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战车图纸

他回府,江玄晖少有的没有来逗他。

烛台之下,灯火通明,他掏出那枚玉章细细观察,在玉章末,有一条罅缝,他用针撬开,看见有一个小圆,里面像是塞了一张纸。

他费劲千辛万苦将那张纸用针取出来,展开来看,却是一张空纸。

他顿时心情复杂,看着已经烧了大半的烛台,只想把顾闻酒拖出来打一顿。

今日心力憔悴,先是无力既定的将来,又是送别知己,最后撬出一张空纸,江绎直接合衣瘫在床上,不过多久就传出细细的鼾声。

窗外风摇影动,树声沙沙。

天这几日有些热,江绎整日懒在府里闭门不出,央着江玄晖提前享用冰块。

他懒得四五日没有出门,整天瘫在冰碗旁听外面的消息。

一是圣眷十年盛宠不衰的郑娘子一连被冷落了两个月,官家正宠着新入宫的桑娘子,恐怕真得是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

二是肖赤昱一场刀舞逗了桑娘子开心,官家也龙心大悦,赐了他一堆宝物。虽然还是个白身,也足够一干人等羡慕了。

江玄晖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他不喜欢闷在屋子里,就在承春园满园芍药间支了一张桌案,每天都在写信。

豢养的信鸽也和他一样忙得晕头转向。

“整天写得什么东西?”江绎随手拿起还没密封的信件,却看见就是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破事,顿时没了兴趣,“你闲不闲?”

“蠢。”江玄晖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写信,像是要把所有无关紧要的事全部写下来。

“你什么时候那么黏表哥了?”他们舅舅膝下只有一子,名周珩,字不凝,比江玄晖小了一岁,“不凝启信……呕!”

“闭嘴!谁黏那小子?”江玄晖停笔,“你要是真的蠢就不要来碍我的眼。”

江绎气得差点抡拳头,但苦于打不过江玄晖,只能磨牙,“那你说,我倒想看看你有多聪明。”

“接下来的信你帮我写。”江玄晖的算盘珠子都要蹦到江绎脸上了。

“写就写。”不就是几封信,他又不是不会写,他的字可比江玄晖写得好。

江玄晖得逞后笑止都止不住,将手旁的玉盒打开,挑出一些粉末倒进茶水中,摇匀之后抹在了一张干净的纸上。

那纸面骤然显出蓝色字迹,江玄晖拿到火苗上方炙烤,那字迹逐渐消失。

江绎没来得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让江玄晖痛快痛快,就拔腿朝自己的院子跑。

“你小子想赖账?!”江玄晖的怒嚎从身后传来,江绎已无暇顾及。

拿起那张白纸,江绎点燃烛台,烤了不知多久也不见有什么变化,但他绝不相信顾闻酒是给他一张白纸戏弄他。

再拿起那枚玉章,他终于在一面的角落看见一只龙爪下,踩的是一朵芍药花。

芍药承春宠⑴,雍王府的承春园为京都一绝,连皇城都没有这般风景,雍王府行事低调,极少设宴,只有少数贵族和江绎几位好友看过那承春园的姹紫嫣红。

江绎招呼仆从去寻臼杵送到承春园,自己拿着纸飞奔回去,话不多说当着江玄晖的面把他的心头爱给糟蹋了。

江玄晖看见他的娇花被捣得稀碎,只觉得心如刀绞,“江绎!你知不知道这花有多贵!”

江绎根本不理会他,蘸着花汁涂在那张白纸上,蓝色的图样慢慢显现,等到完全清晰,兄弟二人都屏住呼吸对视一眼。

那是一张图纸,上面画着前所未有的战车,背面是一些详释,可攻城,可投火,发弩射程可达一千五百步。

“你哪来的?”江玄晖看着这张堪称无价之宝的图纸,只觉得更加头晕目眩。

“顾闻酒给我冠礼的贺礼。”早知道顾闻酒有这本事,他绝对会用尽全力拦住不让他走。

“人呢?”

“走了……”江绎声音越来越小。

看他那副缩着脑袋害怕被打的怂样,江玄晖恨不得如他愿给他两拳,“那人去哪了?”

“就走了啊。”顾闻酒是出门游历,在京都待了那么多年自然要离开了。

“你是癞蛤蟆吗戳一下动一下?”江玄晖抬手给了他一下,“非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能不能说完?”

“他是来京都游历,我觉得他生的好,和我兴趣相投就经常一起玩,我也没问过他是哪州的,只知道在东北……”

“你怎么不把自己蠢死?不了解清楚就敢跟人结拜。”江玄晖恨不得撬开他脑子看看怎么长的,“这个东西需要立刻送回雍州,让外祖和舅舅找人准备,在你彻底把控雍州后造出来。”

“长点心吧,好好找找顾闻酒。”江玄晖起笔让周珩立刻秘密前往京都,他需要亲手交给周珩。

天下是必定会乱的,到时候这战车就是他们的筹码。

没等下一只白鸽飞出去,就有一只鹰在雍王府上空盘旋,像是确定了之后俯冲下来,最后减速停在了二人面前。

江绎不知道这只鹰的主人是谁,只看见它脚上绑着一个竹筒,他取下打开拿出密信,让仆从取一些生肉喂鹰。

【已至周府勿念,和周郎君商议后,决定扑杀吴、魏二府,断其后路】

还有一行小字。

【此鹰名玄羽,我亲手熬成,若有消息让它代为传递,若无消息,它会自己外出捕食,性情温顺,不会伤人】

落款,巫异。

“玄羽?”

江绎看着朝他歪头的鹰。

性情温顺?

“这鹰足足飞了三四日。”江玄晖把前几日周府送来的信翻出来,四日前周珩就说巫湫潼已经到了。

“巫湫潼的鹰怎么会知道雍王府在哪?”江绎伸出手,那只鹰用头在他手指上蹭了蹭,吓得他飞快缩回手。

“谁知道呢。”江玄晖对这只漂亮的鹰很有兴趣,伸手准备摸却被玄羿攻击姿态给劝退,“巫湫潼想要掩人耳目做什么太容易了,他住雍王府那么久,你不会觉得他是专门来伺候你的吧。”

“他就是来折磨我的。”江绎恨声道。

“某人怕是乐在其中。”江玄晖一语道破,江绎懒得应他,换了个话题。

“不出意外这两日就要有动静了。”江绎想着那句扑杀,摩挲了下桌面,“若没记错,吴、魏二府都只有一位嫡子,剩余庶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没了嫡子,没了继承,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吴府那位嫡长女很厉害。”江玄晖想起吴府那位名震雍州的嫡长女,“她嫁到了文州做文王的侧妃,已经斗得文王妃闭门不出,吃斋念佛了。”

“老虎不出山,猴子当大王。”江绎也听说过那位吴娘子在雍州的名声,这位心思玲珑,想法精妙,未出阁的时候替父兄想了不少办法,嫁到王府后也是因着这一番玲珑心思得了文王宠爱。

“等回到了雍州,她的手若是敢伸回娘家,我就敢给她剁了。”文王那个每天笑嘻嘻装弥勒佛的胖子他都没放在眼里,怎么会怕这位侧妃娘子。

又一只信鸽飞回来落在雍王府专属的鸽架,江玄晖将粉末抖到茶中摇匀,不多时仆从就小跑着递上密函。

江玄晖点水沾湿,字迹显现出来,铁画银钩,是周珩的字迹。

【吴、魏二府嫡子已死】

【吴、魏嫡子生活糜烂狼狈为奸,巫将军派出座下俊美的少年郎去酒楼,果真被这两个泼皮相中打算强掳,见到巫将军后二人打算一并掳去,且言语之中,多有不恭,巫将军将其当街斩杀,丢到了吴、魏二府门口】

【二者知道巫将军身份后,皆打碎牙齿和血咽,只能伏低做小。现在我们对外称在巫将军有难时仗义执言,巫将军与我一见如故,愿意借些将士护着我们】

“这谁看到了都知道有猫腻,偏偏挑不出错来。”江绎捻着这张纸,再读一遍,“不过,巫横威这般豁得出去,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巫横威的确是生得丰神俊朗,连他都被那副好皮囊迷得五迷三道,被其他男人看中也不算奇怪。

“就算挑的出错来又有什么办法呢?那可是巫湫潼啊。”江玄晖想起在雍州仰着脸看人的两家就心情大好,得罪了巫湫潼,现在定是乱成一片。

而皇城里就不是这般风和日丽了。

“啪!”江奎一巴掌拍在岸上仍不解气,又一脚踹在案上,御案飞出,所有的东西都散落一地。

殿中的人都以头抢地,抖若筛糠,生怕一不小心触及官家眉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巫异!”江奎目眦欲裂,这两个字像磨着血,从他喉咙里滚落出来。

“他竟敢派兵入驻周家,他哪来的胆子?”这周家是天下有名的富商之一,底蕴和泼天富贵让他都眼红,巫湫潼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伸手!

“谁有本事敢当街调戏他?!他哪是杀给那些人看的,他是杀给朕看的,他在挑衅朕!”

“一见如故,好一个一见如故!”江奎咬牙切齿,不由得怀疑起雍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但江玄晖的反应不似作假,吴裴玉也上报每日江绎和巫湫潼吵得不可开交,江绎的伤也不似正常恢复状态,说不定是巫湫潼暗中动的手。

看着满殿一片狼藉,江奎才逐渐冷静下来。许是他多想了,雍王府难堪大用,只是巫湫潼狼子野心。

巫湫潼寻药一事有了下文,周珩来书。

【那位药师早已亡故,我和将军随便从库房中拿了雍州特产药草,绎哥儿记得做戏做全。】

江玄晖自然知道那特产药草是什么,眼神耐人寻味。

“毒草吗?”江绎一看江玄晖那个表情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他不太关心雍州什么所谓特产,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能细细观测江玄晖诡异的表情,“表哥不会和巫横威那个小人合谋整我吧?”

“不至于,不至于。”江玄晖摆摆手,“神仙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你可以放心吃,我怎么可能让你吃毒草?”

不过是周家这桩生意和各大青楼都有来往,就是上好的壮阳药,里面的一味药只有雍州有。

“若是没有那药,巫横威怎么交待?”江绎也知道江玄晖不会害他,“那些太医又不是吃素的。”

“只需要是陈舟就可以了。”

“陈舟是我们的人?”这位陈舟听说是陈圣人的远方表兄,这么多年一直稳坐三大院使的位置。

“他是陈圣人的表兄,怎么可能和雍王府有牵扯?”江玄晖顺手敲了江绎一记,“只不过陈舟此人,半罐水响叮当,不知道的事情,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说知道。”

“只要巫湫潼一口咬定那是神药,他开罪不起巫湫潼,也舍不下自己的脸面,只能捏着鼻子哄眼睛了。”

让陈舟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江玄晖将密函递给仆从,“交给郑娘子,她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⑴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芍药》王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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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对头伪先婚后爱后
连载中鲸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