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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庭之上》精彩片段
兴隆二十二年初春,承华宫。李懋仪着了一袭素衣,长发披散在脑后并未束起,她坐在地上,脑袋耷拉在垂在矮桌旁的手臂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看着前面不远处紧闭的大门,凝神听着从外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丝竹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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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隆二十二年初春,承华宫。
李懋仪着了一袭素衣,长发披散在脑后并未束起,她坐在地上,脑袋耷拉在垂在矮桌旁的手臂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看着前面不远处紧闭的大门,凝神听着从外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丝竹歌舞声。
她被关在这里已有月余。这一个月以来,除了每日给她送吃食的宫人,她便再没有见到过其他人。
包括夺了她皇位的程觐舟。
李懋仪原是这皇宫之内最不起眼的公主,是借了程觐舟的势,掩去了女儿身,才登上的帝位。
十岁那年,程觐舟将她带离了冷宫。他杀了她的父兄,予她皇子身份送她坐上了皇位,多年来,他替她铲除异己,扫平一切障碍,让她稳坐皇位。人前,更对她恪守君臣之礼,一手悉心教导她,不越臣纲。
而人后,她却要对他俯首顺从。
她为他掌控,装模作样的对他言听计从多年,在听到程觐舟有意要废去她的消息后,便决意不再忍了。
上个月,李懋仪联络了几个对先帝忠心耿耿的要臣,筹谋了许久,加上多年来的韬光养晦,最后终于对以太傅程觐舟为首的辅臣一党发动了以‘诛权臣,还朝政’的围剿,想要以此逼迫辅臣一党还政于天子。
想要揽回大权,必得先杀了以辅佐为名掌控皇权多年的要臣,太傅程觐舟。
然而,兵变失败,她被程觐舟顺理成章的废黜,囚于承华宫。她女儿身的身份也在那一日曝光于众人之前,也正是因为她的女儿身,她失去了所有的扶持,彻底孑然一身。
掩人耳目的做了这二十二年有名无权的皇帝,为人傀儡,最后仍逃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思绪纷乱间,李懋仪喉头忽然干痒,紧接着她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摊开手心,竟是刺目腥红的血。
她的身子很早就不大好了,近日来更是每况愈下,虽不知原因为何,但自己的身子总归是自己最清楚。她总觉得,自己或许没有多少时候了。
须臾,有锁开的声音,紧接着殿门就被人缓缓推开。
外面的阳光渐渐照射进来,光照着她的脸色更为苍白,更刺着她的眼睛,李懋仪下意识抬手去挡,接着便听到殿门重新被人关上。
等到刺眼的光亮消失,李懋仪才缓缓放下手臂,抬眼望去,便看到眼前这个容貌昳丽,衣着华贵的女子,正垂眸睨着自己。她看着她的目光先是错愕,再是满眼的讽刺。
来人是她的异母姐,先帝的长宁公主,李如妍。
李懋仪见着是她,嘴角苍白的扯了扯:“这样大好的日子,也只有皇姐能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看我了。”
李如妍顿了顿,说道:“我是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看看你如今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李懋仪笑了笑:“看到我现在这副处境,皇姐可还满意?”
李如妍上下打量了一遍李懋仪,眼神轻蔑,冷冷哼了一声:“你如今的这般地步,确实是叫我痛快。”
李懋仪闻言,唇角无声一勾,撑着矮桌,缓缓从地上起身,与李如妍平视着,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我还未恭喜皇姐呢,恭贺皇姐今日,封妃大喜,了却多年夙愿。”
“夙愿?”李如妍闻得此言,目光瞥向别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只轻笑了一声,“没成想妹妹被关在这承华宫一月,还是通晓外面的事。”
“自然。”李懋仪收回目光,“毕竟先帝的嫡公主与逆臣为妃,满宫议论纷纷,我又如何能不知?”
李如妍知道她在讥讽她,她道:“其实,你若是肯,只要求一求程觐舟,他也可以封你为妃,又说不定,他还能给你后位,这样两边都有利,满朝文武也都不会反对,可惜,你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么些年,虽然我们姐妹情分不深,但我也还算了解你。”
李懋仪听李如妍说罢,嗤笑了一声,讥讽道:“皇姐怎么说也是由先帝的中宫皇后抚养长大的嫡公主,给弑兄弑父的仇人为妃,这种事皇姐自己一人做便行了,居然还想劝得我与皇姐一起做这不耻之事,我实在不敢恭维。”
李如妍听了,袖下的手不由得攥紧。她看着李懋仪讥笑的脸,胸口一股怒火腾的升起。
看到李懋仪如今身为阶下囚徒,却还要对她冷嘲热讽,看着眼前这张脸,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讨厌她。
她本是尊贵的嫡公主,后来逆臣作为辅臣揽了大权,皇后又忽然崩逝,她便只能寄人篱下,堂堂嫡公主,却受尽欺凌。而冷宫那个最不起眼的李懋仪,却可以被那逆臣选中,一步登天,不用做什么便得到身份和权势,她心里如何能平?
李懋仪看着她开始发笑,她越想越恨,上前两步,扬手就给了李懋仪一巴掌,将李懋仪轻而易举的打倒在地。
这一巴掌她铆足了劲,她的手掌都微微发麻,而李懋仪的脸上更是赫然一道掌印。
“李懋仪,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你这个贱人!即便我给程觐舟为妃又如何?那我也是当朝最尊贵的贵妃,又怎像你这样,”李如妍缓缓蹲到李懋仪跟前,只手狠狠的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啧啧了两声,接着说道:“为人阶下囚,废人一个?你不要说的像你有多高贵一样,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保存先帝颜面,可我记得,先帝在时,你连他的面都未曾见过吧,你跟你的母妃一样被厌弃在后宫之中,先帝根本就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公主,你又冠冕堂皇的做这些给谁看?!”
李懋仪喉头涌上一股子腥甜,她会开李如妍的手,极力将那股子腥甜咽了下去。平复后,她又抬头看着李如妍,言语讥讽:“怎么,你觉得你做了程觐舟这个乱臣贼子的妃子,便能比我高贵了么?李如妍,你比我还要年长两岁,你觉得以你的年纪,即便封了贵妃,又能在后宫嚣张多久?更何况你对于程觐舟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安抚前朝的棋子罢了?事实上,你又高贵的了多少?”
“你!”
被李懋仪言语讥讽,李如妍怒火中烧。
即便程觐舟为了安抚前朝人心,册封她为贵妃,可事实上在她心里,程觐舟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她自幼由中宫抚养长大,身份尊贵,她本也以为凭她的身份,程觐舟再怎么样都会封她为后,即便她也清楚自己是程觐舟的棋子,可她也有自己想要的,与程觐舟属于相互利用,她根本不亏。可没想到,那个逆贼竟然只是让她做个贵妃。
纵有不满和不甘,她也不能如何,毕竟如今坐在帝位上的事程觐舟,这也恰巧是她的痛处。
李如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冷笑:“那又如何?我在这宫中尚且还能有一席之地,可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看着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我比你强的,就是我看的清。”李如妍说罢,从腰封里取出一小包东西,丢到李懋仪面前,“虽然我厌恶你,但我更厌恶乱臣贼子,我知道你恨极了程觐舟,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真的杀得了程觐舟,也不枉你苟延残喘这么些时日,你若是侥幸活了下来,我会顾念同为李氏血脉的姐妹情谊,放你一马,当然,你要不要做这件事,全在你,你若是不想做也可以,不过我得告诉你,程觐舟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不会直接杀了你,他会让你病死,这样才可以安抚前朝人心。”
李如妍并未将话完全说明,但她知道,对于李懋仪来说,这些话足矣。
李懋仪低头拾起那一小包东西,握在掌心,略显苍白的唇轻启:“皇姐与我真是不谋而合,如此,我还要多谢皇姐成全。”
一个月前的失败,被囚在这承华宫,她无话可说,她也想过再奋力一搏,可这一个月程觐舟并未来见过她一面,她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一丝机会了。
纵然李如妍并非善类,也嫉恨她,可若不是笃定她恨程觐舟,李如妍也不会有此做法。
之前李懋仪就因多年殚精竭虑积劳成疾垮了身子,自被程觐舟夺了皇位,她的身子更加不如从前。而她要杀程觐舟的事,程觐舟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她也不想就这样死了。
“你去告诉程觐舟,明日是我的生辰,怎么说我也是他一手教导养育大的,希望明日,他能来陪我过生辰。”
李如妍听到她这句话,便知她是答应了。
这在她意料之中。就算李懋仪怀疑她,她也知道李懋仪不会想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不与李懋仪一同长大,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对李懋仪了如指掌。在她眼里,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废妃之女为了权势最会不择手段,如今剥夺了她的一切,让她如同废人一样活着,同行尸走肉又有何分别?
李懋仪握着手心里的那包东西,下定了决定。
事已至此,她跟程觐舟早已不共戴天,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不过是个空有名号的皇帝罢了,而程觐舟掌权多年,是这个皇朝实际的掌权之人,他只要翻下手掌便可轻易得到她的皇位,但他并没有。他不予她任何权力,却让她一直稳坐了皇位二十二年。
程觐舟一手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君王,她厌倦了为人傀儡的日子,她又怎会甘愿一直做别人的傀儡?
她曾经也只不过是个最不起眼也不受宠的公主,随母亲谢氏住在冷宫,与母亲相依为命。她还记得那时母亲日日站在门口,总是朝一个方向遥望,或是就盯着紧闭的大门,仿佛在等什么人来。
母亲遥望的眼神是没有半点光彩的,如死水一般,一直如此。
她母亲也曾是深得圣宠的贵嫔,可因为一念之差,致太子生母吴淑妃难产血崩而亡,吴淑妃的父亲吴太傅联络群臣,要先帝赐死谢贵嫔及其族人。最终,谢氏全族被满门抄斩,谢贵嫔因怀有身孕免于死罪,被打入冷宫,再不被待见。
母亲少言寡语,从不跟她多言曾经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李懋仪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跟母亲在冷宫生活下去。直到十岁那年,程觐舟出现在她的面前,彼时二十岁的他站在煦日和风里,微微俯身,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出去。
她看着这张温和的俊容,指着母亲时常遥望的方向,问:“那你能带我去那里看一看吗?”
她想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值得母亲日日遥望。
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会心一笑,并无他言:“自然可以。”
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她踏出这宫门,便不可能再回来了。甚至连母亲,她也没有再见过一面。
她住进了母亲曾日日遥望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母亲看望的,是这天下之主的方向。
那个九五之尊,也是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程觐舟作为领了所谓先帝遗命的辅臣,亲自教导李懋仪习文练武,他待她向来严厉,不许她有错处。他要她顺从,她也从不敢违拗他。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顺听话的模样,他让她做什么,她绝不会反驳。她在他的一手安排下长大,甚至于后来,她主动要求,迎娶他的外甥女程氏为后,以表亲近。
李懋仪恨程觐舟,恨跟程觐舟有任何关系的人,迎程氏女为后,目的也不过是想让程觐舟有所松懈。真认为她毫无威胁罢了。
然而,直到功败垂成,李懋仪的所有心血顷刻间付之东流,她才恍悟,自己一直只不过是只在笼子里自我上跳下窜的鸟雀罢了。
她从来都没有逃脱过这座禁锢着她的牢笼,她这辈子都不会逃脱掉了。
事已至此,她只想彻底的做个了断。
自从李懋仪被废,女儿身曝光起,满宫满朝便开始传起她跟程觐舟的流言蜚语来,多难听的都有,但这身前身后的名誉,她已经都不在乎了。
次日黄昏,程觐舟果然来了。
他如今冕袍加身,与一月之前天差地别。
而她已经是一无所有,快油尽灯枯的废人。
程觐舟站在门口处,霞辉照在他的肩上,微风拂过,将他的衣袍一角不断掀起。
这令李懋仪想起二十多年前,初见程觐舟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岁的年纪,一袭锦衣,气质儒雅,看着她的面容温和从容。
即便过去二十多年,岁月也没有在程觐舟的脸色添什么痕迹,只是相比从前,他更显沉稳许多。
幼时,程觐舟对李懋仪严厉,她是怕他的,后来长大了,她又惧他。程觐舟表面看起来温和近人,可实际上,却是没有人可以轻易靠近的。
李懋仪有时候不由得想,或许这样的人,才适合做君王。
程觐舟将她关在这里开始,这一个月,他都没有来看她一眼。他的目光越过她,扫了一眼她身后早已摆好的酒菜,才屏退左右,移步而来。
李懋仪仍是那一身素衣,脸上未施粉黛,乌发也只是用一根簪子随意束在脑后。程觐舟来到她跟前,看着李懋仪苍白又憔悴的容颜,加上她素衣乌发,竟有一番我见犹怜。
这二十多年,她从未穿过女儿家的衣裳,这一次,是他唯一一次见到。
“太傅在看什么?”
等他回神,她正看着自己,脸上噙着未尽眼底的笑意。然后,又听到她紧接着纠正自己:“我不该叫太傅,现在应该尊您为一声陛下了。”
程觐舟没有说话,而是先下榻入座。
李懋仪随之坐在他的对面,二人沉默须臾,李懋仪提起酒壶斟起了酒,“这些菜都是太……陛下平日还算入的了口的,说实话,这么多年,我其实连你喜欢什么都未弄清,或者,我想问一句,你有喜欢的东西么?你想必是没有的吧?所以为了安定前朝,你可以宠爱李如妍,任何只要对你有用的人或者事,你都会去做,也都可以去舍弃吧?”
听着李懋仪的言语讥讽,程觐舟并未恼怒,只是望着李懋仪给自己斟的这杯酒,面无任何表情。须臾,他对她说道:“你若是愿意,李如妍有的,你也可以。”
李懋仪听了,愣了一愣,忽的冷笑。
程觐舟知道她不屑,他也了解她。他便又继续说道:“你很恨我吧,所以,你又怎会想帮我安定臣心?”
李懋仪并未掩饰:“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难道你就不恨我,不想让我死么?”李懋仪拾起酒杯,敬向程觐舟,“今日恰是我三十二岁的生辰,就如以往的每个生辰那样,再陪我喝这最后一杯吧。”
程觐舟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李懋仪见此,一仰脖子,先将那杯酒喝了下去。随后将酒杯在空中倒了倒,特地给程觐舟看。
程觐舟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拾起酒杯。
他看着那杯酒,又抬头,看向李懋仪。
好一会儿,他看着她却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言罢,未等李懋仪对这句话完全反应过来,他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李懋仪看到他将酒杯搁置在桌子上,又看到程觐舟的眼神,顿时恍然大悟。
难道,他是知道这酒里有什么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李懋仪竟不由得心虚起来。她强装镇定,再怎样也不能在程觐舟面前漏了什么马脚。
可刚这样想着,程觐舟便已经直接点破了她的这点伎俩:
“你以为,李如妍给你鹤顶红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么?”
李懋仪登时愣住。
“是李如妍告诉我的。”程觐舟看她不解,便直接告诉了她。他抬起手,重拾空杯,垂着眸,声音冷的让人胆寒:“就这么恨我?你就这么想要我死?”
他们之间,何必要走到这个地步?
李如妍给李懋仪的并不是什么鹤顶红,他们喝的酒也并无毒。他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如李如妍所说的那样。
如此看来,她确实是想杀了他。
李懋仪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昨日她也曾想过此事不会真的顺利成功,也想过李如妍得到如今的位置全是仰仗程觐舟的缘故,她又怎会真的让程觐舟死?
只是她不甘心,即便猜到结果,她还是想试一试。
可这一次失败,相比一个月前,李懋仪心态平静了许多。见此,她也不再伪装,她拂了桌上的酒菜,倏的起身,可因身子太过虚弱单薄,以至于趔趄了两步。
她稳住身子,抬眸看向程觐舟,眼中和语气里皆是恨意:“没错,程觐舟,我是恨极了你,这二十多年,我早就受够了,我是想要你死,我比谁都希望你死!只要能让你死,不管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哈哈哈哈……”
看着这般的李懋仪,程觐舟的脸色终于有了些浮动。
他一把掀翻了桌子,倏的掐住了李懋仪的脖颈,某种怒意翻涌。
“你不要忘了,你的一切是谁给你的,如果不是我,你只会跟你的母妃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在冷宫里。这么些年,我为了你李家的皇位费尽心血筹谋,即便我一朝夺了你的位,也不过是拿回我本该应得的!”
即便程觐舟掐着李懋仪的脖子,但实际上并无用什么力道,所以李懋仪并没有窒息之感。
听罢程觐舟的话,李懋仪更觉得讥讽:“你应得的?什么是你应得的?你一个乱臣贼子,竟还能冠冕堂皇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可笑至极——”
程觐舟冷冷一笑:“乱臣贼子?若说乱臣贼子,你们李家更能担得起这个名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李家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你们不是很清楚吗?”
程觐舟看着她,她的脸色苍白极了,身子也很是单薄,他知道她的身子已经彻底的不好了。这样想着,便看到李懋仪正欲启唇之际,她的眉头忽然狠狠一蹙,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程觐舟瞳孔骤缩,掐着她脖颈的力道下意识松开,在李懋仪身子将要滑落之际,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
李懋仪嘴里的鲜血不断涌出,渗透了她的素衣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指紧紧攥着程觐舟的衣袖,美目圆睁。
程觐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如此,怔愣片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紧紧抱着怀里红与白交映的女人,睚眦欲裂,那血对他来说极其刺目,他冲着她嘶喊:“你就这么恨我?你就这么恨我?!”
她居然恨他恨到要在他面前自尽,她就这么笃定他会因此痛苦一生么?!
眼前男人暴怒的脸越发模糊,直到她再也看不到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
直到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
李如妍看到殿内的二人,才彻底放下了心。
一个冷宫妃嫔所生之女,如何敢那样羞辱她?
再也不会有人跟她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