郁闷,但似乎这个词最为轻松,说出来别人听到就不会认为事态很严重。
但是郑予时却说:“生气了就应该拒绝。”
江靖接着道:“我拒绝了。”
“嗯,所以你做的很好。”
不知为什么,江靖眼睛有些酸涩。
“别着凉了,快进去。”紧接着郑予时又说:“泡久一点,柜子里有除虫消炎的药皂,你和超远在厨房那么一闹,身上难免有不干净的小虫子。”
“好。”江靖这才关上门进了浴缸。
水温适中,会比平常洗澡的温度高一些,正好给他身上紧绷许久的肌肉放松了。发泡网在药皂上一打,出来的是奶黄-色的泡沫,气息像洋桔梗。
江靖觉得闻起来很好闻,有种春天荡秋千的感觉,莫名让人十分熟悉和舒适。
门外响起了有人离去的动静,应该是郑予时离开了。
江靖手机也在身边,郑超远给他发了好多消息,江靖一概不回。
今天格外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泡澡是很舒服的,江靖身体的疲惫被一扫而空,精神上的疲惫接踵而来。他感觉差不多了又到淋浴下冲了冲,然后裹着浴巾跳上了洁白柔软的大床。
床上有一个小小的压缩袋,里面是崭新的睡衣裤和内-衣裤,背面有着写着江靖名字和尺码的标签。
江靖墨迹了一会儿,还是懒得穿,浴袍吸干了身上的水分,他就直接把衣服踹到地毯上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大中午,朦胧地睁开眼,扯掉眼罩耳罩,在被窝里滚了滚。
好舒服……
不想起床……
江靖哼唧着用脸颊蹭着枕头。
枕头好舒服,被子好舒服。
一点都不想离开。
没有闹钟,没有手机铃声,没有旁人催促,太爽了……
江靖从朦胧到清醒用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清醒后猛地起身,被子从后背滑落,热乎乎的身体被冷空气刺得一激灵,忙从地上捞起来压缩袋穿上睡衣裤。
除了内-裤有点小,别的都还好。
江靖开了门,门口已经放好了干净的衣物,他拿进来火速穿上,转角又遇见了同样刚刚起床洗漱完的程川。
程川只飞速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下楼了。
楼下只有郑予时和郑超远在,程川没吃午饭便急匆匆出门了。
郑超远见江靖下来了,拉着他往自己身边坐。
“你起得真晚。”郑超远边说边给他盛了满满一碗汤,“先喝汤热乎热乎。”
江靖说了谢谢,然后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别的不说,郑超远煲汤是真好喝……至少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不爱喝汤的他硬生生被郑超远的厨艺感动得变得爱喝汤了起来。
“今天是小年,马上过年你……诶?你咋穿我弟的衣服?”郑超远这时候才发现江靖身上的衣服不是他自己的。
江靖的手一顿,嘴里的汤滚了几圈才咽下,没有回答。
郑超远并没有继续好奇:“你没有回去过年的打算吗?”
“不回。”
郑超远倒吸一口气:“嘶,硬气,叔叔阿姨不生气吗。”
江靖无奈放下了碗筷,说:“是他们不让我回啊……就算你劝我回去,我大概率也是随便找个地方住。”
郑超远有些急,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时江靖的状态极差地给他打了电话说不想回家过年,吓得他差点就要放下手上的项目回来带他找地方散心。郑超远记得他明明是出差,明明是和以前的老师聚餐,应该是轻松的。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但是江靖和现在一样,什么原因也不说。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干的。”郑超远不再纠结原因了。
“我不知道啊。”江靖此时能想到想干的事,就不会无所事事等着他们给自己安排事情做了。
“你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江靖一瞬间就想到昨天郑予时说的,带他去网红桥看夜景。
但是这会儿却没有说出口。
郑予时这时起身,说道:“我吃好了,阿姨跟着爷爷奶奶去我家了,厨房要我们自己搞。”
“OK我弄洗碗机。”郑超远立刻道。
郑予时点点头,去刷锅了。
江靖望着郑予时背影微微出神,然后郑超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问你话呢,网红桥去不去啊,还是说你没休息好再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