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动静让温嘉停住了流泪，他从桌子旁站起，抱着自己的小台灯，脚步踉跄地转过身向书架走去。
晚上的老图书馆里又黑又空旷，书架在月光下透出长长的阴影，再配上这古堡式的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静下来比废旧校区的荒凉还要可怕。更别提深夜中的不明声响。
“是谁？有人么？”温嘉哆嗦着问道。
“是我。”不算陌生的声音带着手机灯光从深处的书架中走了出来。
是宁靖扬。
他信步闲手，完全没有偷进老图书馆被抓包的窘迫感，那悠闲的样子不知道类似的事情做过多少回。
越接触此人，温嘉越是难以将他与书中的宁静阳重合到一起，可系统的笃定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你是怎么进来的？”温嘉问道。
宁靖扬抬眸，他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是又黑又亮，冷峻得犹如一把利剑。
“我一推门，就进来了。”停顿了一下，宁靖扬又说道，“然后就看到你在桌子上看书，就自己绕进来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根据时间，门还是温嘉开的，是他没有将门从里面反锁。他默认不会有人来老图书馆看书，但是新来的转校生极有可能不知道这个老图书馆晚上闭馆的规矩。
见宁靖扬手中拿了本书，温嘉突然提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看，我带了台灯。”
宁靖扬没有拒绝，仿佛他之前完全没有说过温嘉像个老妈子一样跟着他。
温嘉比他早坐下，从后面来的宁靖扬，看见了温嘉桌上展开的学生名录。书页上的第一名取得的头衔要比后面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可偏偏连一张证件照都没有，上面只剩下空空的3×2cm的长方形的框。
他走近，才看清了长方形下面的那个名字。
郁鹤凇。
“郁鹤凇，如鹤如凇；清雅高洁、隐逸超脱，好名字。家里对他的期望一定很高。”宁靖扬盯着这个名字突然说道。
说完，宁靖扬就看到温嘉握着笔的手开始抖，是那种轻微的被压制的抖动，很可怜。
宁靖扬凝视着那只手，犬牙咬紧，这只手和那节脖子一样同样让他产生了咬上一口的冲动。
他坐到了温嘉的旁边，从侧面看到了温嘉的神情，眼中似有一抹水光，没有昨天那副老好人的样子，面上似有愤懑又似有哀伤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一片。
“确实是个好名字。”温嘉最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
宁靖扬将手中的书缓缓展开，温嘉则继续誊抄整理着名录，两人一言不发，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有种安静温馨的气氛。
温嘉将一本名录整理完时，宁靖扬也将手中的《圣温学院非自然事件集合——情感篇（男女校合集）》合上。
看着封面上的名字，温嘉奇怪地看了宁靖扬一眼：“你还看这个啊？”
他都不知道学校有这么一本书。
“你说这本？”宁靖扬举了举手中的书，解释道，“我加了张勤那个小组，今天去废弃校区那看了一下，基本上确定是有人在假扮女鬼。张勤说老图书馆有以往学校发生的类似事件集合，我来这里找找。看看有没有那个人假扮女鬼的动机。”
“哦……”
他真执着，温嘉抿着嘴，在心底评价。
“早上的事，对不起。”温嘉突然道歉，“我脑子一懵，就把名字写上了，没想到是错的。”
宁靖扬轻笑了一声，他手中转着笔：“从某一方面来说，你写得没错，那是我以前的名字，不过我很讨厌那两个字，就自己改了。”
温嘉没想到名字不一样的真相竟是如此，于是他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它不用心。只是从那个人嘴里随便说出来的算不得名字。”宁靖扬回复道。
温嘉一怔，他隐约觉得宁靖扬是在跟他诉苦，这种诉苦也确实让温嘉生出怜悯之心，温嘉拖着自己的椅子靠近着宁靖扬。
极近的距离下，温嘉鼻头一动，他不仅从宁靖扬身上闻到了之前那股稻花香，还闻到一股别的味道。
“你抽烟了？”温嘉问道。
看着温嘉难得认真的表情，宁靖扬他转身对着温嘉，将右手臂架在椅子后背，突然笑出声来，说道：“狗鼻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的环境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两人的动作都有些突破界限的放肆。
“圣温是不允许抽烟的。”温嘉义正言辞地说道，“作为高中部学生会成员和A班的副班长，我有权把你的烟收走。”
看着温嘉抬出官威，宁靖扬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他从口袋里拿出下午从张勤那里没收的一盒烟和打火机。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不会抽烟的自己突然想逗逗面前这个一本正经的老好人副班长。
他随意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尾端点燃，嘴巴对着烟嘴，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从来没抽过烟的宁靖扬第一口就被呛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见到宁靖扬如此具有反差性的狼狈，温嘉忍不住笑出了声，甚至笑得肚子都痛。
如果现在是白天，温嘉的笑声大到可以被图书馆管理员赶出去，还好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烟不是这么抽的。”温嘉边笑着，边伸手将宁靖扬手中的烟夺走，他的手指仿佛和烟一样的细长，让宁靖扬分不清。
烟在手指间翻飞，吐烟时，温嘉抬起了下巴，脖子完全露在了宁靖扬的视线之下，线条从下巴尖一直向下，微凸的喉结稍微造成了阻滞感，但又与身后的颈背线条形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性感。
烟雾缭绕，灯光微弱，不知道是烟卷的滤纸过分得白，还是宁靖扬眼花形成了想象，温嘉的嘴唇红润得异常好看。
吐出一口烟气，温嘉就止住了瘾，图书馆都是易燃的物品，温嘉就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在烟的尾端掐了一下。橙色的着光点就这样泯灭在白皙皮肤之下。
温嘉的忍痛能力好像很强，他的皮肤都有些烧红了，竟一点声音没有发出。
火灭，温嘉将烟放回烟盒。
他看了一眼表，说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温嘉说话轻飘飘的，仿佛刚才的叛逆举动压根不存在。
宁靖扬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将书放回原处。
这次是宁靖扬先比温嘉早走出去，他在外面等着温嘉将老图书馆的门锁上，又看着他将那盒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接着温嘉又抬头看向天，今天天晴，天色清澈。即使是晚上，天上也没有半片云彩。消失了好几天的月亮，终于显现了它的身影，皎洁辉映在圣温男校的这片土地上。
温嘉盯着月亮看了很久，看到自己的眼睛都开始疼了。
“你在想什么？”不远处的宁靖扬突然问道。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宁靖扬隐约从温嘉的口中听到：“我在想……他现在是不是也在看月亮。”
两个人都在**，宁靖扬是有意的，温嘉是无意的。
第8章 我在想他是不是也在看月亮